第1章 阴鸷少年不好搭(一) 漆黑幽深的巷子里,有着与外面喧嚣世界格格不入的寂静。 浑身染血的少年,歪栽着脑袋靠在墙角,一动不动。 活着?或是已经死了? 霍修函自己也不知道...... 那烈火倾天的场景,像挥之不去的恶魔画卷,一遍又一遍在他脑海里浮现。 刺耳的急刹车声,剧烈的碰撞声,袁绍明握紧方向盘撕破伪装后,面目狰狞的怒吼声...... “霍修函!你必须死!必须死!!!” 袁绍明疯狂的眼睛里充满了陌生的恨意与贪婪,踩着油门夹着凌厉的夜风向他撞来! “嘭!轰————” 急剧下坠的车身撞在悬崖峭壁凸出的尖锐石壁上,瞬间漫天烟雾升起,熊熊烈火映亮了半边漆黑的夜空...... 最后倒映在霍修函眼中的,是卷着热浪炸开的车身残骸,与悬崖上面袁绍明带着凶狠快意的狰狞面孔...... 眼前笼罩着一层朦朦胧胧的血雾,身体像是灌了铅一般沉重,霍修函努力睁了睁眼睛,却也只能在两只狭小的半弯视线框里看到一条将漆黑延绵到尽头的小巷。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鲜血沿着手臂滑下的触感分外清晰。 额角染满黏黏糊糊半干的血渍,肋骨里传递出难以忽视的钝痛,霍修函垂着头,晕晕沉沉的勾了勾嘴角。 没死是吗? 好,很好...... 晕满血雾的眼睛里阴鸷的冷光一闪而过,霍修函勾出一丝残忍的微笑,用生命起誓,只要还有一条命在,那些背叛过他,伤害过他的人,一个也别想好活!!! 夜风夹着一丝清凉拂过小巷,少年额角的发丝随之轻轻晃动了下。 有人踏着夜风缓步而来。 少年抬起头,血雾中一个朦朦胧胧的身影,带着镌刻在灵魂深处的微笑迎面而来...... “巫......” *** 江湛是个宅男。 江湛是个浸淫_网络小说多年的资深宅男。 穿越、重生、盗墓、种马......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看不到! 然而套路见多了,往往就更容易被套路,例如现在,站在漆黑巷子里望着主角头顶快要满格的黑化条,江湛满脑子都是被套路完后,剥皮晾干挂到城门上迎风招展的血腥场景。 买个酱油都能被高空投物砸进书里他认了! 脑袋里莫名其妙多了个随时都有可能出来夺舍的高冷灵魂他也认了! 被逼着穿梭世界漂白仇敌换取回到原来世界的机会什么的他更更更认了!!! 但谁来告诉他!为什么他一接受任务传送过来的就是一个黑化值百分之九十六的主角仇敌?!! 百分之九十六是什么概念? 差个百分之四就百分之百了啊!同志们!!! 让一个什么装备都没有的萌新,对抗一个技能快要满格的*oss合理吗?!让一个身娇体弱皮脆血薄的炮灰,洗白主角光环buling~buling~怎么打都死不掉的黑化仇敌合理吗?!! 江湛在心底抱着他也不知道是谁的大腿哀嚎。 ————老子做不到啊!!!qaq! “主角是支撑一个世界的中心支柱,如果主角黑化崩坏,围绕着他建立起来的世界也就会随着崩坏,你就再也回不去了。” 冰冷冷的声音在脑袋里响起,江湛趴在崩溃边缘颤抖着手将跑远了的意识重新拉了回来,虽然脑袋里多了一个人的感觉很奇妙,但现在明显不是好好体验这份奇妙的时候,而且相对于斩夜在脑中的恐吓,少年头顶那个快要达到满格的黑化条更让他忌惮! 望着歪栽在墙角不知是死是活的少年,江湛抱着最后一丝期待颤巍巍的开口,“黑化值百分之九十六......?” “嗯。” 脑袋里的声音毫无波澜的嗯了一声。 江湛敲着退堂鼓,犹豫,“你说......我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 “来得及。” 江湛双眸骤然一喜。 斩夜冷冰冰的抛下后面六个字,“死的早点而已。” 江湛叹了口气,拖着步子慢腾腾的走上前去...... 少年名叫霍修函,是江湛在这个世界宿主的仇敌,被刚刚抢去家产的霍家叔父痛打一顿后,丢在了红灯区的阴暗巷子里让他自生自灭,而江湛的任务就是保护主角的身心健康成长,帮他涮掉头顶那快要突破天际的黑化值。 走到少年身边,江湛用脚尖踢了踢他小腿。 “喂,你还好吧?” 少年垂着头一动不动。 “喂?”江湛蹲下身,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指又戳了戳,少年依旧没有反应。 不会昏死过去了吧...... 江湛上前两步,弯下腰去查看少年的情况。 忽然,刚还靠在墙上一动不动奄奄一息的少年,在江湛靠近的刹那,猛地抬头露出一双充满凶狠阴鸷的眼睛! 江湛瞳孔一滞,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直接被人掐着脖子狠狠掀翻贯到了地上! 少年额角带着血,染红了半只饱含凶光的眼睛,干涸的血迹沿着额角一直延绵到下巴尖,连着胸前衣服上都被染满了刺目的暗红。 “放!放开!有话好好...呜!!” 江湛被少年发狠的掐着咽喉压在身下,仰着脖子发出一阵痛苦呜咽。 操!这个没用的新宿主壳子! 掐在喉咙上的手指不断收紧,江湛翻着白眼扑腾了一番,只觉得力量快速流失,肺里的空气也越来越少,就连头顶少年赤红发狠的目光也渐渐模糊了起来...... 头顶的弯月像是发了霉的糕点,顶着一圈朦朦胧胧的绒毛,钻进了厚厚的云层里。 瞳孔里折射到的光线越来越暗,江湛翻了个白眼,觉得自己在这个世界可能就交代到这里了...... 突然掐在脖子上的力道一松,没等江湛意识归位,压在他身上的人影就晃了一下,然后毫无保留的重重砸在了他身上。 “咳咳!咳咳咳!!!” 急剧涌入喉道的空气,刺激的江湛撕心裂肺一阵猛咳,来不及推开压在身上的少年,江湛撇过头揪紧衣领剧烈咳嗽! 新宿主年纪跟少年一般大小,身体素质却比人家差了n条街,江湛张大嘴巴剧烈喘息了半天才渐渐缓过来。 抬手抵在少年胸前,江湛喘了口气,蓄力一把掀翻了还压在自己身上的人,翻过身,趴地上又小咳了一阵,才捂着火辣辣的喉咙站了起来。 “你...嘶!” 一张嘴,嗓子眼撕扯的疼痛让他倒吸了口凉气。 捂着发疼的喉咙,江湛望着躺在地上的少年,抽着冷气悲催道,“我要帮他把黑化值减到多少才算结束?” “零。” 江湛看着地上的人沉默半晌,道,“能趁机杀死他吗?” “不能。”斩钉截铁的撂出两个字,斩夜冰冷冷道,“快点救人。” 江湛揉了揉喉咙,认命的闭上了嘴巴...... 将少年带回家,趁着他昏迷给飞速扒光冲了个澡,江湛才觉得那股一直萦绕在鼻尖的血腥味淡了下去。 洗去血渍的少年安静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像张一戳就破的白纸,但即使虚弱如此,也遮不住他身为主角的凌厉气势! 明明没有与那双充满阴鸷狠厉的双眼对上,但江湛还是莫名的感受到了一股从主角心底发散出来的寒意,打了个寒颤,拉过薄被给他盖上,江湛一溜烟跑去了隔壁。 江湛在这个世界叫关逸柏,是个名副其实的二世祖,但相比于儿子,他家有钱有势的便宜爸妈更喜欢无所不能的小钱钱多一点,所以关大少爷老早就从金碧辉煌的家里搬了出来,花天酒地,寻欢作乐,顺便给自己折腾了个窝。 躺在隔壁的房子里,江湛努力回忆之前看过的剧情。 霍修函是d市首富霍家夫妇唯一的儿子,十四岁的时候,父母在雨夜里出车祸双亡,家产被叔父横空夺走,自己被狠揍了顿丢在阴暗巷子里任他自生自灭,后来被恰好路过的黑道小头目捡了回去,关在暗无天日的地下斗兽场日复一日的进行着惨无人道的搏击训练,家破人亡的小少爷含恨隐忍,咬牙拼死撑过了那段难以想象的黑暗时光,最后跟一个在斗兽场中认识的好基友一起掀翻了黑道组织,干掉boss,封顶老大,带着一身多年磨炼下来的修罗煞气重返人间,夺回家产,报仇雪恨! 本来故事到这里就可以结束了,但却因为万恶的黑化属性,无良作者笔锋一转,在主角练就铜皮铁骨,刚要霸气侧漏的时候加了一个反水梗! 最喜欢的妹子被强x了!最信任的兄弟搞背叛了!最憎恨的仇人夹着雪茄笑眯眯的将带着火星的烟头捻灭在妹子赤_裸的后背上了!!!然后!在这万众瞩目!所有人都泪眼汪汪的咬紧了手绢儿等着主角反攻的时刻!无良的作者跳出来了!!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册分晓哦~ ——————爱你们的作者君留(*^-^*) 然后?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江湛想着那日一别后,就再也遥遥无期了的下册,捂着胸口默默抹了把血。 ......难怪主角重生后黑化值那么高呢,憋屈憋的啊! 第2章 阴鸷少年不好搭(二) 不过吐血归吐血,剧情还是要继续的。 有了穿越来的江湛捡走主角,自然就没后来的黑道小头目什么事了,有了带着近乎满格黑化值重生而来的主角,自然也就没有后面原版剧情什么事了,而身为手握剧情穿越而来的江湛,在黑化重生的主角面前,瞬间被秒到宛若一个智障...... 第二天一早,江湛站在霍修函床边,看着他紧皱的眉头胆颤心惊。 “你说他梦到什么了?” 斩夜没有说话,江湛捏着毛巾敷衍的在霍修函额头上抹了一把,“不管梦到了什么别立即醒来就好,这表情一看就......” 话音未落,一直安静躺在床上的少年就猛地张开了眼睛,江湛动作一滞,刚准备收回手就被少年一把捏着手腕,一拉一扯间,反压到了床上! 糊在右眼的血渍被清理干净了,身上的伤口也得到了包扎,脖子后面有点疼,但跟胸腔后背的伤口比起来,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鲜红的记忆带着血腥冲破桎梏,无尽的绝望与怒意席卷而来,霍修函收紧手指,眼底寒光闪烁。 刺骨的疼痛从右手腕骤然升起,江湛额角瞬间挂满了细碎的冷汗。 “你是谁?” 霍修函的声音低沉而又暗含着难以言喻的狠厉,江湛忍着腕骨错位的疼痛,仰起脖子露出昨天被掐出的淤痕,色厉内荏道,“你就是这样对待救命恩人的吗?” 关逸柏的年纪跟霍修函一般大,娇生惯养的不仅脾气嚣张乖僻,就连皮肤都比女孩子白皙。 霍修函看着他脖子上清晰可见的三个指印,停顿了下,想起了昨晚巷子里那个隔着一层血雾朦朦胧胧而来的身影...... 江湛苦肉计得逞,在心底给自己偷偷竖起大拇指,还没来得及得意完,霍修函刚刚稍微有点松动的手指就又猛的钳紧了回去! “啊......!”江湛咬牙轻哼一声,额角的冷汗不要钱似得哗啦啦往下直掉。 “大晚上的跑巷子里,特意救我?”霍修函冷笑一声,眼底寒光大盛。 忍着刺骨的疼痛,江湛咬着牙死撑,“怎么?我散步还要你给划个圈不成?!” “嘎嘣————!” 霍修函指尖一拧,瞬间豆大的冷汗爬满了江湛额头。 脱...脱臼了...... 霍修函满眼阴鸷的俯下身,盯着那双忍着疼痛而泛出水汽的黑亮眼睛,冷笑一声,道,“袁绍明还是霍弘业?说错一个字就敲断一根骨头......” 压在身下的少年眼睛太过执拗黑亮,黑亮到可以反射出视线里的一切,霍修函盯着少年眸子里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骤然失声。 他被袁绍明背叛了他知道,他刹车失灵被撞下了山崖他也知道,但是后面发生了什么......霍修函用力甩了甩头,只觉得整颗脑袋都突然疼痛的厉害! 漆黑的小巷...浓重的血腥味...两个半弯窄弧形的模糊视角...... “放!放开!!” 手腕上的剧痛刺激的江湛冒着冷汗不住挣扎,霍修函忍着脑袋里密密麻麻被噬咬般的疼痛,捏紧江湛下巴望进他眼睛。 泛着水雾的漆黑瞳孔...稚嫩却又满目寒霜的少年倒影...... 没错,是他...少年时的他...... 霍修函心底颤了颤,第一次在清醒是状态下意识到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霍修函眼底嗜血的寒光剧烈翻涌,江湛趁着他分神,猛地挣开手腕上的钳制,一个挺身屈肘狠狠撞在了霍修函胸口上,转身沿着床边一个翻滚就滚到了床尾。 胸前的伤口崩开,殷红的血迹快速渗了出来,霍修函盯着江湛浓墨般的眼眸深沉的像一片海。 江湛捧着被扭脱臼的手腕,疼的头顶直冒冷汗,他倒是很想直接扑上去抱紧主角大腿直接哭嚎着表忠心,但关逸柏的傲娇人设不答应啊!!! 咬牙忍住刺骨的疼痛,江湛冷声道,“你不要太过分!” 霍修函满眼阴鸷的看着他没有说话,江湛脑中警铃大作!难道主角知道他身份了??? 江湛一脸紧张的盯着他,然而霍修函却缓缓闭上眼睛又晕了过去,江湛瞪着眼睛舒了口气,拿出手机去给家庭医生打电话...... 霍修函重新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第二天下午,江湛坐在床边拿把小刀慢腾腾的削着苹果,医生已经帮他把脱臼的手腕接好了,虽然说是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但江湛还是感觉手腕那块儿怪怪的,反正闲着也没事,就搬了箱苹果上来锻炼手腕。 霍修函醒来的时候,江湛正削到第五个,眼看着就要削到头了,霍修函皱着眉头轻哼了声,吓的江湛一个趔趄,长长的果皮在最后还有一圈儿的时候断开,掉在了地毯上...... “醒...醒来了啊......” 江湛一手握着水果刀,一手拿着苹果,蹦开一步,站在不远处看着霍修函干巴巴道。 他被霍修函掐怕了,可不想再靠过去接受莫名其妙的无妄之灾。 霍修函看着他眼底隐隐的不安,垂眸敛去眼底阴鸷的寒光,坐起来靠在床头沉默了许久,才缓缓道,“是你救了我?” 江湛愣了下,然后才反应过来他是说昨晚他把他从小巷子里搬出来的事。 拿不定他是什么意思,江湛捏着小刀无意识的在苹果上插了两下,一边注意着他神色,一边试探着道,“嗯,我恰好路过......” 霍修函低着头没有说话,江湛偷偷瞥了他两眼,确定没有突然翻脸的意向了才小心翼翼的重新靠了过去,“吃苹果么?” 江湛伸直手臂将刚削好的苹果递了过去,霍修函看着眼前插满刀孔,顶端还带着一圈青色果皮的苹果,黑着脸摇了摇头。 江湛那苹果递出去了才发现卖相似乎不是那么好看,见霍修函满脸黑线的摇头,还以为他嫌弃刀眼太多,连忙放下手中的水果刀,将旁边放在床头柜上,装满削好苹果的果盘往他的方向推了推,干笑道,“我这个刚不小心多插了两刀,要不你吃这些吧,都是刚削好的!” 霍修函扭过头,果盘里被江湛大力推荐的三四个苹果上,早都已经覆上了一层淡淡的黄色氧化物...... 江湛尴尬的悄悄收回还放在果盘上的手,犹豫了下,小心翼翼的商量道,“要不...我重新帮你削个......” “不用了。”霍修函摇了摇头,眼底的寒冰被江湛尴尬的神色逗的消散了不少。 江湛背着手搓了搓指尖,突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这是哪里?” “......我家。” 霍修函抬头冷冷看了他一眼,江湛智商上线,连忙改口道,“南城花园小区。” 霍修函抬手揉了揉额角,那里原本有道浅浅的伤口,现在已经结痂了,垂下眼眸看了眼身上穿着着的小白云睡衣,霍修函淡淡道,“帮我找套衣服。” 江湛看着他,可惜霍修函低垂着眼眸,除了脸上不温不怒的表情其他就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满眼阴鸷的少年对他的态度刚刚有点改善,江湛不想破坏自己在他心中刚建立起来的那点儿好印象,笑着点了点头放下苹果就转身去帮他找衣服了。 在他走后,霍修函抬起头看着他离开的方向满眼晦暗难明。 他不知道为什么江湛会代替的原本的黑道小头目出现在漆黑的巷子里,也不知道江湛跟叔父霍弘业有没有关系,但现在他只是一个丧父亡母一无所有的小少年,他没有足够的实力去直接跟霍弘业对抗,也没有足够的财力去找当初背叛过他的人去报仇,唯一能做的就只有耐心等待和静观其变。 不过没关系,这辈子他的时间还有很多,而且,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他最不怕的事情就是等待...... 眼底阴鸷的冷光一闪而过,霍修函垂下眼眸,不动声色的遮去了眼睛里藏也藏不住的暗色...... 关逸柏身高跟霍修函差不多,找衣服倒是方便了许多,就是这破孩子的欣赏水平比较单一,衣帽间里挂着的清一色全都是些比较修身的衣服。 顾忌着霍修函身上大大小小缠满纱布的伤口,江湛不敢给他找腰身太紧的,在衣柜里翻了半天,才翻出来一套比较宽松的纯色t恤跟长裤,完了又拉开衣柜底层的抽屉,面色复杂的拆了条新内裤,江湛才拿着衣服走了出去。 “喏,你先凑合着穿吧。” 将手中的衣服递给霍修函,江湛走到床头柜前拿出特意买的早已经凉透了的小米粥,一边扣开了盖子放在旁边,一边故意没话找话道,“你怎么会满身血的躺在那里?是跟别人打架了吗?” 霍修函无视掉肋骨处疼痛,抬手套上衣服,面不改色的嗯了一声。 江湛背对着他,偷偷撇了撇嘴,被揍就被揍了嘛,还真当他不知道呢? 听着身后的索索声,估摸着霍修函穿完了江湛才捧着小米粥转过身去,然后瞬间瞪大了眼睛。 “哎?!你伤还没好......” 第3章 阴鸷少年不好搭(三) 江湛伸出去的手还没触到霍修函的衣袖,就被他冷冷淡淡扫过来的一眼冻在了原地。 “衣服过后还你。” 少年丢下一句话转身拉开门就走了,江湛愣了下,然后放下小米粥连忙追了出去。 霍修函走的很快,江湛赶出去的时候他已经到了楼下,正弯着腰正在玄关处换鞋子,江湛趴在二楼扶栏上对着他大声叫道,“喂!伤还没好,你这又要去哪啊?” 霍修函弯腰勾着鞋子没有理他,江湛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认命的放开扶栏,跟着下楼走到玄关,“你去哪?我带你去吧。” 霍修函抬起头,眼底阴冷的寒光一闪而过,江湛动作一滞,成功将还没出口的话语堵死在了嗓子眼儿里。 看着他打开门头也不回的走远了,江湛才抖了抖被他吓出来的鸡皮疙瘩,感慨,真是难伺候啊...... 没有先知剧情来判断他去哪了,但江湛脑袋里还有个超级外挂斩夜呀,霍修函刚走,斩夜的声音就出现在了江湛脑袋里。 “西宁街......”江湛摸着下巴皱了皱眉头,“霍家老宅?” “嗯。” “他去那儿干嘛......” 斩夜没再说话,江湛疑惑了下,拿上钥匙也就跟着出门了。 关逸柏年纪不够,有车没驾照,为了不给警_察叔叔添加没必要的工作量,江湛很老实的选择了坐公交车过去。 西宁街在市中心后面,两排参天大树沿着街道从街头一直延绵到了街角,江湛坐在霍家老宅斜对面的二楼咖啡厅里,望着寂静肃穆的霍家大院有一下没一下的抿着咖啡。 霍家老宅是从霍修函祖父手里传给霍修函父母的,霍修函父母出事后,就转到了霍修函叔父霍弘业手中,江湛不知道主角为什么在明知道霍弘业恨不得害死他的时候还要带着一身伤跑回来,但现在他能做的也就只能是躲在暗处悄悄观察着而已。 这边江湛坐在咖啡厅里优哉游哉的听着音乐喝咖啡,那边霍修函的状态却没有这么悠闲了。 低调奢华的客厅里,家佣仆人站了一圈,霍修函看了眼站在客厅沙发上盛气凌人叫嚣着的霍成浩,沉下眼眸径直向楼上走去。 “谁让你上楼的!” 被霍修函无视的态度气昏了头,霍成浩跳下沙发冲上前两步挡在楼梯前,怒气冲冲的看着霍修函挑衅,“我说话你没听到吗?这里已经跟你没关系了,门在那边自己滚。” 霍成浩比霍修函小两岁,从小就跟他不对付,现在压了霍修函一头更是得意的厉害,看着霍修函脸上平静的表情崩坏,眼神越来越阴鸷,霍成浩更是得意洋洋的撒开了丫子在作死的大道上奋力狂奔。 “哑巴了?耳聋了?还是说你爸妈死了,你听话懂事有礼貌的家教也跟着一起死了?在别人家还这么......啊!!!” 一脚踹在霍成浩腿弯,霍修函拧着胳膊让他在下坠的途中硬生生转了个身,噗通一声跪在了身后的楼梯台阶上! 骨头碎裂的声音伴着刺骨的疼痛升起,霍成浩瞬间眼泪跟着冷汗一起下来了。 “霍修函你个小杂种!我要让我爸弄死你!!!” 反掐着霍成浩的脖子逼他仰起头,霍修函居高临下的望着他眼睛,“即使这么多年不见,你还是依旧那么令人讨厌。” “你他妈才让人讨厌!!!” 霍成浩挂着冷汗跪在楼梯台阶上,膝盖往下早已经疼的没有知觉了,但嘴里却还是死都不肯松口,霍修函冷冷看了他一眼,拎着后领将人甩到旁边的地上,直接向楼上走去。 霍弘业得到了霍家,现在正忙着跟公司里不服从他的股东们周旋,老宅这边自然就被落下了,所以现在客厅里站了一圈儿的家佣仆人都是霍修函父母那时候的,见到霍成浩被揍,所有的人都默契的保持了缄默,直到当霍修函拎着衣领像是扔垃圾似得把他丢到了地上,他们才手忙脚乱的围了上去。 “少爷!您没事吧......” “滚!!!” 霍修函上楼回到自己房间,以前干净整洁的房间早已经被砸的乱七八糟凌乱不堪了,不用想,霍修函也知道是谁做的,踢开脚下断了底座的台灯,霍修函走到小隔间的书房里开始找自己要的东西。 霍成浩对书本没兴趣,但还是秉承着不破坏不舒服的意志将所有书都连扔带踢的丢了一地,霍修函没空跟他生气,蹲下身在一堆乱七八糟的书本里翻了半天,才找到了自己要的东西。 ————一张随意夹在课本里的遗嘱声明。 当初刚从父母手里拿到它的时候,看到上面充满晦气的两个字,他生闷气就直接夹在了书里,却没想到仅过了两三天,父母就出事了,家产公司也都落到了叔父霍弘业手里...... 看来,父母在那时候就已经知道了霍弘业的野心吧。 将薄薄的一张纸叠成方块,放进口袋里,霍修函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开。 上辈子霍修函一出小巷就被带到了斗兽场里训练,没机会回来取这份东西,这辈子他当然不会再便宜给霍弘业! 霍修函揣着遗嘱从楼上下来,霍成浩正在被按在沙发上脱了裤子给膝盖上药,见到他大摇大摆的从楼上下来,立即扑着嚷着就想狠狠从他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霍修函没有理他,径直走出了客厅,霍弘业虽然看他不顺眼敢趁乱买人下黑手,但为了所谓的面子,在明处还是不会轻易跟一个小孩撕破脸皮的,所以这也是霍修函伤还没好就敢孤身进来拿遗嘱的原因。 江湛坐在咖啡厅二楼窗前,看着霍修函从霍家老宅出来了,立即结账下楼,不远不近的跟着他。 霍修函身上伤还没好,刚在客厅教训霍成浩的那两下似乎让伤口又崩开了,胸前有点疼,但霍修函还是挺直了脊背,沿着街旁的绿荫小道稳步向前走着。 江湛跟在他身后,看着他三拐两拐进入一个公园,静静坐在湖边的木椅上望着水面上的落叶不动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公园里的人越来越少,一阵冷风吹来,江湛抱着胳膊打了个喷嚏,抬头再看向湖边的时候,坐在木椅上的少年早都不见了...... 心底咯噔一下,江湛快速扭头往四周扫了一圈,都没看到。 “斩夜你......” 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不远处闪过,江湛收回即将问出口的话语,连忙抬步追了上去。 从灯火阑珊人影憧憧的主街,到偏僻寂静荒无人烟的小道,江湛一边远远跟着少年,一边在心底暗猜他来这里到底想要干什么? 漆黑的小道不似城市的街道那么平坦,上面充满了坑坑洼洼的土坑石砾还有偶尔冒出来的一坨坨草根,头顶的天空早已经黑透了,零零星星的点缀了些散发着冷光的遥远星辰。 江湛跟在少年身后,一边注意着他的动向,一边小心翼翼的避开脚下以防摔倒,霍家老宅在市中心后面,现在这里明显已经到了郊外,原著中,霍修函父母就是在郊外的盘山公路上出事的,江湛不知道这条小路是不是通往那里的,但现在除了跟着少年往前走似乎也没有别的退路了。 江湛抬起头,刚准备看一眼霍修函走到哪儿了,然后就发现刚还在他十米开外的人现在却连个人影都不见了!江湛心下一惊,连忙就向着刚才看到霍修函的地方跑去! 小道蜿蜿蜒蜒的,江湛跟的又远,所以等到了跟前江湛才发现面前是一座架在河上的残破石桥,桥身年久未修,连中间的围栏都断裂缺失了不少,桥下面的河面很安静,倒映着头顶的点点星光一路潺潺流向远方。 这里地形开阔,以霍修函刚才的速度,顺着石桥向上走的话,不可能这么快就消失不见。 江湛心底打了个寒颤,被发现了...... 悄悄敛了敛眼眸,江湛装作什么都没发现的样子小心翼翼的走上了残桥。 残桥连接小道与对面山脚下的柏油公路,江湛不知道霍修函在哪里,所以一路走的也是异常小心翼翼,突然,眼看着就要走过一半的时候,江湛膝盖窝被石子击中,双腿一软猛的失去平衡就向着桥身围栏的那个缺口跌了下去! “啊!————” 悬在半空,死死抓着断裂的桥身边沿,江湛头顶惊出了一身冷汗!他想过许多种霍修函发现他跟踪后厉声审问的场景,却从没想到他会这么狠! 脚下水声潺潺,在此刻却也成了催命的音符,江湛屈指努力扒紧桥边,短短几秒钟就出了一身冷汗。 一双黑色的鞋子出现在眼前,江湛憋红了脸仰起头,少年的眸光映着河底璀璨的星光,沉静而又阴暗。 “为什么跟踪我?” 霍修函蹲下身,满眼阴冷的盯着江湛的眼睛。 第4章 阴鸷少年不好搭(四) 粗糙的桥沿将白皙的手掌磨砺出斑斑血迹,周围细碎的沙石似乎也在一次次屈指抓紧中挤进了掌心裂口里。 手指很疼,手掌也很疼,江湛顶着一头冷汗悬在半空,已经感受不到了两条胳膊的存在。 脚下的河面很宁静,夜风拂过,流水潺潺,还倒映着天空星星点点璀璨的繁星。 ‘叮咚————’ 一粒石子落入水中,激起一朵小小的细碎水花,然后寂静的沉了下去。 河水_很_深...... 江湛悬在半空收紧手指,吃力的抬起头,吞了口口水,颤巍巍的开口道,“......你不能这样对我。” 霍修函沉着眼眸没有说话,江湛紧盯着他的表情,眼睛转了转继续小心翼翼道,“我是你救命恩人......” “需要偷偷摸摸跟踪我的救命恩人?” 少年眼底的讥嘲一闪而过,江湛心底颤了颤,额角的冷汗沿着脸侧缓缓滑下,悬在下颌颤了颤,反射着细碎的月光,然后坠入了河底消失不见。 江湛咬牙紧收紧手指没有说话,霍修函低头看了看他紧扒着桥面已经充血发紫的手指,伸手轻轻敲了敲他光滑的指尖。 “那条巷子地远偏僻,离你家隔了光商业区就隔了二十几个,我不觉得你无缘无故散个步就能散到那里去。” 在半空悬吊了半天,江湛的胳膊开始微微发颤,盯着霍修函低垂下去的睫毛,江湛颤巍巍的咬着牙道,“不管怎样,最终我都是救了你。” 霍修函勾了勾嘴角,抬起头迎着他的目光毫无温度的笑了笑,“所以我帮你选了个好地方,山明水秀,清静宜人。” “......你混蛋!”江湛沉默半晌,恶狠狠的瞪着霍修函咬牙切齿道。 霍修函浑不在意的勾了勾嘴角,看着他眼底毫无一丝温度,平静开口,“所以还是不准备说了吗?” “跟你没什么好说的!”狠狠瞪了霍修函一眼,江湛执拗的别开头破罐子破摔道。 “好。”霍修函眼底的冷色骤然而起,勾了勾嘴角站起身,“既然如此......” 霍修函身上伤还没好,蹲着的时候不觉得,结果刚站起来一阵眩晕就直接冲上了脑门,然后眼前跟着一黑,整个身体都跟着晃了晃! 江湛抓着桥沿的两条胳膊已经颤栗着到达了极限,眼看着就要掉下去了,刚好看到霍修函身体失衡,瞬间恶向胆边生! 秉承着‘死也要拉个垫背的’的良好准则,江湛松开抓着桥沿的右手拼尽全力向上一窜,抓着霍修函裤角狠狠拽了一把,然后全身失力‘噗通’一声坠下了河去。 落水的瞬间,江湛隔着冰冷的河水,听到了旁边‘噗通’一声,溅起的巨大水花的声音...... 耳朵里咕噜咕噜灌满了水,胸口也被巨大的冲击拍的闷痛,江湛痛苦的张了下嘴巴,瞬间半口氧气就变成水泡散了出去...... 死死咬住嘴唇,江湛感受着河水的流向,努力调整对身体的感知。 夜里的河水寒冷的刺骨,也托这冰冷河水的福,江湛悬吊半天失去知觉的胳膊,在寒冷的刺激下又可以动了,抬头看了下倒映着星光的水面,江湛拧身提气猛的踩了下水,就朝着上面游去。 “霍修函还在河底。”斩夜的声音在脑袋里不紧不慢的响起。 江湛划着水的胳膊一颤,气的差点没把剩下的半口氧气吐了出去! ————他想杀我你没看到吗?!!! “他是主角。”斩夜丝毫不为他的遭遇动容。 铁青着脸无视掉斩夜的话语,江湛划动手臂,努力向头顶游去。 “霍修函死了,这个世界就会随之崩溃。” ————主角还会死? 江湛在心底冷笑一声,并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他已经死过一次了,你不是知道。”斩夜的语调依旧没有什么情感,沉稳的像一道直线。 江湛记恨霍修函刚才冷血无情一定要将自己置之死地的做法,冷哼了声,划着水径直向水面上游。 见他注意已定,斩夜也就没有再说话了。 头顶的星光越来越近,肺里的空气也越来越少,在往上不到几米应该就可以浮出水面了,江湛在心底舒了口气,正准备再接再厉,一鼓作气冲出水面,却突然发现身后已经没有扑腾挣扎的声音了...... 咬着牙在心底狠狠咒骂了句,江湛抬头看了眼近在咫尺的星光,又折身猛的向河底游了下去。 霍修函受了伤,河底摇曳的水草缠缠绕绕的缠住了他的脚踝,江湛返身游回去的时候,他已经苍白着脸色无力的闭上了眼睛。 水草摇曳的绿色河底,少年安静的闭着眼睛,面容清俊,眉眼安然,浅色的衣角在河底随着水波轻轻摇曳成了一幅隽秀的画卷...... 江湛划着水窜到他身边,抓住他肩膀缓缓落了下来。 ————喂! 江湛指间夹着水波拍了拍他,少年紧闭的双眼纹丝不动,江湛心底咯噔一下,连忙憋着一口气潜了下去。 长长的水草相互缠绕着缠上了霍修函脚腕,江湛没有工具,只得用手一点一点去拨开。 水草韧性很大,像怎么都拔不断的柔韧钢条一样,江湛憋着劲儿拽了半天一根草毛都没拽下来,肺里的空气越来越少,喉管火烧火燎的疼,江湛放开水草,潜下河底捡了用力挖了把沙石,翻到最下面挑拣了块扁平状略微有点锋利的石头上来。 咬牙忍着肺部的烧痛,江湛抓起缠绕在霍修函脚腕的水草用力斩磨。 一下,一下,水草断裂的缝隙越来越大,江湛捏着石块用力沿着缝隙割划。 掌心在桥上磨破的伤口渗出淡淡血来,然后又飞快的消散在了冰冷的河水里。 终于缠绕在霍修函脚腕的水草被扁平的石块割出了一条偏大的缝隙。 江湛丢掉石块,双手拽着水草缝隙两端,猛地用力撕扯,‘啪!’缠缠绕绕的水草从中间断裂了开来。 江湛在水中打了个趔趄,憋着气伸手把其他细碎的杂枝残叶全拔开,双手在河底一撑,双腿用力下蹬猛的窜了上去。 霍修函还是紧闭着眼睛,没有了水草的牵绊,整个身体都在随着河底的暗流漂浮,而江湛拽着他肩膀稍作休息,‘咚咚咚’的心跳声如同鼓擂,却也是已经没有力气再带他上去了...... 四肢灌了铅似的酸痛,喉咙里火辣辣的好像有一股烈火在熊熊烧燎,肺里跟胸腔也都被巨大的水压挤压的阵阵钝痛。 江湛皱眉在心底唾骂了声,使出最后一分力气拽住霍修函的肩膀将他拉下来,捏着他下巴就凑了上去。 冰冷的河底,冰冷的嘴唇,冰冷的牙齿像一道门,江湛闭着眼睛一手抓在霍修函肩膀,一手绕过脑后扶着他后颈,紧贴着他嘴唇撬开牙齿将自己口中最后的一点点氧气渡了过去...... 他的闭眼如同凑上来时一样匆忙,所以没有来得及看清霍修函在水中缓缓张开的眼睛...... 身体很冷,但覆在唇上的薄薄温度却清晰的吓人,霍修函看着眼前如蝶翼般微微颤动的睫毛,眼底一片晦暗难明。 他不明白江湛为什么会回来,不是该恨他的吗?不是已经离开了吗?为什么还会回来做到这样...... 口中的氧气一点点消失在紧贴着的唇齿间,江湛脑中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最后撑不住河底暗流松开手的时候,浮现在他脑中的最后一丝意识是,操,我他妈就这么为任务献身了...... 紧贴在唇上的薄薄温度渐渐淡开,霍修函眼底复杂的暗光闪过,心底一簇小小的嫩芽破土而出,缠缠绕绕的瞬间就爬满了整个心房。 然后在他自己还没意识到之前,就已经伸手抓住了快要被暗流卷出去的人...... 隔着冰冷的河水看了江湛许久,霍修函缓缓攥紧了放在他腕上的手指...... “哗————!” 揽着江湛劲瘦的腰侧冲破水面,霍修函狠狠喘了两口气。 转过头,那人依旧无力低垂着脑袋靠在他肩窝,霍修函眼波暗了暗,一声不吭的拽着他划水游向了岸边。 将昏迷的江湛拖上河岸,仰放在长满绿草的河堤上。 霍修函双手交叠,一下一下帮他把胸腔内的积水压出,直到他仰起脖子痛苦的咳嗽出声,才停了下来。 在江湛旁边坐下,霍修函伸手摸了摸口袋。 很好,还在。 夜幕很深,星星也显得愈发璀璨起来。 霍修函弯腰拉起江湛,背着他,在沉寂静谧的夜幕下,一瘸一拐的消失在了小道尽头...... 第5章 阴鸷少年不好搭(五) 江湛醒来的时候是在自己家熟悉的大床上,指尖火辣辣的疼,掌心凉凉的,有什么东西带着清凉的软膏在上面一下一下轻柔的扫过,江湛握了握手指,缓缓睁开了眼睛...... “醒了,喝点水。” 霍修函拉过椅子坐在床边,见他醒来便收起刚帮他抹完掌心伤口的药膏,站起来从旁边矮桌上拿过早已经准备好的清水递给他。 看着霍修函冷着脸递过来的水杯,江湛警惕的缩起身子向后靠了靠,一时间有点搞不懂他这又是唱得哪出。 “你怎么在这儿?” 江湛看着他满脸防备,霍修函不动声色的敛去眼底的深色,道,“你口袋有钥匙。” 江湛心头哽了一下,他不信霍修函没听懂他的意思,但人都这样说了,他总不能说‘碍眼,起开!’吧?更何况,他还有该死的洗白任务在身...... 幽怨的扫了眼霍修函头顶的黑化条,江湛刚准备自怨自艾,就发现那黑化条顶上的数字似乎变了!猛地精神一震,江湛使劲儿擦了擦眼睛看向霍修函头顶! ......百分之九十四! 斩夜斩夜斩夜!!!!江湛在心底连蹦带跳的呼唤斩夜。 ————黑化值降了两格你看到了没?!! “嗯。” 斩夜经不住他的连声轰炸,不咸不淡的随口敷衍了一声。 江湛没有被他冷淡的态度打击到,依旧兴奋的盯着霍修函头顶的黑化条,恨不得变身变成小蜜蜂围着它嗡嗡嗡嗡的来来回回飞上好几圈! 两格虽然少,但聊胜于无啊!更何况这是江湛第一次成功刷掉两格黑化值,一时间激动的有点不能自已。 兴奋完,江湛注意到一个问题,他这次都做好壮烈牺牲的觉悟了最后黑化条才降了两格,那要让它降到零时,他岂不是要这样死去活来活来死去足足四十七次?!!! 江湛瞪大眼睛,在心底颤巍巍的开口询问,“斩夜...我这次是怎么把它黑化条刷掉的......?” “让主角心底产生了正面情绪。” 江湛屏住呼吸,小心翼翼道,“例如......” “愧疚,和信任。” ......信...任? 江湛心底颤了颤,将目光从黑化条下移到霍修函脸上,整个人都有点呆滞了。 ————那是不是意味着,这根金光闪闪的大腿他已经抱上了? 霍修函看着江湛目光复杂的偷瞄了自己半天,终于忍不住皱了皱眉,将手中的水杯往前递了递。 “接着。” 霍修函话音出口,江湛条件反射的伸出手去拿,然后在指尖帮碰上水杯的瞬间,猛地‘嘶’了一声快速缩了回来! 他忘记手上的伤了,好痛......qtq 霍修函无奈的抬手将水杯抵到他嘴边,江湛心头颤了颤,连忙低下头装模作样的抿了两口。 刚抿了两杯的水杯还没放下,楼下门铃声就响了,江湛楞了下,没等他反应过来,霍修函就已经转身拿走水杯下楼了...... 关逸柏这栋房子是背着父母自己偷偷置办的,虽然刚搬过来就被他神通广大的父母查到了,但关家父母清一色的都是事业达人工作狂,儿子搬出去就搬出去吧,知道在哪住着就成,反正他们忙的也没时间管。 所以关逸柏的这房子就是他用来藏污纳垢...哦不!寻欢作乐,金屋藏娇的! 现在听到楼下的门铃声,江湛头皮一麻,立即就想到了各种各样大胸,长腿,白肚皮,千娇百媚的妹子斜依在门框上等着他开门的场景......来不及穿鞋,江湛举着两只受伤的手掌,‘哐嘡’一下跳下床,高声大叫着霍修函的名字就冲了出去! 他好不容易才刷到的一点好感度,可不能毁在关逸柏那混蛋的风流窝里了啊!!!! “霍修函!别开门!!!!” 江湛光着脚冲出门,霍修函已经拎着一个盒子回来了,看到他身穿睡衣,举着双手风急火燎跑出来的样子,愣了下,挑挑眉道,“这么饿?” “饿?” 江湛低头望向他拎在手上的外卖盒子,眨了眨眼睛,“是送外卖的啊......?” “嗯。”霍修函淡淡瞥了他一眼,“你好像很失望?” “啊?!没有没有!”江湛举起双手用力挥了挥,连忙干笑着瞎诌,“我以为我妈来了呢!女人嘛,你知道的,可能唠叨了!” 霍修函没有理他,提着盒子进了他身后的卧房门,江湛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轻轻舒了口气...... 跟在霍修函身后,看着他的背影,江湛才发现他的右脚还有点跛。 当时他帮霍修函拔断缠在脚腕的水草就晕过去了,那么深的河水,那么长的小道,大晚上的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一个人瘸着脚把他带回来的...... 江湛低头看了看自己抹满药膏的手掌,突然觉得这人也不是那么的从里到外坏透了。 咧开一个傻笑,江湛兴高采烈的随着霍修函的脚步跑进了房门。 鉴于俩人不同程度的负伤情况,江湛同学大手一挥,决定好好在家里宅上一天!可惜,他刚做完决定把脚从凳子上拿下来,家里的电话就打来了。 看着屏幕上闪烁的‘老妈’俩字,江湛神色纠结的在心底给自己做了半天心理建设,才深吸一口气如临大敌般接通了电话,“喂?老妈......” “老什么老!一天不老都被你叫老了!” 电话那头的女声充满活力的冲了出来,吓得江湛连忙伸手捂紧了手机出音孔。 悄悄看了眼正坐在窗边看书的霍修函,江湛捂着手机,做贼似得踮着脚尖打开门溜了出去。 女人活力充沛的声音,随着合上卧室门消失在了走廊里。 霍修函放下书,透过落地窗,望着楼下树坑里跳来跳去捡食吃的麻雀,眼底一片深沉。 他看不懂江湛这个人,看不懂他为什么出现在小巷,看不懂他为什么救他,甚至看不懂,他为什么在他明明对他流露出杀机后,还能这么毫无芥蒂的跟他共处一室...... 他就这样带着一身让人看不透的迷雾闯入了他的世界。 高兴的时候,咧开嘴巴,没心没肺的笑的像个孩子;不高兴的时候,也会恶狠狠的瞪大眼睛,自以为凶狠的露出两颗尖牙...... 霍修函抿了抿嘴唇,那里放佛覆上了一层薄薄的温度,带着河水的凉意,冰冰的,凉凉的,一不小心就在他心底留下了一块浅浅的痕迹...... 关逸柏外公大寿,关母在家等了半天也没见儿子回来,还以为他又跟一群狐朋狗友花天酒地的玩忘了,立即一个电话摇过来气势汹汹的给了江湛一个小时让他赶回家! 挂断电话江湛不敢耽搁,急冲冲的跟霍修函打了声招呼,换完衣服就走了。 看着他匆匆消失在楼下的身影,霍修函不动声色暗了暗眼眸。 从口袋中掏出被河水浸透的遗嘱,霍修函垂眸轻轻将它展平,看了看,夹进了正在看的厚厚书页里...... 从关逸柏脑中搜索出关家地址匆匆赶到的时候,已经超过一个小时零五分钟了,做饭的刘妈站在门口,见他回来了,连忙笑着迎了上来。 “回来啦,快进屋,夫人等半天了。” 江湛第一次面对主角之外还这么热情的人,有点拘谨,也有点害羞,提心吊胆的胡乱点了点头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跟着刘妈进入客厅,一个珠光宝气的高贵妇人正端坐在沙发上等着。 江湛站门口偷偷瞄了她好几眼,战战兢兢的叫了声妈妈。 妇人挑起眼梢睥了他一眼,不咸不淡道,“现在知道装乖了?” 江湛垂着头没有说话,妇人想保持沉默给他点压力,可惜忍了两秒没忍住,转过身看着他噼里啪啦的就教训开了,“你看看你表哥,前两天刚国外毕业回来,一接手公司就拿下了两个大案子!你倒好,一天就知道跟一群狐朋狗友戳鸡逗狗!年纪小没本事掌管公司算了,让你没事多去你外公那边坐坐也不愿意!你说你能干什么?!这么大了,爸爸妈妈的什么忙你都帮不上!” 女人越说越生气,喝了口水刚准备再接再厉就看到了江湛抹得白一块青一块的手心,立即尖叫一声跑过来,音调整体提高了五倍! “我的天啊!你是不是又打架了!” 拉起江湛惨不忍睹的双手反复看了看,女人又惊又怒道,“你看看你看看!这个样怎么去你外公面前贺寿?!!人家小辈都乖乖巧巧干干净净的,就你从小就不让人省心!!” 女人高分贝机关枪似得声音刺激的江湛耳朵疼,缩了缩手刚准备辩解,就被从楼上下来的关父沉声打断了。 “去洗了,斑斑点点的像什么样子!” 第6章 阴鸷少年不好搭(六) 江湛愣了下,女人连忙跟着关父搭话,“就是,赶紧洗了出发,这都快十一点了。” 江湛低头看了看自己受伤的手掌,抿了抿嘴唇没有说话,转身跟着刘妈去了旁边的洗漱间。 站在洗漱间黑色的大理石洗漱台前,刘妈拨上洗漱池下面的出水孔,蓄了池温水,打湿毛巾在水里摆了摆,笑道,“夫人她也是着急,本家那边的股权分割快要下来了,各家都争着在林老面前表现,夫人让你没事去多陪陪外公,也是为了给先生多争取点大股东身份的机会。” 江湛敛了敛睫毛没有说话。 关家是原著中除开主角家外最先开始出现的豪门世家,为了埋伏笔,只在最开始神秘兮兮的出现了一下就不见了,具体的家族关系很模糊,但作者给刻画的背景规模却很宏大,江湛估计作者是打算在下册的时候把这当成主角的一次打怪升级刨开了写,可惜没等她动笔,他先穿过来了...... 落到这个世界后,所有的漏洞规则都已经被系统自动完善了,所以江湛也清楚的认识到了他在这个家的作用,以及整个家族的关系走向。 关家,兄弟四人,关父排行老二,为了在争夺家产中占上风,与临市商界巨头林家联姻,然后生下了关逸柏,一番明争暗斗后,关父成功拿下了关家关氏集团董事长的位置,但因为其他几位关家兄弟一个个也都不是省油的灯,所以等公司到了关父手里的时候,其中的价值也早就缩水了一倍。 为了早日重振关氏雄风,关父关母思前想后的一合计,然后就把注意打到了关逸柏外公家的公司上...... 关逸柏外公,林老爷子,膝下三儿两女,大女儿七八岁时生病过世了,所以对剩下的这个唯一的小女儿就分外宠爱,以至于小女儿嫁人,生下关逸柏后,林老爷子对关逸柏的态度与其他小辈也是截然不同的,虽然还谈不上捧到手里怕摔了,含进口里怕化的,但跟其他人对比起来那宠溺度也是满满的! 现在林老爷子年纪大了,有把公司大权交下去的意思,关父关母虽然在关系上跟关逸柏的舅舅们远了一层,但看在老爷子对关母以及关逸柏的宠爱上,关逸柏父母还是想要拼一拼争取一下的,就算得不到公司大权,能拿下个股东身份也不错啊! 于是,便有了前面关母一直嫌弃江湛对外公生日不上心,平时也不多去看看老人的说教...... 刘妈拧干了毛巾,转身对着江湛和蔼笑道,“来开始吧,可能会有点疼。” 江湛笑了笑,向着她伸出了双手。 关家父母虽然对儿子不太上心,但好歹关家的家世在那里摆着,而且还有个处处宠溺的外公看着,所以关逸柏从小也是娇生惯养着长大的,以前在外面跟人打架了,为了不被关父关母责骂,他从来都是偷偷养好了才回来,像这次这样满手心伤口的样子,从小带着他的刘妈还是第一次见。 掌心裂口里的灰尘细沙早已经清理过了,就是满手的药膏看着有点可怖。 刘妈捏着沾了水的温毛巾,小心的照着洗漱台头顶撒下的灯光,一点一点的帮他擦掉。 江湛撇过头,看了看镜子里比自己年轻了好几岁的少年脸,突然有点理解他为什么会养成那种时而尖酸刻薄,时而执拗傲娇的性格了...... 关父关母为了讨好老人,不顾儿子手上的伤口,让他洗去药膏,装作乖宝宝。江湛初来乍到,不想在这条支线上再多加戏,也就听话的咬着牙乖乖忍了。 上楼换上关母特意准备好的衣服,全部收拾妥当,关家三口就坐上汽车出发了。 在车上关母拉着江湛又前前后后叮嘱了好多,总结下来大意就是,听话懂事陪外公,藏好手伤别落空。 江湛一一点头应了,巴拉巴拉大半路,关母意犹未尽的停下来,总觉得今天的儿子乖巧听话的过分,但眼看着就要到娘家了,将这份有点奇怪的感觉在脑子里过了一圈,关母也就没再太在意了。 到了林家老宅,关逸柏的舅舅舅妈,表哥表姐们都已经到齐了。 江湛跟着关父关母走进大堂,沙发上坐了一群人正在有说有笑的聊天,见他们进来,一个二十来岁的俊秀青年站起来,笑着让出座位打了声招呼,“小姑,小姑夫。” 关父笑着跟他寒暄了两句,关母在身后用手悄悄戳了戳江湛,带着笑道,“柏柏,这么大了怎么都不知道叫人。” 江湛撇着身子悄悄往旁边躲了躲,看了眼跟自己实际年龄差不多的青年,很不情愿的开口叫了一声,“表哥......” 林老在楼上还没下来,关父关母跟着这些亲戚妯娌们一起在下面等着,所谓的表哥并没有跟小孩玩的意向,打过招呼后也就笑着找了个位置重新坐下,跟在座的男人们一起分析最近的股市走向。 关母坐在关逸柏二舅妈身边,笑着寒暄完抬头连瞅带瞪的向江湛示意了楼上好几眼,可惜在车上答应好好的江湛现在却不买账了,撇过头装作没看到,自己抓了把桌上的小点心,一步一颠的跑院子里寻清静去了...... 假山花园后面有个爬满绿色藤蔓的长廊,林老让人在下面搭了架秋千,江湛啃着小点心走过去坐下,掏出手机就给霍修函发短信。 [好无聊啊,你干嘛呢?] 手指翻飞,在屏幕上飞快的编辑完,江湛想了想还是点击了发送。 关系的维持靠沟通,就算不在身边也是要沟通的,更何况他现在刚刷到一点点好感度,当然要趁热打铁趁火打劫生米争取煮成熟饭......啊呸!当然要趁热打铁争取刷掉黑化值了! 从小巷里捡回霍修函的时候,除了一身衣服满脸血,其他什么都没带,所以走的时候江湛机智的翻出一台关逸柏之前的手机给了他先拿着。 坐秋千上长腿点地轻轻晃着,江湛一边啃着小点心,一边翻来覆去的倒腾手机。 手上的伤还有点疼,江湛小心的避开的擦破区,拍了拍沾到的点心渣。 拿起手机又看了眼,短信箱空荡荡的依旧没有什么回音,将手机塞进口袋里,江湛百无聊赖的晃起了秋千。 “斩夜啊...你说这得多久才能刷完黑化值呢?等我刷完,回去会不会都变成老头儿了啊......” 斩夜没有理他,江湛伸腿在地上划拉了两下,叹了口气继续百无聊的的晃荡着秋千...... 没过多久林老爷子就从楼上下来的,巨大的餐桌摆上,众人准备开始吃饭。 江湛凭借着林老爷子的宠爱,理所应当的被关母笑着安排到了老爷子旁边的座位坐下。 “小柏,最近怎么没见你过来探望外公?听小智说,你还好几天没去上课了,小孩子逃课可不行啊!” 第一个菜刚端上来,坐在江湛斜对面的女人就挂着笑脸说了一句,音量不大,却足以所有人听清,内容不多,却足以撕开关母给江湛定下的乖宝宝人设。 江湛没说话,往女人身边看了眼,那里正做着一个跟他现在年纪差不多大小的男孩,见他看过来,眼含得意,挑衅的扬了扬眉毛。 江湛低下头,拿起筷子夹了块刚摆上来的鲜嫩鱼肉放进老爷子碗里。 老爷子弯了弯眼角,关母看到老爷子的反应放下心,不屑的扫了眼女人,含笑道,“柏柏前两天生病了,今天才好。” 女人眼底的怒意一闪而过,刚准备再说点什么,就被林老爷子打断了。 “行了,都吃饭吧。” 不情愿的撇了撇嘴角,女人心底一边埋怨着老爷子偏心,一边拿起小碗夹了好几样菜,交给儿子让给老爷子送过去。 虽然在座的众人都各怀心思,面上带着笑,心底却都在算计着自己的小九九,但一顿家宴还是这么看似亲热美满的展开了。 坐在林老爷子身边,江湛全程藏着手心的伤,当有问必答听话懂事的乖宝宝,关母见他表现还算满意,笑了笑把刚进门他闹小脾气不肯上楼那件事也就翻页了。 围着长桌说说笑笑的吃完饭,林老爷子就把江湛叫到楼上了。 坐在清静优雅,墙角放了好几盆花草盆栽的棋室里,江湛挪了挪屁股,只觉得下面的团蒲垫子有点扎人。 林老爷子七十多岁,身材消瘦,精神硕硕,尤其一双饱经风霜的眼睛,看什么都好像能穿过皮囊直接看进你骨子里去似得,让江湛不由自主的就精神紧绷了起来。 “柏柏,该你了。” 捏着棋子敲了敲黑底白框的檀木棋盘,老爷子笑眯眯的拿起茶盏抿了一口。 第7章 阴鸷少年不好搭(七) 江湛低头,装模作样的看了看棋盘上乱七八糟的一堆黑白棋子,在脑中大力呼唤斩夜。 ————现在改往哪儿放? “右下角,紧挨着刚放的那颗。” 斩夜的声音在脑海中不紧不慢的响起,江湛捏起棋子,在指尖转了转,伸手将它放在了斩夜所说的位置上。 老爷子低头看了眼他放下棋子的地方,失笑了下,道,“水平真是越来越回去了。” 江湛心头微愣,然后看着林老爷子放下一子,瞬间吃掉了他的一大片。 江湛额头滑下三根黑线,在脑海里悄悄问斩夜。 ————你会不会下啊,别一会儿穿帮了...... “这是关逸柏的水平。” 斩夜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听他这样讲完,江湛一颗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了下去。 陪老爷子下棋下的傍晚,吃过饭后都一齐准备走了。 关父关母有公司的事急着回去处理,自然也不能多留,江湛耐着性子熬过一天,正准备跟老爷子告别了跟着关父关母一起回家,就被关母拉着直接走到了林老爷子跟前。 “爸爸,我们公司有事先回去了,刚好周末让柏柏在这儿多陪您两天。”关母拉着江湛笑着推到了林老爷子身边。 林老爷子乐呵呵的点了点头,“行,你们快走吧,一会天晚了。” “好的。” 关母笑着跟他们挥了挥手,手挽关父踩着高跟鞋姿态高雅的走远了。 丝毫没被问过意见,一言不合就被留了下来的江湛,望着染满绯色晚霞的天边一脸懵逼...... 在林家老宅陪老爷子待了两天,江湛重新回到自己的花园小区房子里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下午了。 打开门,客厅里静悄悄的。 江湛以为霍修函在楼上待着,也没在意,在玄关换上拖鞋后,拎着他顺路给霍修函买的小零食就欢快的上楼了。 打开卧室门,没人。 江湛愣了愣,跑去隔壁看了看,也没人...... 整个房子找了一圈,除了关逸柏的那个旧手机从抽屉里,放到抽屉外卧室落地窗边的小玻璃桌上了,其他的一切都静悄悄的放在原位,就放佛那人从来都没来过一样。 江湛愣了下,放下手里的小零食走到窗边,拿起那支白色的旧手机摁开看了看。 一条未读短信提示正明晃晃的显示在最上面的通知栏里...... 伸手划了两下,删掉短信,江湛转身两步把自己摔进柔软的大床里,抱着枕头握拳狠狠砸了两下床垫! 死面瘫!说走就走,连声通知都没有!让他用来拍马屁的零食都白买了!!! 趴在被子上,江湛头埋枕头怒砸床!好不容易才有点进展,亏他还以为抱上主角金大腿了呢!没想到人家压根没放在心上!趁着他不在,话都没留一句的就走了,简直薄情寡义!忘恩负义! 陷入自己五百缤纷脑补小世界的他,并没有听到楼下的‘咔嗒’开门声。 所以等霍修函上来的时候,就看着他一个人抱着被子瞎发疯。 卧室门被打开,江湛折腾了一会儿突然觉得周遭气氛不太对,从枕头里抬起脑袋,回过头就发现少年正抱臂站在门边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哎!你没走啊?!” 江湛跳起来,连忙伸手抓了抓自己在被子上蹭的乱七八糟的头发。 “我能去哪?” 霍修函瞥了他一眼,转身拿了本书走到窗边坐下。 江湛没在意他的冷淡,偷偷在心底欢呼了声,跳下床抓起刚放在床头柜上的零食跑过去给他,“喏,给你带的。” 霍修函看着江湛递到眼前的一袋花花绿绿小零食,几不可查的皱了皱眉。 他虽然身体返回的少年时期,但心理年龄却还是原本的成年人,所以对这些花花绿绿的小零食压根没有什么兴趣,抬头扫了江湛一眼,霍修函抬了抬下巴,示意道,“放桌上吧。” 江湛欢快的应了声,抬手就将零食放在了他示意的桌子边上。 少年壳子里的霍修函灵魂是成年人,江湛当然知道,但霍修函却不知道他知道呀,所以这样不费事就能讨好主角一下的小方法,江湛当然不介意多做做了~ 拉过软垫在霍修函对面坐下,江湛打开零食袋拆了颗巧克力丢嘴里,随口道,“你这两天干嘛去了?发的短信都没回。” 霍修函沉眸看了江湛一眼,他正嚼着巧克力,低头兴致勃勃的折着金色巧克力包装纸。 不动声色的敛去眼底的暗色,霍修函将目光重新放回书页上,“没干什么。” 见他不愿意说,江湛也没再勉强。 霍修函现在不过一个刚刚家破人亡的少年,如果没有黑化灵魂的穿入,可能会被仇恨蒙蔽了眼睛,直接横冲直撞的就跑回去找他叔父霍弘业报仇,但现在他壳子里的是一个有着各种丰富经历的成年人,所以江湛猜想,他可能只是先去霍家周围转转,收集点信息,顺便看能不能找到什么人,能利用下给霍弘业使使绊子...... 与江湛猜想的差不多,霍修函这两天出去就是为了打探一下公司内部目前的状况,霍弘业想要拿到公司董事长的位置,但底下还有一群野心勃勃的股东们盯着他虎视眈眈,霍修函想要扳倒霍弘业,但仅凭他手上的一纸遗嘱还不够,更何况以他现在的少年身份,真扳倒的霍弘业其他的人也未必会服从一个半大孩子的领导,所以在有足够的把握接手公司之前,他还不敢直接轻举妄动。 看了看霍修函头顶从上次降了两格后,就再也丝毫未动的黑化条,江湛撑着脑袋瞎想,该再做点什么让它降一降呢......? 第二天早上,江湛还没醒来,关母的电话就追了过来,然后在关母一声接着一声的叮嘱中,江湛发现了个悲催的问题,那就是他竟然还要去上课!!! 看着待在家里那本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书坐在窗边看的霍修函,江湛心底万头神兽拔足狂奔。 ————同样都是少年壳子成年魂,为什么就他要去上课......? 斩夜懒得搭理他这种没意义的问题,江湛纠结了会儿,不情不愿的甩上书包踏上了去学校的公交车上。 接下来几天,霍修函都早出晚归,江湛在那天关逸柏外公的寿宴上被告了一状,所以关母很有耐心的每天抽出时间叫他去按时上课。 早上被关母连环call催着出门,回到教室除了老师,还有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告状精表弟盯着,江湛在毕业n多年后,头一次深刻的重温的校园生活的‘纯真美好’...... 结束一天的少年时光回到家,江湛一把丢开书包,纵身趴到沙发上装瘫。 玄关门响了响,霍修函带着一身酒气走了进来。 江湛嗅了嗅,撑起累瘫的身子坐起来看着他,“你去酒吧了?” 霍修函没有说话,沉着眼眸看了他一眼直接转身上楼。 江湛一头雾水的望着他的背影愣了愣,怎么了这又是?! 坐在浴室宽阔的浴缸里,霍修函将全身泡在温水中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太弱了,不够,还远远不够...... 他需要力量,可是现在穿到少年壳子里的他什么都没有,他想要果断痛快的还击,想要酣畅淋漓的报仇,而不是像只老鼠似得这么缩头缩尾!躲躲藏藏! 可是他做不到!眼下这么弱小的他什么都做不到!!! 无力!焦急!愤怒!烦躁!各种纠结的阴暗情绪,像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裹着无尽的黑暗向着霍修函铺天盖地而来!一层一层,一圈一圈,将他牢牢包裹在了里面! 不能叫,不能哭,不能发怒,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弱小无助,像一只被放在热锅上的蚂蚁,明明焦急的团团转,却无论做什么都是徒劳无用...... 心底翻腾的懊恼像一团剧烈燃烧的熊熊火焰,跳跃着炎热的橙色火苗,不断贪婪的舔舐着霍修函充满黑暗与压抑的内心。 想到那人在酒吧黑暗处,带着笑意开出的条件,霍修函心底沉了沉,缓缓捏紧了拳头。 这个世界从来都是给强者准备的世界,弱者没有发言权,更没有人会去在乎你的生死。 想要得到自己想要的只能去变强,努力变强,变的更强!让看不起你的人扑伏在你脚下!让想要从你手中分羹的人再也不敢伸出一根贪婪的手指! 弱者没有谈判的资格,只有变强,强到无人可挡,所有的一切才能掌握在你自己手中。 霍修函睁开眼睛,眼底浓浓的阴鸷深沉,像一潭望不到尽头的万丈深渊...... 第8章 阴鸷少年不好搭(八) “哐哐哐!” 江湛靠在浴室门口,抬手敲了敲门,一边拿个苹果,搁嘴边‘咔嚓咔嚓’的啃着,一边口吃不清道,“我叫外卖了啊,你要吃什么?” 霍修函眼底的阴鸷黑暗快速散开,敛了敛眼眸,淡淡道,“随便。” “随便是什么啊?我愿意给你叫,人家也不会做啊!算了算了,跟我点一样好了!” 门口的人又优哉游哉的啃了口苹果,清脆的‘咔嚓咔嚓’声,隔着浴室的磨砂玻璃门也分外清晰。 “就跟我点一样的了怎么样?”江湛靠着门又确认了下。 霍修函嗯了一声,那人就趿着拖鞋,边啃着苹果边掏出手机,吧嗒吧嗒的走远了...... 霍修函洗完澡从二楼下来的时候,江湛刚把叫来的外卖装盘摆上桌,正小狗似得趴在桌上捏着一双筷子,左夹一块,右捏一条,吃的好不欢快。 “洗好啦?快来吃吧,饿死了要!” 听到下楼的声音,江湛匆匆回过头,嘴里含着食物,看了眼从楼上下来的霍修函,招招手口齿不清的招呼。 霍修函走过去,在他对面的餐椅上坐下,江湛抓起筷子递给他,“喏,最近几天都是外卖,等周末了我们去下馆子吧!” 霍修函接过他递上来的筷子,端起装饭的小碗夹了筷菜没有说话,江湛突然想起来原著中,主角刚从地下斗兽场出来执行任务的时候都是自己做饭吃的,拿起筷子咬了咬,江湛状若无意道,“你会做饭吗?” 霍修函随口嗯了声。 江湛愉快的欢呼了声,“那我们明天来做饭吧!厨房锅碗瓢盆什么都有,回来顺路买点菜就可以了!我要吃油炸小鲫鱼!你吃什么?可乐鸡翅怎么样?恩恩,还有......” 江湛举着筷子,兴奋的巴拉巴拉说个不停,霍修函皱了皱眉,他并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可以浪费在这些无意义的事情上,冷冰冰的拒绝话语就在嘴边,但抬头看到那人一脸兴奋的期待样,霍修函心头动了动,还是将已经到了喉咙口的话语又咽了回去。 见霍修函没有拒绝,江湛心里更得意了! 嘻嘻嘻,主角做的饭耶!整个世界都围着转的主角,竟然愿意给他下厨?!也不枉他又是被掐,又是落水的折腾这么多天了哈哈哈!!! 第二天,撑着眼皮熬到下课,江湛甩起书包就向教室门外跑。 “喂!关逸柏你这么着急着去干嘛?!” 跟关逸柏一个班的告状精小表弟,突然跳出来挡在门口怒刷存在感。 江湛没工夫搭理小屁孩,扒拉开他就直接出教室门了。 “我知道你一定又是去老宅巴结爷爷!我妈都说了,你们一家人都贪心又狡猾!仗着爷爷喜欢你就想侵占我们公司!!” 小屁孩尖锐的声音冲破空气,从背后传来,惊的江湛脚下一个趔趄! 回过头看着,这种事情都敢在大庭广众之下随便说的智障小表弟,江湛心疼的望了他一眼,敷衍的摆了摆手,大喊道,“你妈说的对!” 隔着老远喊完话,江湛一溜烟就跑了,留下一个被他不要脸态度气得直打哆嗦的小表弟,在人来人往的教室门前狠狠踹了脚教室门。 “看什么看!都给我滚!!!” *** 江湛打车转了趟超市,拎着各种肉类蔬菜回到花园小区的时候,难得的发现霍修函竟然在家。 将手里大大小小的塑料袋放在地上,江湛一边换鞋一边催促,“快来开始吧,都等一天了!” 霍修函走过去从地板上拎起装满蔬菜鱼肉的塑料袋进入厨房,江湛放下书包也欢快的‘吧嗒吧嗒’跟了过来。 “需要打下手的吗?” “先择菜还是先洗肉?” “哎呀!我忘让老板掏内脏了!鱼还是肚皮没破开的!!!” “怎么办?!你敢掏鱼内脏吗?” “哎你怎么不说话,需要我帮忙吗???” 霍修函转过头,看了眼趿着拖鞋在厨房瞎转悠的江湛,沉声道,“你出去。” 落地铿锵,分外有力。 江湛委屈的瘪了瘪嘴巴,然后欢快的迈着小碎步跑去沙发看电视了。 “那你快点啊!别忘了先炸我的小鲫鱼!” 少年充满活力的声音从客厅传了进来,霍修函手起刀落,将鱼头狠狠剁开在了案板上...... 霍修函烧好饭菜出来的时候,江湛正盘腿坐在电视机前的沙发上,专心致志的划拉着手机。 “去端菜。” 霍修函在旁边的沙发坐下,抽了张纸巾擦拭手上的水渍。 “做好啦?”江湛兴奋的抬起头。 “嗯。” 霍修函淡淡嗯了一声,江湛丢开手机兴高采烈的蹦进了厨房。 霍修函已经很久没有进过厨房了,自从干掉卓哥封顶老大后,他的生活就一直由袁绍明打理着,他也一直以为他们能像在底下斗兽场一样,相互扶持,相互信任的一直走下去,但事实却是他背叛了他,因为地位,因为钱财,或者...是因为女人...... 兄弟?呵呵...... 霍修函冷笑了下,眼底的寒意一闪而过。 “叮咚————” 悦耳的门铃声响起,霍修函丢掉被水渍打湿的纸巾,起身前去开门。 “谁呀?” 江湛端着心爱的油炸小鲫鱼刚从厨房出来,就看到霍修函提着一个蛋糕盒子,站在门口一脸阴沉的看着他。 “这是什么?” 霍修函满脸阴沉的盯着他的眼睛,江湛愣了下,“蛋糕啊......” 霍修函看着他走过来,一步一步,沉重而又危险。 江湛瑟缩了下,刚准备后退就被掐住肩膀推到了身后的墙上。 “给谁的?” 霍修函的声音缓慢而又轻柔,但眼底重叠交织的黑暗与寒意却让人望而生畏。 江湛捏着盘子的手抖了抖,两条煎炸金黄的小鲫鱼从盘子中落在了地毯上,顷刻便染上了一片暗黄的油渍。 “你啊...今天不是你生日吗?我想给你个惊喜来......” “啪嗒!” 超大的蛋糕盒丢在地上,雪白的奶油从纸盒缝隙里缓缓淌了出来。 江湛愣了下,刚准备发怒,就被霍修函一掌打翻盘子,掐着脖子狠狠压在了身后的墙上! “果然是被派来有意接近我的对吗?!从开始到现在我从没说过生日,你怎么知道是今天?!!” 心底愤怒的火焰剧烈燃烧,霍修函眼底却是一片冰冷。 果然!这个世界没有一个人值得去信赖!即使他看上去那么好,也不过是提用谎言前布下的骗局而已!!! 心底杀人的*腾腾升起,霍修函看着眼前惊慌失措瞪大眼睛的少年,眼底阴鸷的暗色深沉的可怕! 掐在脖子上的手指越收越紧,江湛挣扎了下,这才发现自己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了! 但不管怎么样他也是一片好心啊!混蛋!又掐我!!! 拽着霍修函掐在脖子上,钢铁一般铸成的手指,使劲儿挣扎了下!江湛瞪着眼睛愤声道,“我查的不行吗?!这么久了你什么都不说,我自己调查不可以吗?!!” “为什么调查我?” 霍修函收紧手指,眼底的寒意像把利剑一样射进江湛的心底。 狠狠挣扎着踢了他一脚,江湛又是愤怒又是委屈,忍着脖颈上的钝痛厉声道,“□□妈的!我想对你好还不成吗?!!” 霍修函愣了下,江湛用肩膀狠狠撞开他,看着满地狼藉的地毯,突然觉得这么使劲儿讨好霍修函的自己简直就像一个傻逼!!! 一把将还堵在自己身前的霍修函推开,江湛满是愤怒与委屈的冲上了二楼! 去他妈的主角!去他妈的黑化条!老子不伺候了!!! 江湛满眼受伤的跑开了,霍修函站在一地狼藉中间,指尖颤了颤。 所有的情绪渐渐褪去,最后只剩下了一句少年眼底带着委屈泪光的‘我想对你好还不成吗?!!’...... 霍修函闭了闭眼睛,心底突然升起一股从来没有过的疲惫。 重新收敛的情绪走上二楼,江湛裹着被子像座小土丘似得蒙着头窝在床中央。 霍修函走到床边坐下,沉眸望着他的小土丘许久,想要说话,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他没有过正常的少年时期,他不知道是不是所有这个年龄段的少年都会向江湛一样,热情奔放,而又充满了活力? 以前被背叛的记忆太过深刻,深刻到让他不敢再去相信一切,也不能再去轻易的相信一切...... 垂眸看了看裹在被子里生闷气,动都不动一下的江湛,霍修函敛了敛眼眸,最终还是起身离开了。 听着房门轻轻关上的声音,江湛窝在被子里狠狠踹了脚被罩。 第9章 阴鸷少年不好搭(九) 接下来几天,霍修函依旧每次都早出晚归。 江湛因为那天晚上的事生气,懒得关心他,于是俩人陷入了一股明明见不上面却还在单方面冷战的诡异氛围中...... 死气沉沉的熬到放学,江湛跟在一群小屁孩身后踢着林荫道上的石子,半死不活的往前走。 “喂!” 智障告状精小表弟的声音从身后老远处传来,江湛连忙拐进旁边的小巷子里躲开他。 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小屁孩像是缠上他了似得,有事没事就想过来跟瞎他掰扯掰扯嘴皮子。 江湛因为跟霍修函闹矛盾的事心情不好,连逗小孩的恶趣味都没了,所以一听到他声音就连忙躲开了。 单手拎着书包甩在肩上,江湛慢悠悠的沿着小巷子走着。 突然,小巷分叉处,一阵争吵声传来。 江湛愣了下,抬头看了眼,只见一群不良少年围着个人,嘴上骂骂咧咧的正教训着什么。 “看什么看?!快点滚!” 一个刘海半长的中二少年,对着巷口围观的江湛竖起中指,唾骂了声。 江湛无所谓的摆了摆手,转身走了。 这并不是真实生活中的世界,他也没有那么好心去整天打抱不平,书包甩在肩上反手拉着,江湛慢悠悠的向车站那边走去。 “我们老大看上你,是你的福气!别给脸不要脸啊!” 充满中二气息的少年声音从身后传来,江湛抬头看了看头顶湛蓝天空下,碧绿碧绿散发着草木清香的细碎树叶,由衷感叹,年轻真好! “说话啊,童优优!行不行你给个准话,又没打你,哭哭啼啼的干什么?!” 女孩细碎的啜泣声从身后传来,江湛愣了下。 童优优? 那不是主角的妹子么?! 卧槽!你们这群不知死活的破孩子!!! 转身折回去,‘啪!’的一声将书包丢在旁边的地上,江湛站在小巷口抱臂看着那群小屁孩,慢悠悠的开口,“放学了不赶紧回家吃饭,都扎堆围这儿干嘛呢?!” “关你屁事!一边去!” 为首的少年瞪了江湛一眼,挥了挥手让他赶紧滚。 江湛漫不经心的扫了一圈,很好,七八个小屁孩,也不知道他现在这副小身板能打赢不。 见他没有离开的势头,本来就告白不顺的中二少年更是气闷的厉害,憋着一股火就向他走来。 “关逸柏,你快走!” 众人中间,一身白裙正抹着眼泪的女孩见他们要打起来了,连忙出声喊了一句。 “呦!一中的小霸王呀?!” 为首的少年横扛了条铁棍,挑衅的上下打量了江湛一番,嘲笑道,“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嘛!” 围着他的少年们一阵哄笑,女孩在后面急的眼泪‘吧嗒吧嗒’掉的更厉害了...... 江湛没有想到原著中被主角视若珍宝的童优优,竟然跟关逸柏是一个学校的,但既然遇上了,当然不能坐视不管!抛开主角的关系不谈,就作为一个读者而言,江湛还是很喜欢作者笔下童优优这个人物的。 少年们顶着一头乱七八糟的发型,哄笑着靠墙东倒西歪的站了一圈,压根没把他放在眼里。 江湛笑了笑,毫不畏惧的迎着他们走去。 “看来你们是其他学校的了,怎么,学校里没人了,要到我们学校来抢妹子?” “老子乐意!关你屁事!” 江湛掏了掏耳朵,一脸嫌弃道,“来来回回就这几句,你言语障碍啊?” “你......” “嘭!!” 没等气炸的少年开口,江湛突然发起攻击,一脚将离自己最近的少年跟班,给踹的狠狠撞在了墙上! 在打架斗殴中占上风从来都是一瞬间的事,没等气炸少年的铁棍抡下,江湛后退一步避开他的攻击,抬手狠狠一掌劈在了少年肩头!然后趁着他吃痛,一把夺过铁棍,照着周围各种各样,吊儿郎当的喇叭裤乞丐裤,就是一通乱_抡! 关逸柏虽然身材消瘦,但以前也没少打过架,身体素质还是挺不错的,刚开始少年们忌惮着他弘扬在外的狠辣名声,打起架来缩手缩脚的,但后来打红了眼,一个个也都打了鸡血似得抡起拳头一通乱砸! 混战中江湛脸上身上吃了好几拳头,咬着牙破开一条血路,冲到已经吓傻的女孩身边,江湛拉起她返身就跑! 身后身残志坚的中二少年们挂着彩,一瘸一拐的边骂边跑,紧追不放! 江湛回身扬起手,将铁棍横砸了过去!然后趁着他们慌乱躲避,弯腰一把抓起地上的书包,拉着少女拔足狂奔! 这群混蛋小兔崽子们!一个个下手真够狠的!! 脸上,肩上,后背上,一阵阵疼痛随着跑动传来!但他们还不能停!! 拽着女孩的江湛当然跑不过一群精力旺盛的混蛋小子,眼看就要追上了,江湛咬咬牙正准备再冲刺一番的时候,突然脚下一崴,歪着脑袋就撞进了一个微凉的怀抱里! “嗷————!” 右脸的伤口刚好撞上来人的肩膀,痛的江湛一声哀嚎!女孩被他突然停下,带的打了个趔趄,晃了晃身形还好没有摔倒。 身后的不良少年们拎着铁棍喘着气,骂骂咧咧的围了上来! 霍修函冷着脸扫了眼他们,伸手将江湛从怀里挖出来,捏着他的下巴看了看脸上的伤。 “怎么回事?”霍修函沉声缓缓问道。 江湛一把拍开他的手指,撇开脸没有说话。 从后面跟上来的少年,拎着铁棍,顶着一脸青紫颜色不知死活的叫嚣,“什么怎么回事?!那混蛋抢我女人,小爷出手教训了一下!” 霍修函眼底的寒色一层覆过一层,转头盯着他眼睛,冷声道,“你打的?” “什么?” 少年愣了下,然后看他护着江湛眼睛却看着自己,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仰起头,一脸不羁道,“就是老子打的怎么了!今天不仅要打他,还要打到他跪下叫爷爷!” 霍修函将江湛推到身后,向着不良少年们走去,女孩连忙跑到了江湛旁边,扶着他并排站着。 “你......没事吧?” 女孩悄悄看了眼身后一触即发的危险气氛,但见江湛撇开头,一脸不在意的样子也就稍稍安下了心来,反而看着他脸上因为自己而增加的几块淤青,心底充满了愧疚。 江湛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女孩嘴巴动了动,想再说点什么,但看着他满脸冷色的样子,最终却还是将含在唇畔的话语吞了回去。 少年叫嚣的声音被碛哩哐啷的打斗声盖过,许久之后,便全变成了哎呦哎呦的哀嚎声。 “滚。” 霍修函冰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然后是一阵悉悉索索从地上爬起来,连滚带爬着跑掉的声音。 “操_你妈————!” 跑开老远的少年,隔着十几米,对霍修函恨恨竖了个中指! 霍修函眼底的寒光一闪而过,反手将刚刚夺下的铁棒甩过去,擦着少年的耳朵狠狠砸在了他身后的小巷墙上! “框嘡!” 铁棒落地,与地面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少年瞪大眼睛,腿软的趔趄了下,然后带着一票小弟被鬼追着似得跑远了。 霍修函走到江湛身边,看了眼他嘴角的淤青,冷声道,“你一天上学就是干这些事呢?!” “关你什么事?!” 江湛一把推开他,向前走去。 女孩愣了下,看了眼脸色阴沉的霍修函没敢说话,连忙向着江湛追去...... 走出小巷,江湛才发现女孩还跟着自己,虽然还在跟霍修函怄气,但任务还是要完成的。 眼角余光扫着他从后面走近了,江湛看着女孩道,“童优优,你家不在这个方向吧?” 故意咬重的名字出口,江湛成功的看到了霍修函身形一瞬间的僵硬。 “我...我帮你去买点药......” 女孩看着他脸上的伤,满脸愧疚的小声道。 “不用!”解除危难的江湛一把将书包甩到肩上,跳上开来的公车,头也没回道,“赶紧回去别烦我!” 少年桀骜不驯的身影消失在关合上的公交车门中,女孩低下头拽了拽裙角,突然也不知道自己心底的那点酸酸涩涩是什么...... 有感激,有惊吓,也有劫后余生般的后怕...... 霍修函看着站在树荫下站牌前,颤抖着肩膀,抬手无声抹着眼泪的少女,眼眸沉了沉,最终还是转身消失在了小巷的尽头。 这个世界对他好的人不多,但童优优绝对算得上仅有的一个。 上辈子,因为他,让她受尽了本来不应该是她所承受的屈辱,那这辈子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有交集吧。 反正他不需要亲人,也不需要什么所谓的亲情,妹妹什么的,一开始就不应该存在...... 第10章 阴鸷少年不好搭(十) 霍修函回到家的时候,江湛正坐在客厅的沙发里,吃着零食看电视。 见他打开门,江湛楞了一下,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快就回来了。 原著里,童优优最后的遭遇一直是主角心底最大的一块暗疮,每想一次,就会疼一次,这次两人提前相遇了,江湛还以为他会趁机将人想办法重新保护在羽翼之下,但万万没想到他刚前脚进门,霍修函后脚就回来了。 明显是没跟妹子好好说话嘛! 江湛把桥铺到了霍修函脚下,但人家不愿意踩上去他也没办法,撇过头,江湛眼睛盯着正在播放酸奶广告的电视画面,脑子里去天马行空的一通瞎猜乱想。 霍修函拎着一个小药袋走进来,在他身边坐下,将在药店里买来的跌打药水一样一样拿出来摆放在面前的茶色小几上。 “过来。” 霍修函拧开药水,用棉签蘸了点,转身看着江湛道。 江湛僵直脊背坐沙发上没有动,霍修函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自己向他的方向挪了挪,捏着下巴掰过脸,对着脸上的淤青一点一点给他上药。 江湛不领情的扭了扭身子,然后被他在肩膀轻拍了下制止了。 “哼!” 江湛撇过头冷哼一声,以显示自己还在生气。 霍修函换了根棉签,重新蘸上药水帮他擦了擦额角的淤青。 “过两天我要出去一趟,大概一周后回来。”霍修函突然淡淡开口道。 江湛愣了一下,连生气都忘了,“去哪?” 霍修函垂下眼眸,抿了抿嘴唇没有说话,江湛突然想起来他最近接连着一个多月的早出晚归...... 霍修函想要复仇他知道,但是他更知道原作者笔下这个世界的残忍。 在商场打拼的都是有着各种七巧玲珑心的老狐狸,霍修函现在能力有限,就算他身体里面住着一位超脱年龄的灵魂,但在别人看来,他还是只是一个半大的孩子,即使懂事,即使沉稳,也不可能让那些老狐狸们能下定决心帮他跟霍家现在的董事长霍弘业翻脸。 而且,就算真的有人站出来了,你又怎么敢确定他就没有打着扳倒霍弘业后,过河拆桥,卸磨杀驴,挖坑吞掉霍家的打算? 霍修函是很厉害,但就现在的情况而言,无论是干什么都对他的局限性太大,江湛以为他会静下心来等待的。 等待时间流逝,等待时机成熟,等待他能光明正大的站在霍氏集团顶层会议厅前,从霍弘业手中夺回家产的机会! 一开始,好像确实是这样,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事情的发展就超脱了他的想象。 江湛皱了皱眉,突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好...... 将他脸上的淤青涂完药水,青一块,紫一块的颜色,在白皙皮肤的衬托下更是明显的可怖。 “还有哪儿疼吗?” “没......”江湛陷在自己的情绪里,敷衍的摇了摇头。 霍修函看了他一眼,收起药水面前,放在了小几下面的隔层里,“每天擦两次,淤青很快就下去了。” 江湛没有说话,转过身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着他。 少年的睫毛很长,尤其是侧着脸的时候,长长的睫毛盖下来,像把漂亮的小扇子,浓密而又挺直。 在那天晚上之后,江湛是下定了决心好狠狠晾他一段时间的,但霍修函一服软,不对,他只是一先跟他说话,江湛心底的那股闷气就像是被戳破的气球般,一点一点消散了下去。 其实不止是霍修函,江湛对谁都这样,小时候被隔壁的宋二狗抢糖果了,跟对面的小女孩打架打输了,他都会鼓着一张包子脸,壮志凌云的在心底为他们划下至此绝交,非死不休的道道誓言!可惜,隔不了几天人家笑嘻嘻的来跟他一说话,他原本坚定的誓言就在顷刻间从摇摇欲坠到土崩瓦解了,中间时间差不超过俩小时。 所以这只是性格问题而已!江湛在心底为自己原谅霍修函找了个完美的理由...... “完了早点休息。” 霍修函放好药水站起来,转身就像楼上走去。 江湛飞快的转过身,趴在沙发背上朝着他的背影喊道,“你到底去哪啊?!” “好好上你课吧。” 霍修函没有回头,显然是压根就没有想要告诉他的意思。 江湛坐在沙发上好好理了理思路。 他代替黑道小头目从小巷口捡走了主角,黑道底下斗兽场一系列的支线就此消失了;主角最喜欢的妹子,现在还是个爱穿白裙子的小萝莉,而且看他好像也没有想要再发展点什么的意思,所以至少在现阶段霍修函在意的事情跟妹子是没有关系的;另一个主角最恨的,在关键时刻背叛他的基友,袁绍明,现在还没有出现。 所以算来算去,能让霍修函连续快一个多月都早出晚归的,除了夺走他们家家产的无良叔父霍弘业,也就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人了。 霍修函前前后后折腾了这么多天,想必是得到了什么消息,才能让他下定决定要出去一趟。 而这一趟,不是给霍弘业挖坑使绊子,就是收集他的小辫子了。 大概有了方向,江湛转身就找出手机给他家老爷子打了个电话。 第二天一早,江湛趴在二楼窗台,目送着霍修函走出家门,然后上了一辆黑色小车。 离得有点远,江湛看不清车牌号,但总觉得那个驾驶座上隔着玻璃模模糊糊的人影分外眼熟...... “那是......”江湛心念一动,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斩夜在他脑海中,轻轻嗯了一声。 眼看着车子拐过弯,消失在了小区尽头,江湛跳下椅子抓起手机就跟着离开了。 他不知道霍修函怎么会跟林舒在一起,但他这个只在老爷子寿宴上有过一面之缘的便宜表哥,明显不是像他在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 便宜表哥不简单,黑化重生的主角更不会简单,但江湛还是忍不住想要跟过去看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需要他搭把手了呢?! 更何况,他还要时刻关注着霍修函头顶的黑化条...... 从老爷那边连蒙带骗的得到关于霍家最近一向的动态后,江湛又借着老爷子的宠爱,偷偷摸摸的让人调查了林舒最近的行程,然后两相对比下来,没费什么力气就确定了他们的去向。 霍弘业从坐上霍氏集团董事长的宝座开始,就没有一天享受过舒坦日子,为了做出点业绩堵上那些不服他管教的老股东的嘴,他花大价钱投资了一片旅游开发地的建设,而这块旅游开发地,刚开始开工才没几天,就听说惹了不少事端出来。 江湛猜测,霍修函跟林舒可能就是想去查查霍弘业在这块地上都费了哪些心思吧...... 霍弘业投资的旅游开发地在商南,江湛跟过来主要也就是近距离监视着主角的动态,以防发生什么难以阻止的变故,所以在没有必要的情况下,他也不想直接出现在霍修函面前,省的又引出他的反面情绪,让那天晚上的冲突再重现一次...... 江湛心有余悸的摸了摸脖子,只觉得自己自从遇到霍修函后,脖子受伤简直都成了家常便饭! 这边江湛刚到商南,那边霍修函与林舒就已经到了霍弘业所投资的旅游开发地上。 旅游开发地依山傍水,周围没有可以下榻的酒店,但农家乐却有好几个。 霍修函与林舒选了一个最近的农家乐入住之后,刚吃过晚饭,就出去绕着那个已经被拉上围栏的旅游开发地,遥遥的转了转。 “你确定这块地有问题?” 站在长满树的山丘上,林舒望了眼远处已经开始施工的场地,有点怀疑霍修函消息的准确性。 “霍氏集团的资金在他正式通过所有股东考核之前,能调用的只有百分之三十,霍弘业生性谨慎多疑,不可能出手这么大方的,直接用所有资金来投资这块目前还看不出来有什么大价值的旅游开发地。” “你怀疑他挪用资金?”林舒看着霍修函皱了皱眉。 霍修函望着远处轰隆隆正在施工的机器,眼底的嘲讽一闪而过,“不止......” 林舒不动声色的暗了暗眼眸。 这块旅游开发地是国家投标的项目,当初竞标的时候,全国各地大大小小的公司足足就有上百个,最后经过一系列的流程步骤后,最终落在了霍家头上。 如果霍弘业在这里面真的私自挪用资金了的话,牵扯出来的除了霍氏集团,恐怕还会有上面不少人才对! 毕竟这么大的项目,上面不可能没有人跟着,而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还能搞这些小动作,除了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默许了,林舒想不出来还有什么。 第11章 阴鸷少年不好搭(十一) 林舒敛了敛眼眸,不动声色的打量着眼前这个跟自己小表弟差不多大的少年。 从他们在酒吧第一次遇到的时候,林舒就觉得他跟这个年纪的其他人很不一样,坚决果断,沉稳睿智,有时候即使是他,都不能完全看得出他心底的想法。 霍修函需要人脉,而他需要资金,所以他们俩能凑到一起合作,也完全是互利互惠的关系。 不过这是在有共同的扳倒目标前,至于扳倒霍弘业后......林舒勾了勾嘴角,眼底的暗光一闪而过。 这边江湛落脚在商南市中心的酒店里。 霍修函与林舒先去了旅游开发地那边,他不能跟着去,就只好先停留在这里了。 来之前,从林老爷子那边得到的消息来看,霍弘业手上的这个国家级旅游开发项目,不仅拿到的手段不够光明磊落,而且里面所掺杂的各种偷工减料,逃税漏税的东西也特别多。 而这些东西虽然通过查到的数据,对照市场价格相互对比分析就可以得出结论,但真正想要用它说事,最重要的还是要拿到确切的证据才行,江湛猜测,他们两人此次前去就是为了收集证据来证实这些猜测...... 在商南待了四五天,江湛一边帮他们注意着霍弘业那边的动作,一边通过斩夜来感知霍修函头顶黑化条的情况。 好在霍修函与林舒这次过来也只是先打探一下情况,并没想着就此一举就能将霍弘业推翻,所以粗略的了解了下整个项目的大概之后,两人就准备启程回去了。 而江湛则是在两人启程之前,就已经收拾了东西,提前回家了。 江湛能托林老爷子手下悄悄查到的东西,霍修函利用林舒的人脉当然也能查得到,不动声色的将收集到的东西整理成册,霍修函将它们打包全部匿名发送到了霍氏集团各位股东的邮箱里。 当初霍弘业准备投资这个项目的时候,本来就遭到了不少人的反对,但最后见他顺利拿了下来,原本反对的股东们一个个也就渐渐的偃旗息鼓了。 霍弘业原本以为这件事就这样的过去了,却不想,没过几天一份沉甸甸的装满他偷税漏税以次充好的邮件,就发到了公司董事会各个老总的邮箱里! 看着一个个对着他吹胡子瞪眼的老头子,霍弘业气的浑身直打哆嗦! 企业竞争本来就是拼手段!拼人脉!拼老底儿! 不管他用了什么手段,那都是他的本事! 再说了,当初不让他动用公司资金的是他们!现在嫌弃他挪用政_府资金以次充好的也是他们!没有钱,却必须在相应的时间内开工,他有什么办法! 坐在老板椅上,看着一个个激动到唾骂横飞的老股东们,霍弘业心底一阵烦躁。 “行了,都别说了!” 狠狠拍了下桌子,将所有人都震得闭上嘴,霍弘业道,“这些事情我自有我的打算!各位董事要是没别的事了,就请先回吧!” “你有打算?!你有什么打算?!你知不知道这件事曝露出来,我们整个公司就完了!你这是让我们一把老骨头,老了老了还不得安宁啊!!!” 为首的股东指着霍弘业气的声音都在发颤。 霍弘业烦躁的按了按额角,“我说了我自有打算,你们就安安心心在家待着,老老实实领每年的分红!少操点心!安静收钱不好吗?!” “你!!!!” 众位股东被他嚣张的态度气的发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霍弘业的秘书叫人请了出去。 办公室的人走完后,霍弘业沉着脸坐下来。 有些事情,看似不太光明磊落,但却是整个业界内部都不用言明的秘密。 就算他不这么做,放到其他人身上也会这么做,只不过区别就是他被人使绊子,倒霉的纠了出来而已...... 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一天不解决,一天就是一根刺横亘在他心窝。 挪用公款的事,他去朋友跟前先周转点过来,在有人来查之前补齐就行,至于偷税漏税,以次充好......霍弘业皱了皱眉头,眼底的凶光一闪而过! *** 透漏了些消息给霍氏集团的那些股东们,让他们在霍弘业面前闹过之后,果然生性多疑的霍弘业就给那边参加商南旅游开发项目的工作人员来了一次大换水! 霍修函趁机将林舒派来的人安插了进去,相信过不了多久,那些原本只是猜测的东西,就会有了铁一般的证据来证实...... 虚虚假假的折腾了这么久,终于将人手安□□了霍弘业的项目里,现在霍修函所需要的就是安心等待...... 日子一晃,好几年就过去了,距离收网的时间越来越近,而霍修函头顶的黑化条也在这几年中从百分之九十四,降到了百分之七十六,其中有多少江湛卑微讨好的血泪史简直就不敢细想! 不过听斩夜讲过完成主角心愿,黑化条会大浮动降低后,江湛也跟着莫名的期待起商南旅游开发地的建成完工剪彩日了! 时经五年,霍弘业手中的第一个国家级项目终于完工! 带着满面的欣喜与骄傲,霍弘业换上提前定制好的西装礼服,一切收拾妥当,昂首挺胸的坐上了前往剪彩现场的黑色轿车中。 “老板,直接去剪彩现场吗?” 坐在前面的小助理转过头看着霍弘业问道。 “嗯。” 霍弘业点了点头,不知道为什么,从一坐上车开始右眼皮就跳的厉害,让他原本面对旅游开发工程竣工的喜悦都被跳走了不少! 抬手按了按眼皮,霍弘业心底暗暗咒骂了声,真晦气!也没当回事。 剪彩现场在室内,霍弘业到的时候,现场已经来了不少人了,有商界的大佬,有政_界的朋友,还有不少媒体人...... 霍弘业弯起嘴角转了转手上的戒指,眼底的激动与喜色一层盖过一层。 今天,不仅是商南旅游开发项目竣工的日子,也是他正式接手霍氏集团的日子! 这么几年下来,他用自己的奋斗成果,向那些公司里反对他的固执老家伙们证实了自己的实力! 而这个商南旅游开发项目,就是所有成果中最瞩目的一件! 台上的主持人拿起话筒开始致辞,霍弘业抬手整了整领带,眼底的欣喜藏也藏不住。 一套繁琐的流程过后,霍弘业与商南市市长一起手握剪刀站在了红绸中央。 舞台两边的礼花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他们咔嚓一声过后,拉开炸响! 各位媒体记者,全都举高了镜头对准他们,就等着定格剪彩的那一刻! 霍弘业笑了笑,捏着剪刀,向商南市市长点点头。 手指撑开,剪刀夹着红绸刚准备剪下的时候,突然门口一阵嘈杂声传来! 霍弘业抬起头,就看到好几个身穿警_服的人带着一张纸步步生风的向他迎面走来。 “霍先生。” 为首的警_官向他点了点头,然后将手中的调查令向他举了举,“不好意思,请跟我们走一趟。” 霍弘业看着他手中的调查令,愣了下,放下剪刀,缓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不好意思,请您配合我们的调查,一切等到了局里再说。” 为首的警_官打断他,挥了挥手,身后跟着两个警_察立即上前一前一后将霍弘业夹在了中间。 霍弘业看了眼态度强硬的警_察们,再扫了眼捡到大新闻‘咔嚓咔嚓‘疯狂拍照的记者们,勉强的笑了笑,满眼阴沉的跟在三个警_察中间,走出了他期待了好几年的剪彩现场...... 坐在昏暗的审讯室里,霍弘业看着眼前一份份条款分明的账本合同,一颗心瞬间沉入了海底。 不过即使这样,他也依然坚持要等自己的律师来了才肯开口回答一切问题! 眼前的这些账目原本在他眼里根本就算不上什么证据,但现在竟然有人拿着这些就能将他困在了这里。 难道是上面那位...... 想到一种最坏的可能,霍弘业心底一沉再沉...... 审讯室门‘哐啷’一声被打开,霍弘业以为律师来了,连忙一脸着急的站了起来,然后在看清来人的那张脸后,瞬间浑身僵硬的站在了原地...... “你......” “虽然好久不见,但也不用这么惊讶吧,叔叔。” 五年过去,霍修函已经从满眼阴鸷的少年模样长成了身材修长的英俊青年。 看了眼霍弘业一脸不敢置信外加追悔莫及的样子,霍修函毫无温度的勾了勾嘴角,“怎么,后悔当初没下手再狠点儿,直接让我死在那条阴暗的小巷子里?” 霍弘业沉下脸,避开他充满暗刺的话语道,“你想干什么?” 霍修函垂眸拉开椅子,在他对面坐下。 “当初盘上公路上,我父母是怎么出事的。” 霍弘业瞳孔骤然一缩,狠狠拍了掌桌面,怒喝道,“这件事当年已经调查的很清楚了!你现在提起来是什么意思?!” 霍修函抬起头,隔着审讯卓冷冷的看着他,霍弘业望着那双与自己哥哥简直同出一辙的眼睛,心底慌乱了下,连忙避开道,“不管怎么样,案子已经结了,随你怎么想。” 霍修函冷笑一声,“你以为案子结了,就没人能把你怎么样了吗?” 霍弘业愣了下,霍修函继续道,“知道为什么到现在了你的律师还没来吗?” 霍弘业抬起头,一丝不好的预感从心底升起。 他抬头紧盯着霍修函的眼睛,但霍修函却不肯再多说一句了。 轻轻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站起身,霍修函看着他的眼睛道,“这一天我已经期待很久了,你就好好在牢房里享受你的后半生吧。” “你做梦!”霍弘业恶狠狠的瞪着他,满眼暗色道,“我是霍氏集团的董事长,就算真的出事了,他们也不可能就这样扔着我不管,而且你的这些账本合同,根本就不能证明是我做的!” 见霍弘业还在硬撑着拼死挣扎,霍修函怜悯的勾了勾嘴角。 “你以为你京城里的那位贵人,还有心思来帮你善后?不妨告诉你,他自己也已经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 霍弘业眼底一沉,果然...... 霍修函接着道,“至于霍氏集团,我们家的东西就不劳您费心了。” 霍弘业抬起头,满眼不甘地看着他,恶狠狠道,“不要以为拿出我哥儿子的身份就可以坐上董事长之位,那些股东们不会放过你的!你......” “有没有听过有种东西,叫做遗嘱?”霍修函出声打断他,“有时间想这些,不如多关心关心你监狱中的日后生活。” 最后看了眼他,霍修函起身向审讯室外走去。 厚重的审讯室门‘哐嘡’一声关上,霍弘业身子一软,疲惫的瘫坐在了身后的椅子上...... 果然!当初就不应该手下留情!!! 眼底愤恨的光芒闪过,可惜他再也没有机会重来一遍了...... 霍修函走出警_察厅,江湛正坐在外面的休息椅上等着,见他出来连忙站起身迎了上来。 “处理完了?!” “嗯。” 霍修函笑着点点头,“先回去吧。” “好!” 江湛看着他头顶瞬间只剩下百分之五十六的黑化条,愉快的弯了弯眼角。 霍弘业这条支线解决掉了,那么剩下黑化条对应的应该就是袁绍明了,算算时间,袁绍明差不多也该是这个时间段出现的了...... 江湛跟着霍修函刚一出警_察厅,就看到了一位西装革履的精英青年正靠在车门上等着他们。 “出来了。” 林舒看着两人出来,笑着拉开车门道,“走吧,包厢已经订好了。” 林舒这几年一直跟霍修函不远不近的联系着,江湛虽然看着这位表哥不太顺眼,但没有确切的事例,他也不能直接跟霍修函说让他多提防着,所以就只能自己在背后默默的多关注一点了。 江湛能看到的东西,霍修函自然看的出来,不过从一开始,他与林舒之间就是各取所需而已。 以前有霍弘业这个共同的挡路石在,他们能无所顾忌的相互合作,但现在霍弘业倒下了,他们之间一直以来就存在的矛盾隐患就渐渐显露了出来...... 霍修函敛了敛眼眸,不动声色的将所有情绪都藏在了心底。 第12章 阴鸷少年不好搭(十二) 有了林舒这边人脉的帮持,加上这几年霍修函在暗地里的各种排局布线,最后霍修函接手霍氏集团的进展分外顺利。 当然,这是在忽略了霍成浩这个小插曲的情况下。 霍修函接手公司当天,这个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的小表弟就跳出来怒刷存在感了。 看着怒气冲冲闯进会议室里,满眼恨意的叫嚣着要验证遗嘱真伪的小表弟,霍修函不动声色的勾了勾嘴角。 如果是他刚重生过来什么都没有的时候,即使他拿出真的遗嘱,无论是霍弘业还是霍成浩要说它是假的,那么它就是假的。但现在,霍弘业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根基已经被他连根拔起,霍成浩也不只不过是个空有一身戾气的小表弟了而已,霍修函愿意养着,他就还是霍家的小少爷,霍修函不愿意养了,分分钟就可以让他从天上跌进最污秽的泥泽里。 原本霍修函并不想跟一个被宠坏的孩子计较。一方面,斗赢了没有成就感,另一方面,他刚接手公司,还不想给外界一个冷血薄情,睚眦必报的印象。 但如果是霍成浩自己看不清形势跳出来找死的话,他也不介意抬抬手指帮他一把。 站在会议室的大屏幕前,霍修函抬起手,站在他身侧的助理很有眼色的将夹在重要文档夹中的遗嘱递到了他手上。 “你想找人验证遗嘱?” 霍修函看了眼手中的遗嘱,抬头望向气势汹汹站在会议室中的霍成浩。 一会议室的大小董事,高级经理,全都老老实实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言不发,虽然他们并不看好霍成浩这个有勇无谋的前东家少爷,但想起他们被霍修函捏在手里大大小小的把柄,顿时都很有私心的保持了缄默。 新上任的这位,虽然看着年龄不大,但手段绝对横甩了霍弘业好几十条街! 还没怎么接触,就在他跟前狠狠跌了一跟头的各位董事,虽然自己被捏着把柄不能出面直接跟霍修函对抗,但还是很乐意看着霍成浩这个没脑子的跳出来给他找不痛快的。 霍修函不动声色的扫了眼各位心怀鬼胎的董事,勾了勾唇角没有说话,霍成浩看着他手中的遗嘱,双目喷火,“多少年前的事了,你现在说有遗嘱就有遗嘱了?!真有这玩意儿一开始怎么不拿出来?!谁知道是不是这几年你把关家小少爷伺候好了,求人给你瞎造的呢?!!!” 霍修函眸色一沉,在他牵扯出江湛的瞬间,眼底的杀机一闪而过! 将手中遗嘱连带着重要文档夹‘啪’的一声丢在会议桌上,霍修函看向霍成浩道,“要验证可以,一切按照步骤走,给你三天时间折腾。” 霍成浩眼底的警惕一闪而过,但看着霍修函眼底的寒意还是飞快的一口答应了下来!不管怎么样,他都要让霍修函这个小杂种死的很难看啊! 带着愤恨的目光瞪了霍修函一眼,霍成浩抓起遗嘱就要离开! “霍修函,你这是什么意思?!” 不敢置信瞪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挡在会议室门口的两个人,霍成浩心底又怒又急!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霍修函没有这么容易同意!前一秒才答应他,后一秒就可以让人将他堵在会议室门口!!甚至连公司在座的各位董事都不避讳!!! 听着霍成浩咬牙切齿的声音,霍修函转身坐在长方形会议桌的首座,毫不在意的笑了笑道,“这么重要的东西你不会以为这么随便就可以拿走了吧?” “那你想怎么样?!”霍成浩双目喷火的瞪着霍修函,咬紧牙关一字一顿道。 霍修函抬了抬手,一位西装革履的眼镜青年从会议室外走进来,站在霍成浩面前抬手推了下眼镜,轻轻点了点头。 “这位是方助理,最近三天就跟着你一起协助验证遗嘱真伪了。” 霍成浩咬了咬牙,但也知道霍修函不可能不管不问的直接让他拿着遗嘱去折腾,不甘心的恨恨瞪了眼一派淡然的霍修函,霍成浩捏着遗嘱推开挡在身前的人就出去了! 方助理向霍修函微微弯了弯腰,也紧跟着他走了。 插曲过后,霍修函扫了眼各位心怀鬼胎的董事,在心底冷笑一声,淡淡道,“没其他问题了的话,就请各位董事开始陈述下手中所管项目,在最近几年内各个季度的盈亏情况吧。” 各位董事高管悄悄抬起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还是从最边上的人开始,一个一个轮流着做起了汇报工作...... 结束一天的工作回到家,江湛还没有回来,原本在霍修函接手霍氏集团后,就已经没有理由在继续住在这里的,但江湛没有说,他也就当做不知道,两人依旧默契的保持着以前的状态生活在这个独栋独户的两层小房子里。 直到现在,霍修函依旧看不清当初江湛为什么要帮他,但这并不妨碍他将江湛划归在了自己的羽翼范围之内,他给过他很多次机会离开,江湛却不知道是装傻还是故意的总嘻嘻哈哈的岔过去,既然如此,霍修函也就不再克制自己,反正是他先不管不顾的闯入了自己的世界,那么他就不会再轻易放他离开...... 眼底的暗光一闪而逝,霍修函放下外套,解开领口两颗纽扣,挽起衬衫袖口走进了厨房。 江湛这两天正在参加什么社团活动,每天都回来的比较晚,饭也不好好吃,刚好今天他拿下霍氏集团,结束了悬浮在心头的一块大事,就让助理提前买了点小鲫鱼回来,准备给江湛炸点心爱的小鱼干。 霍修函除去在公司时的一身凌厉,身穿白色衬衫,心甘情愿的站在厨房里为江湛洗手作羹汤。 所以当江湛在玄关换完鞋子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他背对着他安安静静在厨房忙碌的样子。 五年时间,足够霍修函脱去少年的瘦弱,长成足够清俊高大的沉稳总裁了,江湛站在厨房门口,看着他修长的背影咬了咬唇。 算了,他今天看起来心情还挺不错的样子,关于袁绍明的事还是改天再说吧...... 围着饭桌心满意足的啃完小鱼干,江湛才记起来,今天是霍修函接手霍氏集团的第一天,吮了吮指尖的油渍,江湛连忙开口问道,“今天去公司怎么样?他们有没有为难你啊?” 霍修函黑着脸抽了张纸巾,拉过他的手擦干净,“说多少次了,别把手随便往嘴里放。” 江湛嘿嘿笑了两声,“哎呀,这个不重要!快说说今天去公司怎么样?” 霍修函放开他手指,将纸巾团成团丢进旁边的纸篓里,“还好。” “还好是什么意思?” 江湛眨眨眼睛追问,霍修函笑了笑,“就是一切顺利。” 江湛咧开嘴巴,笑道,“就知道你可以的!” 主角嘛,日天日地,霸气侧漏! 霍修函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对自己有着这么莫名强大的信心,但听他这样说,心底还是很受用的,弯了弯眼睛霍修函道,“去洗澡吧,完了早点休息。” “知道了!”江湛笑着点点头,看了眼霍修函头顶已经快下去一半了的黑化条,心满意足的上楼了。 霍修函看着他毫无防备的样子,悄悄深了深眼眸。 没关系,他们还有很长时间,不必急于一时...... 接下来三天,整个公司都在等着看霍成浩拿着遗嘱闹出的笑话,只有霍修函一脸淡定,事不关己的安心忙着自己的事。 老板那边一派淡定,底下的员工们当然也不敢把兴奋表现的太过明显,于是一个个都按捺下心底熊熊燃烧着的八卦之魂,装模作样的认真工作。 霍成浩那边马不停蹄的奔波了三天,终于在第三天下午,一脸得意洋洋的拿着一沓验证报告踏进了霍氏集团的大门。 推开会议厅门走进去,霍成浩将手中的打印报告全摔在霍修函面前的会议桌上,一脸扬眉吐气的样子道,“全国顶级第三方鉴定机构的鉴定结果都在这里,霍修函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霍修函睥了眼散落在面前的资料结果,不以为意的勾了勾唇角道,“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作假。” “你都派人全程跟着了,还有什么好怀疑的?!!更何况就算是上交法院,最后还是被委托在这几家专业机构里鉴定!”霍成浩恶狠狠的瞪着霍修函,咬牙切齿道,“霍修函,你就是个伪造遗嘱栽赃陷害的骗子!!!” 霍修函坐在椅子上向后靠了靠,跟在霍成浩身边的方助理上前,弯下腰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霍成浩眼睛紧紧盯着他们,以防他们耍什么花样。 方助理说完,推了推眼镜后退一步,安静的站在了霍修函身后,霍修函抬起头,平静的望着霍成浩道,“交给法院判决吧。” 怕他耍阴招的霍成浩松了口气,然后听到他的话,又是气愤又是怨恨的道,“交就交!这份官司你输定了!别以为我会怕你!” 霍修函不动声色的弯了弯眼眸。 输? 那可不一定。 毕竟,现在的这份鉴定报告里,他出的力可不比霍成浩少...... 第13章 阴鸷少年不好搭(十三) 法院的判决书下来的很快,霍成浩看着那个跟自己拿到的完全相反的鉴定结果,愤怒的瞬间眼睛都红了! “霍修函你无耻!上次鉴定出来明明是假的!一定是你在背后做的手脚!!!” 霍成浩双目喷火,要不有人挡着,都恨不得直接扑上去撕碎了霍修函那张云淡风轻的脸! 霍修函睥了眼他眼底的怒色,毫不在意的勾了勾唇角,“伪造鉴定结果,贿赂相关高官,霍成浩,这么久了你依旧没有多少长进。” “我没有!”霍成浩先是一愣,然后反射性的张口反驳! “没有?” 霍修函冷笑一声,从身后的方助理手上接过一沓资料照片摔在霍成浩面前的桌子上,“那这些是什么?” 霍成浩看着摔到眼前散开的资料愣住。 上层的资料滑开,夹杂在其中的一张张照片露了出来...... 霍成浩不敢置信的抬头望向霍修函,“你!!!” 霍修函深了深眼眸没有说话,在霍成浩眼里从小就是,抢来的东西才是最好的,所以让他不得不多拐了个弯施了点障眼法,最后霍成浩果然没有辜负他的信任,一步步走进了这个他划好的圈子里...... 遗嘱到手的太轻易,霍成浩会怀疑是不是霍修函特意设下的陷阱,从而畏首畏尾,但有了方助理在一旁恨不得二十四小时的看着,他又觉得被霍修函派来的人看管的这么紧,遗嘱多半是真的,再加上霍修函那种假模假样真人君子的作风,其中应该...可能...大概...是不会有什么阴谋...的吧...... 两种思想在脑中剧烈斗争,霍修函又只给了三天时间,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霍成浩壮着胆子赌一把! 明明一开始进行的都很顺利!霍成浩不明白结果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是托人伪造了鉴定结果没错!但最后根本没有用上!因为霍修函给他的那份遗嘱本来就是假的!!! 看着眼前图文并茂的各种铁证,霍成浩脑中断掉的一根线缓缓,缓缓重新接连上了...... 双眼发红的盯着霍修函,霍成浩咬牙切齿道,“是你!都是你,故意布下的陷阱!” 霍修函弯了弯嘴角,眼底没有任何温度的微笑道,“愿赌服输。” “你作弊!” 霍成浩抓起面前的照片资料狠狠砸向霍修函,却在扬手的瞬间脱离,瞬间纷纷洒洒的撒满了整个会议室。 “你给我的那份本来就是假的!是你骗人!从一开始你就没想着让我拿着遗嘱去鉴定!你个伪君子!我不服!我要上诉!!!” 霍成浩双目赤红的向霍修函扑来,却被人牢牢的挡在了五步开外,“你才是那个弄虚作假的小人!霍修函你个小杂种!我不服!!!” 弯腰捡起落在地上的资料,霍修函弹了弹放在桌上,“这可就由不得你了。” 霍修函抬了抬手,从门外进来两个身穿制服的携_枪警_察。 霍成浩楞了一下,全身的血液都像是被冻僵了一般,瞪大眼睛直愣愣的杵在原地,连牙齿都在打颤。 踩着高跟鞋的小秘书,蹲下身匆匆忙的将洒落一地的照片资料全捡起来整理好,恭敬的交给等在一旁的两位警_察手里。 霍成浩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一切,刚想推开挡在身边的人扑向霍修函,就被警_察抓着肩膀按在桌上,然后背过双手‘咔嚓’一声扣牢了。 向霍修函交代了两句,两位警_察就押着还在不住挣扎的霍成浩走了。 霍修函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眼神微微深了深,不管怎样,霍成浩这边算是告一段落了,下面,要解决的就是胃口越来越大的林舒了...... 霍修函回到家,江湛正坐在沙发前大力呼叫斩夜。 最近不知道怎么搞得,斩夜出现的时间越来越少了,经常江湛呼叫几遍,隔了好几天他才会出现,就好像两个立在山尖的信号塔,一个源源不断的发射着信息,一个却死一般的沉寂...... 难道...是信号不好? 江湛抓耳挠腮的猜测。 最近霍修函忙着整治自己的小表弟,斩夜又陷入沉睡联系不上,偏偏在这时候他又发现了当初害死主角的袁绍明!真是想做点什么,却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江湛联系不上斩夜,又不能太突兀的告诉霍修函自己找到袁绍明了,无奈之下就只能先按兵不动的观察着了。 坐在饭桌上,霍修函看了江湛许久,突然开口问道,“你跟林舒关系不好吗?” “嗯?”江湛愣了下,然后就飞快意识到了,霍修函这是准备对付林舒了。 连忙摇了摇头,江湛毫不犹豫的将自己摘出去,“我们俩除了有点一表三千里的血缘关系,其他交集压根就没有了。” 霍修函笑了笑,“确实,这么几年了也没见你们说过几句话。” 江湛看着霍修函,突然脑筋一转岔开话题道,“周六我们学校有个足球比赛,你没事过来看呗。” “周六?”霍修函皱了皱眉,“几点?” “大概下午四五点左右吧。” “好,我到时看看。” 霍修函点了点头,江湛在心底悄悄松了口气。 原著中,袁绍明为了地位金钱跟女人背叛了霍修函,这辈子,虽然从一开始就避开了跟霍修函的交锋,但他还是依照原著的走向喜欢上了之前的那个女人...... 嗯,就是当初穿着小白裙子被江湛拉着跑了大半个巷子的温柔萝莉————童优优。 上辈子有霍修函这座大山挡着,让袁绍明一直没敢表明心迹,这辈子没了霍修函,却又有周围的人时刻监视着,每露出一分真心就是给他们手上递出一份把柄,袁绍明不敢明目张胆的追求童优优,所以就只能找着机会偷偷摸摸的来看她了。 算算时间,袁绍明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他们学校周围了,而周六的足球赛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虽然不一定会做点什么,但江湛还是觉得,让霍修函先发现袁绍明的存在比较好...... 不管怎么样,只有霍修函头顶的黑化条消失完了,他的任务才能算是圆满完成。 这边霍修函与江湛在心底悄悄部署着自己的小计划,那边林舒就已经跟袁绍明勾搭到了一起。 坐在清静优雅的茶吧包厢里,袁绍明看着坐在对面笑眯眯斟茶的男人,眼底的深色暗了暗。 “所以你来找我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合作啊。” 林舒抬起头,笑着将茶盏递给他,“没人会跟钱过不去,我觉得袁先生应该再好好考虑考虑。” 袁绍明阴沉着眼睛望着他,“我不缺钱。” “是吗?” 林舒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据我所知,袁先生不是不缺钱,而是不缺小钱......” 袁绍明眼底风潮暗涌,侧头看了眼跟在身后的两位黑衣保镖,抬了抬手道,“你们先出去。” “是!” 黑衣保镖甫一离开,整个包厢的温度都降了下来。 袁绍明阴沉沉的望着林舒,眼底翻涌的寒意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倾巢而出,“我不喜欢有人调查我。” “即使能帮你摆脱现状?”林舒挑了挑眉,“受人摆布怎么样的滋味我不清楚,不过要是想摆脱现状重获自由,袁先生还是放下傲气,先学会变通才好。” 袁绍明沉默的看着他,眼底一片晦暗难明。 这辈子没有了霍修函,之前落在霍修函身上的一切重担磨炼就全都一份不差的落到了他的肩头。 袁绍明拼着原著重要反派的身份,毫不让人失望的顺着原著的轨迹,推翻了底下斗兽场,干掉黑道boss,封顶了老大,可惜,他与霍修函不同的一点就是,他办事不够干脆利落,下手不够心狠手辣,即使暂时性的坐在了老大的这个位置上,却也不能让手下的人全都服他! 例如现在,就正有一件大案子等着他解决,手下的所有人都擦干净了眼睛看着,他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错误,但他缺钱...... 正如林舒所说,他缺大量的金钱来帮他保驾护航,成功解决这件事来让手下那些还有异心的人闭嘴! 袁绍明阴沉沉的看着慢条斯理泡茶斟茶的林舒,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查到的消息,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找到自己,但这是一次机会,或许有风险,或许有陷阱,但他却不想放弃!他没有时间再消耗下去了...... “你的要求。” 袁绍明沉着眼睛开口,林舒满脸温和的笑了笑,抬起头,眼底释放出危险渗人的光芒。 “......吞掉霍家。” 他一字一顿道。 第14章 阴鸷少年不好搭(十四) 周六的足球赛在江湛心心念念的期盼下终于到了,霍修函提前挤出时间陪他过来,可惜江湛想让他遇见的另一个主角袁绍明却一直都没见出现。 坐在看台上,江湛屁股上带刺了似得转来转去折腾了半天,惹得霍修函忍不住出手在他膝盖上拍了下。 “干嘛呢?” “没...没干嘛......” 依依不舍的收回正在到处张望的目光,江湛在霍修函身边老老实实坐好,“你见咱们之间救过的那个小姑娘了吗?就是爱穿白裙子,有事没事哭唧唧,名字叫童......” 江湛手舞足蹈正形容着的声音逐渐消失在了霍修函越来越寒冷的眼眸里。 “小姑娘?嗯?” 霍修函勾起唇角望着江湛,眼底流窜着与温和声调毫不相符的深沉。 江湛提心吊胆的眨眨眼睛,“嗯...就是我们班那个......同学。” “同学?” 霍修函双眸沉沉的望着他勾了勾嘴角,“只是同学而已?” 江湛心尖莫名的颤了颤,“那......朋友?” 霍修函挑眉,“女朋友?” “不是!!!” 终于听出不对劲儿的江湛,连忙举起双手以示清白,“我是我!她是她!撑死从高中到大学做了七年同班同学!染指谁,也不能染指她呀!!” 废话!主角心尖上的朱砂痣,借他十个胆他也不敢碰一下啊!!! 看着江湛满脸紧张的样子,霍修函不动声色的松了口气,虽然最后一句说的不怎么好听,但现在并不是跟他探讨这些事情的地方,更何况,霍修函还不想把他逼得太紧了。 关于江湛想染指谁的问题,霍修函微微暗了暗眼眸,总有一天,他会让他连这个问题想都不会想起来...... 霍修函意味深长的看了江湛一眼,转头看向球场。 江湛愣了愣,瞬间浑身寒毛直竖。 总觉得什么地方画风有点不太对了呢...... 一场足球赛看完,江湛都没有看到袁绍明出现,原本以为找到童优优的位置大概就能发现他了,结果最后,江湛一场球没看,凭着5.2的视力硬是以童优优为圆心将整个球场都扫了一遍,还是没有找到...... 既然没办法让霍修函提前注意到袁绍明的存在,江湛就只好自己偷偷摸摸的暗中关注着了,刚好最近霍修函开始提防林舒了,也让他把之前投放在林舒那里的注意力可以转回来投在袁绍明身上。 林舒当初答应与霍修函合作,一方面是被林父林母逼到绝境,无奈之下选择的拖延政策,另一方面也是抱着侥幸心理试一试,反正需要他出力的地方并不多,如果霍修函成功了,那分到他手里的股份资金权当做一笔飞来横财,万一霍修函失败了,于他而言也并没有多少损失。 原本想的时候很简单明了,但当霍修函真的让人跌破眼镜的扳倒霍弘业拿到霍家了,林舒却开始不满于之前定下的协议...... 霍家是d市实打实的首富,虽然在霍弘业手里这几年,内部争斗夺_权让整体价值缩水了不少,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霍修函接手霍氏集团后,随即按照之前约定分给他的资金绝对够他脱离林家另起炉灶了! 但人心都是贪婪的,当初不看好霍修函的时候,霍家半分之三十的资金对他来说似乎是一块可望不可即的美味大蛋糕,但当霍修函真的拿到了霍家之后,原本定下的那的百分之三十顿时就变成了一只悬挂在林舒心头的鱼饵。 太少了,他想要,想要更多!!! 不动声色的遮住眼底贪婪的神色,林舒与袁绍明一起紧锣密鼓的为吞掉霍家开始布局,可惜他们的计划还没开始,就被霍修函尽收在了眼底...... 眼看着堵在办公室里,你一句我一句,吵吵嚷嚷个没完的方家亲戚,林舒眼底的怒意一层盖过一层! “林舒你说这些东西都是不是真的?!我家小雅究竟哪里配不上你,让你一个借口拖了五年!现在一句话不说就想偷偷摸摸的甩开了?!!” 方雅的父亲怒气冲冲的将一沓照片拍在林舒面前的办公桌上,眼底的翻涌的愤怒放佛一座随时都有可能爆发的火山! “就是就是!”方雅父亲话音刚落,一屋子跟着跑来讨公道的七姑八婶立即扯开了嗓子接上了,“当初我们小雅多大你多大?!不愿意结婚你就直说!态度模糊的坑了我家小雅五年现在才反悔,林舒你是不是太不要脸了?!!” “亏你还是一表人才的海归留学生!家教修养都跑千里之外喂狗了!!!” “我家求着你上门娶我小雅了?!一面巴巴的让你父母说着好话,留着小雅苦守五年等你,一面又臭不要脸的拐着别的女人同居!林舒你他妈还是不是个男人?!!” “你们林家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败类!!!” “今天这事没有个结果!我们就谁也别出这个门!!!” ...... 方家人义愤填膺的唾骂声一句比一句难听,林舒从开始寒着的脸,现在早已经黑了一大半! 林舒与关逸柏是表兄弟,为了得到林老爷子的青睐,拿到林氏集团的大半部分股权,林舒父母与关逸柏父母一样也选择了联姻来给增加砝码,然而不同的是,林舒父母选择的联姻,是给自己儿子的联姻...... 方家虽为最让人不齿的暴发户,但他们家数目可观的财产却是让林舒父母不顾儿子意愿都想要得到的东西,更何况,方家就方雅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到时候林舒娶了方雅,一方面壮大了自己家的实力,另一方面也完全继承了方家的遗产,这让林舒父母不得不惦记在了心上,于是便有了后来的林舒想着脱离林家与霍修函开始合作的事...... 林舒从一开始就不愿意与方家小姐交往,但熬不住父母说教,最后还是自私占了上风,一边敷衍着父母让方家小姐白白浪费了五年时光等他,一边又暗戳戳的与女友筹划着自己的小日子,眼看着霍修函这边就要收网了,却不想竟然被方家发现了这件事! 然后立马整个公司都跟着热闹了起来...... 眼前吵吵闹闹哄乱做一团,小秘书抱紧文件夹哆哆嗦嗦的缩着脑袋站在林舒身后不敢说话。 方雅父亲上前狠狠一掌拍在在桌上展颜欢笑的男女脸上,怒气腾腾道,“要么跟这个女人分手,让她打掉肚子里的孽种!要么解除跟小雅的婚约,把这几年借过去的前连本带利的给我还回来!你们林家不要脸,我们方家还要呢!!” 林舒迎着方父眼底翻腾的怒意,沉下眼眸勾了勾嘴角,“什么孽种,那是我儿子。” “你!!!” 方父没有想到他竟敢这么坦率的就承认了,瞬间气火攻心,就连手指都开始忍不住的颤抖。 “耽搁了方小姐这么多年实在很不好意思,但是我......” “林舒!” 厚重的红木办公室门被人‘啪’的一声推开,林父林母怒气冲冲的走进来,狠狠一巴掌扇断了林舒还没出口的话语! “谁给你的权利去自作主张?!!” 林父毫不留手的一掌下去,林舒立即歪着脑袋嘴角挂上了一丝殷红的鲜血...... 屈指抹了下嘴角的血痕,林舒毫不在意的笑了笑道,“自作主张?我自己的事情我为什么不能主张?” 林父双眼一瞪,没等他开口,林舒就直接挥了挥手打断他继续道,“去方家订婚的是你们,要娶方家小姐的也是你们,我从一开始就没答应过......” “林舒!” 不敢置信的看着他,林母厉声呵斥了声,“不要忘了你的身份!” 林舒放佛听到了一件特别搞笑的事情,脸上露出一个复杂的微笑,有点辛酸,又有点可怜...... “身份?我有什么身份?从小到大我除了是你们手中可以利用的棋子外还有什么身份???” “不是,小舒你......” 林母神色一变,还想再说点什么就被林舒毫不留情的打断了,“行了,反正今天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不如就此摊开吧。” 林舒寒冷着眼眸扫视了一圈,冷声道,“我不知道是谁把我的事透漏给你们知道的,但我不会分手,也不会让你们任何一个人伤害到我妻子与儿子,有什么怨气冲着我尽管来,但谁要是敢动我妻儿一根汗毛,我林舒绝对让他生不如死!” “妻儿?” 不等方雅父亲发怒,林父先冷笑一声,然后从身后助理手中拿过一份档案袋狠狠摔在林舒面前,“你以为你现在的处境是谁给的?在撂狠话之前,先看看你这个所谓的‘妻儿’为了获得这个称号都干了些什么吧!” 林舒低头看着摔在自己面前的档案袋脸色僵硬了下,沉着眼睛没有说话。 方父怒极即笑,“还以为你看上个什么天仙玩意儿,心机城府这种东西我家小雅确实比不上人,贤侄口味独特,眼界极好!” 站在方父身后的方家大姨,不咸不淡的开口帮腔,“可能小舒爱喝茶,绿点的更好。” 方父冷笑一声没有说话,林家父母脸上一阵白一阵黑。 “林舒!到底什么决定你看完这份资料再说!” 狠狠瞪了眼林舒,林家父母转头半软半硬的劝着方父出去了。 一大帮子人浩浩荡荡的顷刻走尽,整个办公室瞬间变得空旷了许多,小秘书不敢多留,对林舒弯了弯腰抱着文档夹就跑出去了。 林舒坐在老板椅上疲惫的按了按眉心,他不知道之前都好好的怎么会突然蹦出这档子事,原本林父带着一大家子人刚找进来,他怀疑的就是霍修函跟袁绍明,一个是他最近处心积虑想要夺得家产的人,他心虚,另一个则是从地下斗兽场里浑身浴血出来的人,虽然暂时被他拉到了同一条船上,但之前因为他私自调查而积攒下来的怒气想必也不会因为合作就这么一笔勾销。 短短一段时间内林舒想了许多,最后却怎么都没想到在这个关键时刻给自己使绊子的竟然是睡在自己身边的枕边人...... 林父带来的文案袋里,照片,视频,录音,应有尽有,林舒不明白一向善解人意的女朋友,怎么突然跟变了个人似得,幼稚而又可笑! 明明再差一步,拿到霍家股份他就可以离开林家,借着风势扶摇直起!结果却在这么紧要的关头被这些破事给绊住了脚踝! 沉眸暗了暗眉心,林舒想着先怎么把这件事糊弄过去,赶紧去临市与袁绍明汇合收网!霍修函现在根基不稳,这样的机会错过一次以后就不可能再有了! 站在气派豪华的宴会厅里,霍修函笑着拿下江湛手里的酒杯,“行了,听说林老先生今天也过来了,你还不去打个招呼?” 霍修函口中的林老先生就是关逸柏的外公,袁绍明这个副本还没通关,江湛还不想让关家也这么紧凑的跟着一脑袋扎进来,连忙摆了摆手道,“不去不去,外公在我爸妈肯定也在,去了肯定就回不来了!” 霍修函眼底的笑意一闪而过,看着他东张西望的侧脸笑了笑道,“也好。” 第15章 阴鸷少年不好搭(十五) 林舒被霍修函施计留在了林家,所以布局好一切过来准备收网的人就只剩下了袁绍明。 江湛想借着足球赛让霍修函提前发现袁绍明的计划失败了,却不知道,通过林舒这条线,霍修函早就已经发现了袁绍明的存在。 想到漫天烟火的山崖上,那双充满贪婪嫉愤的眼眸,霍修函眼底嗜血的光芒转瞬即逝。 袁绍明啊...... 真是个让人怀念的名字...... 宴会场地依山而建,沿着山道上来,地势正高侧低,一楼从正面看刚好被埋到了地下,就顺势做了车库,所以宴会厅的位置从正面让山道上来的人是一楼,让从后山道上来的人看算上了车库,刚好是是二楼。 晚宴进行到一半,门口一阵骚_动,江湛好奇的探长了脑袋去看,霍修函不动声色的勾了勾嘴角。 晚宴是打着慈善的名义举行的,在云积山顶,市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被邀请了过来,袁绍明作为刚刚掀翻卓哥接手黑道手下明面上商业的新晋商界大佬,当然也收到了主办方的邀请。 原本他是来看林舒收网,见证他们一起吞并掉霍家的,却没想到在半路出了事...... 一身血污的被手下扶着走进宴会大门,袁绍明阴沉着脸捂住不断渗出鲜血的伤口,在主办方的带领下被一群保镖围着匆匆上楼走进了为宾客们特意准备的房间里。 云积山是座旅游景点,不高,但依山而建的弯弯曲曲的盘旋山道沿路下去也是一段不短的距离,更何况在山上他们就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携_枪袭击,到了山下不知道还有什么等着他呢! 袁绍明受了伤,不敢轻易冒险,更何况他还等着这边霍修函钻进他们的套里拿钱翻盘,所以几乎没有犹豫干掉那些人后,让人模模糊糊的传了些引蛇出洞的消息下去,就一路开了上来。 有人受了伤,满身血的被保镖搀扶着匆匆上了楼,整个宴会厅里瞬间都人心惶惶了起来,没过多久,主办方下来做做样子安慰了下,说是途中_出了车祸,没有什么大碍,已经请医生看过休息了,也请大家继续晚宴不要害怕。 江湛从一开始就发现了受伤进来的那人是袁绍明,如果是其他人的话,车祸就车祸吧,但放到跟主角有那么点恩怨的袁绍明身上,江湛总觉得这事肯定没那么简单...... 抬头看了看霍修函,正一派淡然的站在他身边垂眸轻轻晃动着酒杯。 没有什么不妥啊......江湛皱眉。 这边袁绍明到了晚宴会场后才发现林舒没有来,之前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们很少联系对方,最后一次见面他们也只是约好了在云积山顶见。 林舒谨慎小心,什么事都说一半露一半。 袁绍明疑心病重,原本就对他有些不满,这次上山受伤,还发现说好的人没来后,就更对他在心底产生了一点点怀疑,然后滚雪球似得越滚越大。 是啊,怎么可能有那么恰好的事!林舒既然能背叛跟他合作了五年的霍修函,当然也能为了更大的利益一声不吭的反水背叛他! 想到在山道上惊险的夺命追击,袁绍明眼底一片冰冷。 晚宴还没结束,袁绍明就收到了手下急匆匆打来的电话,果然山下那些老不死的们收到他伤重昏迷的消息后全都按耐不住,呼啦啦全都行动了起来。 袁绍明耐着性子等到山下的第三个电话打过来,监管本部的小弟声音里都带上了哭腔,才双眼一道凌厉的光芒闪过,忍着伤口传来的疼痛站起身,准备下山了。 带着人从侧面电梯下到车库,袁绍明想了许多,从林舒找到自己,到山道受伤出事。 没错,是他太急于求成了,不过也没关系,吃一堑长一智,只要他还没死,打在他身上的每一道伤,他都会连本带利的讨回来!无论是商界富贾林老爷子家留学归来的孙子,还是原本手下那些处处跟他对着干的老不死的,一个,他都不会放过! 满眼阴沉的坐上车,为了减少目标不被发现,袁绍明只带了一个心腹保镖先走,让其他人绕远道去调他之前分散在其他地方的人手过来,既然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的手机想必也早就已经被监听了,就连山下小弟打来的电话袁绍明都是让心腹保镖接的,不到万不得已,他还不想露出底牌给他们看! 袁绍明这边不惊动一风一草悄无声息的离去,自然躲不过打着十二分精神留意着他的江湛。 看着袁绍明的车子闪着车灯,从后门消失在黑漆漆的夜色中,江湛拉上二楼卫生间的窗户,在洗漱台冲了冲手,慢悠悠的一边甩着,一边下了楼。 走下楼梯,江湛转了两圈,才看到霍修函正站在后面的阳台上跟一衣冠楚楚的中年人正举杯交谈着。 阳台临空而建,外面的夜风吹得阳台围栏上的挂饰飘飘荡荡,江湛老实的找了个角落待了会,等那中年人举着杯子笑眯眯的离开了,才跺着发麻的双脚走了过来。 这么会儿功夫,袁绍明的车灯已经从盏小灯笼,变成了一颗小星星,江湛遥望着山道上那颗忽闪忽闪的车灯顿了顿,最终还是决定跟主角透漏一下风声。 斩夜不见了,他的每个决定都变得犹犹豫豫婆婆妈妈起来,但为了保险起见,江湛还是决定帮主角多掌握一点信息...... 走到阳台上,呼啦啦的夜风吹得江湛一个激灵,霍修函看着他瑟缩的样子笑了下,“山上夜间凉,让你带的衣服带了没?” “带了,”江湛搓了搓脸颊,“我就是突然被吹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霍修函笑了笑没有说话。 江湛走到阳台边,趴在围栏上盯着山道上那一小亮点车灯,酝酿了下,直接道,“你看那是谁啊?这么晚了还下山。” 霍修函转过身在他身后站定,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看,深沉的眼眸里一抹诡异的光芒转瞬即逝。 江湛没有等到他搭声,清了清喉咙继续道,“你说是不是刚才进来的受伤那人?我刚好像看到他带着人坐电梯下楼了......” 山道上的亮点停了停,急剧拐出一道细小的弧度。 霍修函板着江湛的肩膀让他转过身。 身后的亮点炸开,在黑夜中增添了朵细碎的缤纷烟花,倒映在霍修函淡然的眼底,衬着盈盈笑意分外好看。 江湛愣了下,想要回头却被霍修函不容拒绝的摁住了肩膀。 “怎么这么凉?” 伸手摸了摸江湛冰凉的脸颊,霍修函眼角带着浅淡的笑意道,“进去吧,这里风大。” 被他一打岔,江湛忘了在他眼中看到的那一点光亮,还没想明白自己想传达的信息他接收到了没,就被霍修函强势的半拉半推着离开了夜风习习的阳台。 刚从阳台出来,就遇上了林老爷子他们,江湛脚步一顿,转身就想开溜,然后比霍修函拎着领子拽了回来。 “见都见到了,过去打声招呼。” 霍修函的声音低含着隐隐的笑意,江湛埋怨的瞥了他一眼,委屈道,“打声招呼,一夜就过去了。” “哪有这么夸张。” 霍修函忍俊不禁,江湛摆摆手一脸无奈,拉着他边往旁边的走廊里钻,边小声道,“你是不知道!我们家这......” “关逸柏!” 智障小表弟的声音带着洋洋得意冲破人流传来,“跑什么跑!见到外公还不过来打招呼,就知道你之前的孝顺懂事都是装出来的!” 江湛浑身力道一卸,瞪了眼霍修函,眼底传递出浓浓的幽怨,你看吧...... 霍修函笑着拍了拍他肩膀,江湛深深叹了口气认命的转过身去。 看着江湛落魄小狗似得被关母拉到角落耳提面命了番,转身拎到了林老爷子跟前,霍修函笑着将手里的酒水饮尽放在旁边的酒台上,眼底闪过一丝幽暗的光芒,转身出了宴会厅大门...... 夜里的山上,凉风习习,偶尔飘过的一两声虫鸣,衬托的山间更为寂静。 霍修函在一段崎岖的山道上下车,明明就已经很狭窄崎岖的山道,硬是朝着断崖面远远近近的围了六七辆黑色奥迪,整个山道更是显得狭小崎岖。 山道的绿化带被撞了一个缺口,明显的拖痕带着残碎的枝枝叶叶木屑断栏撒了一路。 霍修函下车,一步一步向着断崖走去...... 断崖很深,悬崖峭壁上杂草丛生,幽幽的风声从崖底刮过,带起呼呼的低鸣。 袁绍明躺在岩壁横生的苍劲树干上,忍着伤口撕裂的疼痛,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保持着平衡。 崖顶有车子开来又停下的声音,袁绍明心头一紧,动了动手指悄悄握紧了身下的苍劲枝干...... 他千算万算,前前后后铺垫了好几层障眼法,却没想到还是被拦截在了下山途中!是林舒还是那些该死的老头子现在都已经无所谓了,从被身后的车子毫不留情的撞下山崖开始,袁绍明就已经意识到了现在来的这波人压根就没打算留他继续活着......当然,要不是车子起火坠崖间隙,他拼死打开车门撞出来挂在了树干上,现在恐怕早已经和司机一起化成了崖底烧焦车座里的一具焦尸。 放在口袋的枪,在跳车的瞬间掉了下去,现在袁绍明除了一身伤和随时可能掉下悬崖的处境外,一无所有。 听着踏在他心口上,一步一步越来越近的轻微脚步声,袁绍明屏住呼吸一颗心提到了喉咙孔...... 夜风卷着树叶从崖底呼啸而过,袁绍明额角的冷汗紧贴着眉梢滑落。 崖顶出现了一只色泽黑亮的皮鞋,袁绍明瞳孔紧缩,紧紧盯着崖顶那片布满繁星即将出现来人面孔的夜空。 远处传来朦朦胧胧的虫鸣,一张陌生而又冷傲的眼眸衬着漫天繁星倒映在袁绍明眼底。 悄悄松了口气,袁绍明刚想开口请那人施以援手拉他上去,却敏感的在那人眼底发现了一抹幽深的冷光! 刚松下来的心猛得一沉,袁绍明只觉得自己这次肯定是凶多吉少了...... “袁绍明。” 那人的声音冷冷的,不是疑问,更像一种等待了许多年后得愿以偿般的叹息。 袁绍明眼底暗色窜涌,当初为了爬上现在这个位置,他不知道杀害过多少人,但在那样的环境里,不是杀人就是被杀!他不想死,所以就只好摆脱别人去死了! 眼前的这人很陌生,不是记忆里的任何一个,袁绍明双目紧张的瞪得赤红干哑着声音开口,“你是谁的人?” 霍修函勾了勾嘴角,笑意却未达眼底。 袁绍明紧盯着这个来历不明浑身上下充满危险气息的男人,“为什么?我并不认识你......” 霍修函眼底的嘲讽一闪而过,伸手从后边保镖手中接过一双手套,缓缓戴上,漫不经心的凉凉道,“谁知道呢,或许上辈子有仇吧。” 袁绍明瞳孔一聚!霍修函已经从保镖手中接过了枪_支,云淡风轻的上了膛。 “拉我上去,金钱,地位,女人,我都可以给你。” 额角的冷汗滑下,袁绍明瞪着眼睛厉声蛊惑,“只要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杀死我反而会受到我心腹的追杀,阁下考虑清楚,这个买卖稳赚不赔。” 霍修函抬起手,夜色下,白色的手套衬托的铁铸成的枪_口愈发冰冷。 薄削的唇角勾出一丝冰冷的微笑,霍修函枪_口对准袁绍明,云淡风轻的开口道,“黑帮火拼,袁少合伙人反水,不慎被乱枪击中坠落山崖,无论是警_察调查还是心腹报仇,要找的都是帮派里的那些老骨头和出尔反尔的林家大少爷,跟我清清白白的平民百姓有什么关系?” 袁绍明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霍修函笑着继续补了一刀,“知道为什么到现在了还没人发现这里出事了吗?” “因为你最信赖的心腹是我的人呀......” 袁绍明死死盯着他眼底迸发出剧烈的恨意,霍修函毫不在乎的笑了笑。 被最信赖的人背叛是什么滋味,只有亲身体验过了才会知道...... “砰————” 一朵用鲜血凝成的艳丽鲜花在胸前开放,袁绍明瞪大眼睛,然后在呼啸的夜风中坠下了崖去...... 望着深不见底的悬崖,霍修函在悬崖边临风站了许久,才摘下手套连着枪_支一起交给保镖,转身钻进了车里。 望着一辆辆发动开走的黑色车辆,藏在树后的江湛浑身力道一卸,捂着胸口全身冰冷的瘫软了下来。 原著中霍修函就是个冷血无情杀人不眨眼的角色,江湛在书外看着他手刃仇敌的时候也会跟着解气叫好!但穿到了这里,眼睁睁看着那鲜活的生命就那样被人一枪结束了,江湛还是觉得一股阴寒从地下直接灌满全身,冷的他全身颤栗,就连牙齿都在打颤...... 他认识的霍修函不是这样的...... 江湛捂紧像是快要冻僵的胸口,只觉得刚才站在悬崖边的那人陌生的可怕,冰冷的可怕。 或许,他不该这么早提醒霍修函袁绍明的存在的...... 车子驶过弯曲的山道,霍修函瞥了眼后视镜里从那棵树后露出的衣角,敛了敛眼眸收回了目光。 ...... *** 晚宴结束后的一两天里,江湛总有意无意在躲着霍修函,他也知道以小说的走向来看,主角灭掉一个炮灰并不算什么,但身为成长在二十一世纪和谐友爱大天_朝,没见过杀人场面的江湛,还是被悬崖上那一幕冰冷的场景震慑住了。 嗯...他怂了......总是有点不由自主的害怕霍修函。 尤其是想到所有迷雾刨开后,自己跟霍修函的那点仇敌关系......江湛更方了!!! ————斩夜!请求支援!!! 原本出现斩夜声音的脑海内静悄悄的,不对,是死一般的寂静...... 总觉得剧情向着更危险的方向奔腾而去了呢! 江湛想蹲到墙角嚎啕大哭! 解决完袁绍明,林舒也借势交给了想要给袁绍明报仇的人去解决,霍修函顿时轻松了好大一截。 被召唤进二楼卧室,江湛悄悄瞥了眼霍修函头顶明晃晃的黑化条,揪着腮帮子,痛心疾首的表示,袁绍明都挂了!你还有个百分之零点一是什么鬼?!!! 百分之九十九点九都刷掉了!你还在乎那零点零一干嘛??!!! 霍修函没有看到他心底的怒嚎,却捕捉到了他眼底的畏缩,垂眸敛去眼底的寒意,霍修函竭力保持平静道,“过来。” “干嘛?” 江湛小心翼翼的向前迈了一步,一双眼睛闪来闪去的望着他。 霍修函眼眸一沉,江湛拔腿就想往外跑! 电光一闪间,江湛只觉得手腕一紧,然后一阵天旋地转转眼就被人紧紧压在了床上! “关逸柏,关景行唯一的宝贝儿子。” 霍修函双眸沉沉,每一个字咬牙切齿的都像是从齿缝间隙蹦出来的一般。 江湛心底一沉,知道他发现作者给关家在一开始埋下的那个伏笔了...... 江湛眨眨眼睛,努力挤出一丝无辜,想要用相处五年的室友情意感化他,“知道就知道,一本正经的直呼长辈名字多不礼貌呀......” “长辈?跟着霍弘业一起算计我父母的长辈?” 霍修函眼底的寒光一层盖过一层,江湛在心底大呼一声‘天要亡我!’僵直躺在他身下抖抖嘴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关家父母为了利益跟霍弘业合作是事实,虽然他们只是轻信了霍弘业的蛊惑提供了一些金钱,但在一定程度上确实帮助霍弘业促成了霍修函父母那场在雨夜里的车祸。 所以霍修函这么恨他也是应该的...... 江湛绕过霍修函阴寒的目光,幽怨的盯着他头顶只剩下百分之零点一的黑化条哀嚎。 让我死没关系啊!但你好歹把那一咪咪黑化值刷掉了再说!这样会死不瞑目的我告诉你!!! 江湛眸光里的怨念太深,霍修函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底一时间风云变幻! 攥在手腕的力道越来越重,江湛忍不住轻轻嘶了口气,“霍修函你......” “当初小巷子里救我,是无意撞到的还是有意安排的?” 霍修函冰冷的声音里夹杂着极为陌生的寒意,江湛瑟缩了下,咬紧嘴唇没有说话。 “说!!” 霍修函大吼一声,钳着江湛的力道剧增!瞬间传来似乎要把他捏碎了般剧痛! 江湛惊恐的瞪大眼睛抬头,指尖霍修函头顶的黑化条突然失控了似得!长长短短剧烈变化!百分之零点一!百分之九十八!百分之三十二!百分之八十四! 眼看着剧烈激生的黑化条突破九十九向着百分之百去了!江湛一把拽紧霍修函衣袖失控的大喊一声,“无意的!!!无意碰到你!然后自愿救了你!不是安排的!不是!!!” 黑色的进度条在百分之百停留下来,江湛瞪大眼睛呼吸跟着心跳一起停了下来...... ‘砰————' 无形的黑化条像水晶玻璃一样炸开,然后在空气中闪着细碎的光芒消失不见。 霍修函弯起眉眼,笑意浅浅,“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江湛悄悄松了口气,然后一个冰凉的嘴唇贴了上来,凉凉的,带着霍修函独有的味道抵开牙关探了进来。 “关逸柏......” 霍修函闭着眼睛低低叫了声他的名字,喜欢两个字在唇齿间转了转,最终还是没有吐出来。 “你不知道一个人的滋味有多么可怕......” “从在黑暗的小巷里隔着血雾朦朦胧胧的看到你,一切便都已经不可逆转的开始了......” “是你先招惹了我,那么便不可以再退缩......” ...... 霍修函额头抵在江湛脖颈里,薄凉的声音带着丝丝难以察觉的颤抖传进心脏,江湛瞪大眼睛不知所措的任他压着自己僵在了床上。 江湛瞪着明亮的天花板,心底止不住的颤栗。 霍修函抬起头,眼底带着难以掩藏的情意望进他的眼睛。 “小柏,我们......” 霍修函眼底的神色骤然一变,江湛愣愣的看着一道细碎的纯净光芒从他眉心流逝了出来,然后晃了晃,离弦的箭矢一般嗖的一下窜进了自己的眉心! 江湛抬起手,愣愣的摸了摸自己额头。 ————不要入戏太深。 斩夜冰冷的声音带着无尽的寒意出现在脑海里。 江湛眼前一黑。 最后的记忆是霍修函震惊诧异的双眼,和嘴唇带着颤意的轻轻开合...... 巫...... 第16章 淡漠主角是人渣(一) 深沉的夜幕卷着苍茫银河,从头顶一直蔓延到天边,浩瀚而又璀璨的笼罩着茫茫大地上的一切。 没有月光,但脚下的山道并不显得黑暗。 瘦弱的少年背着一个更为瘦弱的幼童,一步一步,吃力而又缓慢的行走在崎岖艰险的山道上。 背上的幼童不重,但对于已经背着他走了两天一夜山道的少年来说早已经到达了极限。 眼底的暗色翻涌而出,然后又在深沉夜幕的掩映下悄悄消散的无影无踪。 少年抬手,吃力的向上托了托背后的幼童,沉下眼眸,继续沉默而又缓慢的行走在荒无人烟的寂静山道上...... ...... 头很晕,身体很重,四肢更是像灌了铅似得抬了抬不了一下。 江湛的意识仿佛混乱成了一团灰暗的烟雾,迷迷瞪瞪的找不到方向,模模糊糊的分不清虚实。 身下一颠一颠的,抵着少年的额头时不时撞击在他单薄且又瘦骨嶙峋的肩头,江湛嗓子里发出一声难以察觉的低哼,皱了皱额头,混乱的意识渐渐归位...... 夜风从匍匐在矮山上的野草间袭过,翻涌着暗色的波浪,从天边一直卷过少年脚踝,然后毫不停顿的袭向远方。 江湛嘤咛了一声,带着小孩子特有的娇气。 “哥哥,” 他听见自己说,“我们要去哪里......” 软软糯糯,奶声奶气。 “勾着我脖子。”少年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干硬而又冰冷。 幼童伸出两条细细短短的小胳膊勾着他,努力仰起脖子向他背后贴了贴。 少年默不作声的踏着夜风席卷而来的草色波浪行走在崎岖的山道上,幼童贴上去的脑袋晃了下,然后毫无预兆的一下撞在了少年瘦弱凸出的肩胛骨上! ‘砰————’ 骤然从额角传来的疼痛,带着凌冽的夜风席卷遍幼童瘦小的全身!江湛一个激灵,彻底从混沌中清醒了过来! 身下的少年很瘦,瘦的整个背后全是骨头,一步一晃,一晃一撞,硌的江湛贴着他的地方一阵阵生疼。 头顶的夜幕很阔很深,仿佛兜不住满天繁星随时都有可能压下来似得。 江湛趴在少年瘦弱的背后,瞪大眼睛小心翼翼的调整着呼吸...... “骆星宿,黑化值百分之九十三。” 斩夜的声音在脑海里毫无征兆的响起,江湛反射性的仰起脖子去看少年头顶的黑化条...... 有了霍修函近乎满格的百分之九十六在前,眼下的这个百分之九十三似乎也没多么可怕的,江湛在轻轻松了口气,还没来得及将气出完,只觉得少年放在他屁股下面的手向上托了托,然后下牙齿磕到上嘴唇...... 江湛强忍着眼底泛滥的泪水,默默勾紧少年脖子,歪着脑袋安静趴在了他瘦弱的后背上...... 骆星宿是一本修真小说的主角,庭院夜里亲眼目睹了双亲惨死后,被一位镇守边疆的将军所救,收为义子带回家中,将军常年镇守边疆,少年又来历不明,所以在将军府夫人的默许下,少年受尽了闲言冷语,刁难打压,过了将近七八年的非人折磨!咬牙默默忍受着一切,然而不等少年长大,骆家就先遭遇了百年大劫...... 背着幼童走在崎岖寂静的山道上,少年一步步,沉默而又艰难的行走在寂静的山道间。 用近十多分钟,接受自己变成了一个软软糯糯短手短脚的小屁孩这个事实后,江湛吃力的勾着少年的脖子,努力回想一切能回想起来的剧情。 少年的脚步突然越来越快,江湛来不及疑惑,就被迫紧紧拽着他肩膀上的衣料一颠一颠的,随着他深一脚,浅一脚的步伐,趴在他身上逆浪行舟似得剧烈颠簸! “哥哥......” 江湛吃力的勾着他脖颈开口,软糯的声音没等传过去,就被少年快速奔跑起来的后背,颠簸的支离破碎! 忽然,似有所觉似得,江湛在颠簸中堪堪回头...... 然后只见,寂静深沉的夜幕下十几簇带着火球的箭矢夹着凌厉的夜风铺天盖地而来! “哥哥!————” 幼童清澈的瞳孔骤然一缩!然后电光火石间,托着他半边屁股的手掌猛然撤出,在幼童瞪大眼睛身体倾斜掉下来的瞬间勾着他的腰将整个人捞进怀里! 少年抱着幼童扑身一个打滚,从长满漫漫野草的山道上借力滚了下去! 在他扑身的瞬间,十几支带着熊熊火焰的箭矢,‘铛铛裆!’全钉在了他刚站的山道上! 浇了油的火焰扎进泥土里逐渐熄灭,稍长的箭尾带着冷气在夜色下发出一阵轻颤...... 全身包裹在黑色布料里的蒙面人们足尖点地,御风而来,可惜最后能看到的也只是那陡峭山崖下越滚越远的暗影。 七八个黑衣服蒙面人并排站在山道上,向下望了望,最后勾了下手指,如同出现时一样,瞬间消无声息的消失在了崎岖寂静的山道间...... 江湛被少年紧紧护在怀里,一路翻滚着到了山下,眼看着就要停下了,突然正前方出现了一块嶙峋的巨石!江湛在翻滚的间隙扫到了巨石一角,然后瞬间瞪大了眼睛没等反应过来,就已经快速翻滚着狠狠撞了上去! ‘砰————!’ 剧烈的刺痛从小腿处瞬间传遍全身!江湛蜷缩着趴在巨石边,额角的冷汗一颗接着一颗不要钱似得滚下。 痛!全身都痛!连呼吸都痛!右边小腿处最痛!!! 江湛咬紧牙关紧紧闭着眼睛,全身都在因为难忍的疼痛而止不住抽搐...... 少年从旁边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浮土,走过来。 “哪里痛?” “腿......” 江湛含着眼泪,抬起头颤巍巍的开口...... 少年走到他身边蹲下,扫了眼他不正常蜷缩着的小腿,转了个身道,“先上来,到前面镇上了带你去看药剂师。” “可是......” 幼童软软糯糯带着哭音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少年拉着胳膊拖到背上,重新背了起来。 漆黑的山脚下比顶着星空的山道更难走,到处都充满了坑坑洼洼的泥泽与突兀凸出野草树根,少年背着幼童一路沉默,头顶布满璀璨繁星的夜空被茂密的树丛遮挡的严严实实,偶尔从树叶缝隙倾泻下几道稀疏交错的星光,没等看清,就已经走了过去。 江湛趴在少年瘦并不怎么宽阔的背上,咬牙忍受着从小腿骨处传来的牛芒针扎般的刺痛。 刚刚从山道滚下来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江湛的错觉,在少年护着他快速翻滚马上就要撞到嶙峋巨石的时候,他模模糊糊的记得腰上被人推了一把,然后不等他感受清楚就已经‘砰!’的一声撞上了巨石...... 江湛勾着少年脖颈,默不作声的望着他瘦弱的脊背眼底一片疑惑。 死宅多年的他看过的漫画小说太多太多,除了真爱,其他一般的故事小说早都忘得差不多了!像这本,江湛大概能想起来一点主角的主要历程,但加上背上这个幼小瘦弱哭唧唧喊着哥哥的小屁孩,江湛就有点抓瞎了。 难道是小说开始前的剧情?他记得主角一出场就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过什么弟弟...... “言景,把火折子拿出来。” 少年的声音冰冷冷的从前面传来,江湛愣了下,连忙忍着伤痛翻找出火折子打亮。 前几天刚下过雨,脚下的泥土松软而又充满了滑腻的草芥,江湛将火折子努力举过少年肩头,刚准备松口气突然脑中电光一闪,后知后觉的注意到了少年刚叫出的名字。 言景......? 言景?!!! 江湛瞪大眼睛浑身狠狠颤栗了下,一股阴寒瞬间从脚下传遍了全身! 瞪大眼睛紧紧盯着少年的后脑勺,江湛忍不住得浑身轻颤,手脚僵硬的趴在少年背上,仿佛趴在一只随时都有可能回过头一口吞掉自己的恶魔脊背上...... ————骆言景,那位给予少年姓名的将军的唯一儿子。 如果...如果,他没记错的话...... 接下来,幼童被少年带到镇上卖给了专门替贵族老爷收集小童的人贩子手中!然后,少年拿着换来的银两踏上了主角转折点的开始,而幼童则在近乎残忍的折磨下,凄苦而又惨烈的结束了他短暂而又渺小的一生...... 想到幼童七窍流血浑身青紫的惨死状,江湛浑身上下都在止不住的颤栗! 他知道作者想要通过将军府仅剩下的,所有人最宝贵的小少爷的惨状描写,为少年在府中受尽折辱的凄惨童年出口恶气! 但小少爷是无辜的啊!!! 他在将军府被灭门之前压根连见都没见过主角!凭什么他将军府主母娘对主角的所作所为要全算到他头上?!!! 更更更更更重要的是!! 现在这个悲催凄惨的无辜炮灰小军爷变成他了啊!!!! 第17章 淡漠主角是人渣(二) 全身僵硬的趴在少年背后,江湛望着黑漆漆尽头出现的点点灯火,心底的恐慌仿佛涨潮的湖水般一点点漫过整个心房。 时间一点点流逝,江湛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生命,也在随着少年踏往灯火处的一步步飞速流逝...... 狠狠打了个颤!江湛抓紧少年肩头的布料,颤颤巍巍的开始努力想方法避开即将被卖掉的厄运! 主角卖掉小少爷,一方面是为了换银两去神医谷寻医,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甩开一直追着他们的黑衣人。 将军府惨遭灭门,那些人为了斩草除根自然不会留下骆言景这根隐患,而骆星宿在府中时,被下人诬陷暗中修炼异术,硬生生被将军夫人下令打散了腹内仅有的一点点真气,然后丢进地牢里,被夫人身边的大丫鬟亲眼看着焚毁了全身经脉...... 主角想要继续修炼剑气,自然就得先找办法将毁掉的经脉重新连起来...... 江湛看着越来越近的城镇灯火,脑中飞速旋转,终于在少年背着他绕过石头砌成的矮墙,踏上城镇干净漂亮的青石台阶时,小心翼翼的斟酌着开口道,“那些追我们的人...是为了那颗丹果吗......?” 少年沉默的踏上寂静无人的街道没有说话,江湛狠了狠心,继续咬牙道,“就是小小的,像颗小金橘似得,但比小金橘小很多很多,铜板大小,叶子细细小小的,周围长了一圈齿锯......” 少年的脚步顿了下,江湛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知道他的小命可以多延续一下了...... “碧霄果?” 少年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带着点难以察觉的情绪波动。 江湛不敢把话说得太满,犹豫了下,断断续续道,“可...可能吧......” 少年眼底冷光一闪而过,江湛敏感的察觉到了从他体内散发出来的冷气,忙不迭迟道,“娘她看管的非常紧,我也只见过一次,匆匆一眼就被娘夺走收起来了。” 小孩软软糯糯的声音,夹杂着劫后余生的后怕从背后传来,骆星宿敛了敛眼底的神色,淡淡道,“应该是碧霄果。” “那有什么用呀?” 小孩的声音软软的,带着点他这个年纪特有的天真。 “没什么用。”少年托了托他屁股,转身向着旁边檐下挂满灯笼的正街走去。 江湛勾紧他脖子,将早已经熄灭的火折子,裹着冷汗攥在手中,望着渐渐远去的偏僻黑暗小岔道悄悄松了口气。 作者笔下的世界在某种程度上很简单,见不得人的龌龊交易都在偏僻脏乱的黑暗岔道深处,现在主角换了条宽阔干净的青石街道,那么是不是意味着他的凄惨命运也已经悄悄换了一个方向? 江湛悄悄松了口气,但还不敢放松警惕,只得紧紧勾着少年脖颈,小心翼翼的望着他前进的方向,超小声刺探道,“哥哥,我们要去哪里......” 少年皱了皱眉,他并不喜欢哥哥这个称呼,但因为小孩突然提到的碧霄果对他有用,所以虽然心里不痛快了下,但也没矫正。 “去医馆。” 少年的声音干硬而又冰冷,江湛喉咙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将已经到了嘴边的话语吐出来。 好不容易让少年打消了卖掉他的打算,江湛暂时还不想招他厌烦...... 深夜早已经入了三更,整条街上静悄悄的,医馆门前的长条灯笼上提着‘医’字,悬挂在檐下安静的投射出盈盈光芒。 幼童紧挨着少年缩成一团蹲在门角,像两只夜色中无家可归的幼兽,孤单悲怆的躲在檐下,相互舔舐着彼此细碎的伤口。 夜风袭过街道,医馆檐下的灯笼随着夜风轻轻摆动,江湛悄悄挪动屁股向着少年的方向靠了靠。 有点冷,但也有点安心。 他才来到这个世界不到半天,但却像是已经足足奔波了好几个月一般累。 蜷缩成一团窝进少年怀里,江湛迷迷糊糊的叫了声哥哥,贴着他单薄的胸膛渐渐睡了过去。 少年垂眸看着他眼睑下睫毛长长的投影,沉默如水,眼底一片晦暗难明...... 凉风拂过,檐下的灯笼已经燃尽熄灭,天边也逐渐泛起了淡青色的鱼肚白。 医馆的小伙计刚把门打开,一位衣着简朴的少年就站在门前,抱着一个瘦弱的幼童,满眼平静的望着他。 ...... 放下搭在幼童腕间的手指,年迈的药剂师笑呵呵抹了两把胡子道,“并无大碍,只是有点低烧,开个方子吃两天就好了。” 年轻的小伙计拿着纸笔走过来,老先生俯身趴在小榻旁的矮桌上写好方子,交给他去抓药,自己颤巍巍的起身走到小榻另一边,低下头拨开小孩裤脚,仔细查看着他小腿处的伤势。 “骨折了,耽搁太久有点错位,你帮我按着他,掰过来就好了。” 老先生摸摸胡子说得一脸轻松,骆星宿也压根没有在意,照着老先生的指导扶起小孩半抱在怀里禁锢紧后,也就安静等着他老人家的动作了。 “可能会有点疼。” 年迈的药剂师看了看小孩发烧烧得通红的小脸,无奈道,“但是也没办法了,现在不掰过来,时间久了这条腿就算是废了。” 骆星宿半垂着眼眸眨都没眨,将小孩伸到外面的胳膊拉回来重新圈进怀里,淡淡道,“开始吧。” 老先生沉重的摇摇头,招过另一个小伙计端来水盆,净了净手,挽起袖子颤巍巍的走到幼童身边,伸手先仔仔细细的摸了摸他的腿骨,然后弯腰捏着他断骨两侧按了按,突然一个猛劲儿接了上去! 剧烈的刺痛从小腿处传来!江湛由于低烧儿整个儿混沌的意识,瞬间像是被闪着白光的利剑从中间劈开了似得!‘唰!’的一下,难以忍受的剧痛瞬间传遍了全身! “呜呜————” 怀里的小孩因为疼痛剧烈的挣扎起来,骆星宿牢牢禁锢着他的身体,以防不小心又将刚接好的腿骨挣开。 老先生眼疾手快的按着他的伤腿,从小徒弟手中接过木板纱布,手脚麻利的三下五除二给迅速绑牢实了! 小孩烧还没退,被禁锢着手脚,哭唧唧的窝少年怀里掉眼泪。 骆星宿看了眼他烧得通红的小脸,和因为疼痛而瞬间爬满额角的冷汗,皱了皱眉头,起身将他平放在了软塌上。 “好了,伤筋动骨一百天,再休息几个月就可以痊愈了!” 老先生笑呵呵的摸了摸胡子,看着这一大早就守在医馆门前的兄弟俩,眼神分外和蔼慈祥。 骆星宿后退一步,向着老人微微拱了拱手,“多谢老先生肯施与援手。” 年迈的药剂师笑呵呵的摆了摆手,“不必不必,医者父母心,更何况你们还都是跟我孙子差不多大的年纪,兄弟俩能这么相亲相爱,实属难得!” 骆星宿不动声色的避开老人慈爱的目光没有说话。 刚拿着方子去抓药的小伙计拎着一串药包过来,将用草纸包好的药剂甩在小榻旁边的矮桌上,笑嘻嘻的对着年迈的药剂师喊道,“师父!抓好啦!” “小声点!一天咋咋呼呼的!” 年迈的老药剂师吹起胡子瞪了他一眼,噼里啪啦的逮着又是一顿教训...... 骆星宿转头看了下药柜后面画着草药半藏半掩着的书籍,犹豫了下,开口道,“请问,可以给我看看有关草药的医书吗?” “医书?” 年迈的药剂师放下教训小伙计的手掌,扭头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药柜的方向,“哦,那个呀!那是我让他们看着认药的!也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当然可以看!” 老先生挥挥手,杵在他身边挨了半天训的小伙计立即跐溜一声,蹿了过去讨好般的抢着去拿书。 将小伙计一脸讨好递上来的书籍递给骆星宿,年迈的老药剂师笑了笑道,“你弟弟这正绑着腿骨不宜走动,不如你们就先在我这里住下吧,刚好我家小外孙也快来了,一起做个伴儿!” 骆星宿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店碎银塞道旁边的小伙计手里。 “那就麻烦您了。” 医馆小伙计的手脚很利索,骆星宿刚敲定住下来没多久,他就已经收拾好了房间领着他们住了进去。 坐在医馆后院简陋的房间里,骆星宿拿出年迈药剂师赠与的那本医书,坐在床边慢慢翻阅了起来。 ————碧霄果,铜钱大小,多呈金橘色,顶出小白花,茎叶细小狭长,周围呈锯齿状细针,可入药,喜好阴寒,常年生长在悬崖峭壁顶端,培育期长,成熟期短,极难采果...... ————百年熟果可医根骨,千年熟果可续经脉。 第18章 淡漠主角是人渣(三) 身体很热,脑袋昏乎乎的疼,江湛蜷缩在床上带着哭腔哼哼唧唧的费力踢开被子。 骆星宿坐在旁边,专注的翻看着医书没有理他,江湛头疼欲裂,蜷缩成一团滚到墙角难受的低低啜泣。 门口传来两下敲门声,骆星宿眼底飞快闪过一丝被打扰后的不悦,随手拉过旁边的被子丢到还在哼哼唧唧的江湛身上,骆星宿放下医书,绕过房中简陋的桌椅前去开门。 单薄的木板门从里面拉开,刚才被老先生耳提面命训了许久的小伙计正端着熬好的药碗笑嘻嘻的看着他。 “嘿!药熬好啦!趁热喝!” 骆星宿接过黑漆漆的药碗,谢过小伙计,就转身进了门。 房内床不大,但睡两个孩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小孩因为烧得难受已经滚到了墙角,贴着冰冷的墙面散热。 骆星宿看了他一眼,将装满黑漆漆药汁的瓷碗转到左手,屈起一条腿跪上床边,弯腰攥着小孩瘦弱的上臂将他拽了出来。 “呜呜......” 小孩闭着眼睛挣扎,眼角有泪,双颊通红,连喷到骆星宿腕间的气息都带着灼热的温度。 “喝药。” 骆星宿靠坐在床边,一只手将小孩牢牢禁锢在怀里,另一只手稳稳端着青瓷药碗。 小孩白皙的脸蛋儿烧的通红,皱紧眉头闭着眼睛被圈在骆星宿怀里,忍不住的折腾。 小伙计送完汤药就停不住的跑走了,屋子里没别人,骆星宿也懒得装兄友弟恭,禁锢着小孩热烘烘的身子将药碗凑到他嘴边,药碗边沿卡着他上牙齿,骆星宿手腕一抬就猛的灌了下去。 “咳咳!咳咳咳————” 黑漆漆的药汁没入小孩殷红的唇畔内,不等咽下就被拧着脖子咳了出来! “呜呜......” 小孩脑袋里烧的迷迷糊糊,浑身都像是被放在烈火中灼烧似得难受!本来就浑身不舒服着,突然被灌进一口苦兮兮的汤药,更是委屈得厉害,拽着骆星宿的衣襟埋头进去就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 骆星宿移开药碗停了会儿,等他安静下来,单手将人从怀里挖出来,重新圈紧他捏开下颌,将剩下的药汁一口气全灌了下去。 黑漆漆的药汁带着难以言喻的味道充斥满口腔,小孩嘴巴一撇,刚想吐掉就被人死死捏住了嘴巴!浓重的苦涩弥漫开,不等他委屈的哭出声,骆星宿就指尖施力在他脖颈处随手点了几下。 ‘咕咚————’ 最后一口药汁,在小孩哭唧唧的挣扎中被迫咽了下去...... *** 将军府百年神威在短短几天内塌然倾覆,自然不可能只是一场突如其来的灭门惨案那么简单。 这是一个皇权与修真共存的世界,修真界不屑于尘世间的浮华权势,但皇权却忌惮修真界超脱凡人的剑气能力,无论是翻了几番的寿命,还是翻云覆雨的能力,修真界都将凡尘浊世远远甩在身后,只要他们愿意,一个剑王级别的修士就可以眨眼间颠覆一座防御攻守装备顶级的百年城池! 上位者自己没有时间与能力去寻道修仙,便更加忌惮手下的臣子们去触碰这些,不是不懂得师夷长技以制夷的道理,而是相比于修真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一时兴起的进攻,他更忌惮手下臣子的蓄谋造反! 将军府百年神威,支撑着照云帝国的百年太平祥瑞,而近百年来,照云帝国靠着将军府的铁马征战,火速吞并周遭大大小小的国家迅速壮大!短短几十年内就迅速崛起,成为了这片大陆唯一一个能在知名度上与修真界并头齐驱的超级帝国! 外患已除尽,至少百年内不会有新的帝国,能崛起到威胁照云帝国的地步。 将军府作为军神世家已经在这片大陆最瞩目的地界屹立多年了,瞩目到,大街小巷深知将军府而不知帝王阁,稚童老叟深知将军令而不知帝王策! 深谋远虑的上位者开始想要不动声色的飞鸟尽,良弓藏,但却发现良弓的光芒太盛,早已经过了可以不动声色掩藏起来的地步,于是那滔天的火焰就开始燃烧了起来...... 鲜血,惨叫,绝望,哭喊...... 屹立于照云帝国几百年的将军府,在透漏不出一丝星光的暗夜里倾然坍塌。 ...... 在老先生的医馆里待了一晚,第二天傍晚,小孩烧刚褪下去,骆星宿就准备跟老先生告辞离开。 追着他们的黑衣人虽然已经退了,但只要还在照云帝国的土地上,他们就一刻不能安宁,为了自保,也为了不连累别人,他们只能越早离开越好。 江湛低烧刚褪脸颊还有点红彤彤的,裹着小伙计找来的小孩旧衣裳,双眼湿漉漉的坐在床边,看着骆星宿将擦好的短刀绑进裤腿里,瓮声瓮气道,“哥哥,又要走了么?” 骆星宿踩着凳子将小腿上的绑带缠好扎紧,转身拿起另一把短小的匕首藏进袖子里,头也没抬的嗯了一声。 江湛看着看着窗外已经渐渐暗下来的天色,犹豫了下,继续瓮声瓮气道,“可是已经天晚了......” “晚了才好上路。” 骆星宿收拾好了自己,站起身踩了两下,转身走向小孩。 伸手穿过腋下将小孩抱起来站在床边,骆星宿脱掉他裹着的那套旧衣,扒掉里面那层鎏金暗纹的华丽锦衣丢脚下的火盆里烧掉,然后才拿起之前的旧衣裳重新给他穿上。 江湛垂眸看着被火舌一点点吞噬掉的鎏金锦衣眼神暗了暗,骆星宿以为他舍不得之前的永华富贵,低头随意瞥了眼也没在意。 逃命路上,一切能辨明身份的东西都是隐患,更何况是这种从皇宫里赏赐出来的鎏金锦衣? 骆星宿没有时间哄孩子,将他衣服穿好裹严实了,拿出在火盆里烧了半天的木柴,熄灭,在地上敲了敲,蹲下拾起一地黑炭和着灰尘合掌揉碎,一点一点抹在了小孩漂亮的小脸上...... 白皙的皮肤变暗变糙,骆星宿又捻起一点碎炭,顺着他的眉梢眼角描了描。 顷刻,原本一身优雅贵气的漂亮小公子,转眼间就变成了街巷里打滚长大的皮小子! 骆言景作为将军府的唯一传人,即使从小被父母牢牢保护在将军府里,但还是挡不住被人所识,而骆星宿就不一样了,被带回将军府的时候是悄无声息的,说是义子也从没举行过相认仪式,最后更是没过两天就被排挤到了将军府最下等的院子里待着...... 所以将骆言景收拾好后,骆星宿转头看了下外面已经黑透的暗色,也就准备趁夜离开了。 老先生那里骆星宿不打算惊动,知道的越少对他们越好,小孩腿伤昨天才绑好,骆星宿转过身向之前一样背起他,抓起旁边装满药的包裹递给他拿着,最后望了眼窗外的天色就准备离开了。 推开门走出长廊,刚到内堂门口江湛就听到了一声巨大的撞击声! 心头猛的一缩!江湛趴在骆星宿背上,全身都僵硬了起来。 屋内噼哩哐啷一阵打砸乱翻,还夹杂着各种骂骂咧咧的声音...... 内堂屋后有棵古树,枝繁叶茂,遮天蔽日,树下一口古井,骆星宿背着小孩绕过古井躲在窗后,透过细碎的窗缝映着明亮的烛火,沉眸看着里面。 杂乱的地上撒满了乱七八糟的草药,小榻上的矮桌被掀了下来,漆黑的汤药与残碎的瓷碗撒了一地! 早上还慈眉善目问着他们小粥够不够吃的老先生闭紧双目躺在冰冷的地上,微微蜷缩着干瘦的身体,一柄冰冷的寒刀捅破他的身体,在骆星宿看到的瞬间一把抽了出来...... “噗————” 刺目的鲜血喷涌而出,瞬间静默的淌成了一地血红...... 被吓傻的小伙计躲在角落里,惊恐的瞪大眼睛全身僵硬到一动不能动...... “说,有没有见到两个陌生的小孩?!” 满脸凶相的官兵,不耐烦的一脚将放在旁边草药木架踹翻,抬起还在滴血的挎刀指着小伙计,恶狠狠道,“想活命就快点说,只要是小孩子交出来就好,否则,这就是你的下场!” 提刀指了指躺在血泊中的老人,官兵一脸不耐的看着被吓傻的小伙计,“我们也是按章办事,我不想再杀人,你最好快点。” 后面的官兵一把将刀拍在桌上,小伙计吓的一跳!然后迅速回过神来,哆哆嗦嗦趴跪在地上一边用力磕头,一面指着后院带着哭腔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后...后面!前天刚来了两个小孩......” 为首的官兵双目一凛!一脚踹倒小伙计,带着人飞快的向着他指着方向跑去! 躲在窗外的骆星宿心底狠狠一沉,背着早已经瞪着眼睛吓僵的小孩快速躲向窗边的古树后!万均一发之际!抓过古井旁边的水桶挂到打水绳子上抱着小孩一步跨了进去!! ‘哗啦啦啦啦————’ 绕在横木上的草绳被重力带着哗啦啦转着圈迅速散开! ‘嘭————’ 官兵冲进内院的瞬间,打水的木桶带着两人嘭的一声坠入了冰冷的井水里...... 第19章 淡漠主角是人渣(四) 井底很深,骆星宿抓着小孩从阴寒的井水里浮出_水面。 眼前黑漆漆的一片,细碎的星光从古树枝叶缝隙透下来,在晃动的水底投下斑驳的光影。 骆星宿抓着小孩紧紧贴在漆黑滑腻的井壁上,望着头顶那方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映现出凶神恶煞官兵脸的井口,眼底一片冰冷。 井水很冷,刺骨的寒意在落入水底的瞬间就已经侵透了全身,江湛裹着一身湿衣裳泡在水里,只有一颗脑袋露在水面上,浑身冻得连牙齿都在打颤。 “搜仔细了!抓到人赏百两黄金,人人有份!溜得这么快,肯定是上面要的那俩人!” 上面传来官兵们斗志昂扬的回应,江湛躲在井底都听得到房间里面噼里啪啦翻箱倒柜的声音。 清晰的靴底踏着古井边的落叶一步步走来,江湛紧紧攥着骆星宿的袖口,整个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这儿有口井!” 江湛听到有人在喊,然后在下一瞬间就被骆星宿压着脑袋按进了水里! 冰冷的井水盖过脑袋钻进耳朵,江湛瞬间就被冻僵了一般,连着头皮都在发痛发麻! ...... 明亮的火把伸进古井边沿,按着挎刀的官兵趴在井口探进半个身子向下照了照。 一只底朝天的木质水桶正晃晃悠悠的漂浮在黑漆漆的水面上...... “没人————” 那官兵回头叫了一声,然后四五支火把一起围了上来。 轮流探着脑袋在井口望了一圈儿,为首的官兵不耐烦的大手一挥,“去找些石头投下去!” 围了一圈儿的官兵们飞快的应了声‘是!’,快速散开,没多久就抬了一大堆石头过来。 “咚————” “咚咚————” 碗口大小的石块被一个接着一个的扔下井底,砸起一片片激进的水花。 被火把照亮,反而更显得黑漆漆看不清底部的水面一阵晃动。 围在古井口的官兵们全弯下腰聚精会神的观察着水面,然而毫无一丝除过石头激起水花外的波动,仅有的一点改变,也只是漂浮的木桶随着圈圈水波从中央晃到了布满鲜绿苔藓的井壁旁边...... 抬过来的石块噼里啪啦砸了一大半下去,也没见有什么动静。 为首的官兵望着黑漆漆的水面沉默的抬起了手掌,正在往下砸石头的官兵们立即揉着胳膊停了下来。 “找块大的石头过来。”为首的官兵说。 “多大?” 站在他对面的官兵揉着胳膊疑惑的看向他。 为首的官兵抬头看了他一眼,“能盖住井口那么大。” “哦哦哦!” 被看着的官兵眼底一簇火光猛的迸出,伸手‘啪’的在自己额头上狠狠拍了一掌,立即心领神会的向着周围吆喝道,“走走走!跟老子去抬个大的过来!” “好————” 古井上面一呼百应,然后没多久,一块庞大的巨石就‘砰!’的一声,压在了古井上...... 巨石遮住从树叶缝隙透下来的稀疏星光,彻底将井口压了个严严实实! 骆星宿抬手推开挡在头顶的木桶,拽着小孩猛地从冰冷的井水里钻了出来。 原本就幽深黑暗的井底,此刻更是漆黑的伸手不见五指了,骆星宿将小孩提起来扔到一边,摸_到漂浮在水面的木桶塞给他防止沉下去,然后转身就在井壁上细细摸索了起来...... 江湛大病初愈,又被冰冷的井水泡了大半天,此刻已经冻得咬着牙浑身打颤了。 阴暗的井壁上爬满了滑腻的苔藓,骆星宿试着用手抓着井壁凸出的石壁施力上爬,然而不等抓紧手指就从滑腻的苔藓上滑了下来...... 井底漆黑一片,骆星宿泡在冰冷的井水里阴沉着眼眸一点点沿着石壁摸索。 古井是用石块砌成,由于年代久远,气温阴寒的原因,石壁上布满的滑腻的苔藓,石壁不好着力,但石块与石块之间的缝隙还在,虽然早已经被沙石填充满了,但硬度仍旧比石壁要好插_入了许多。 在阴冷滑腻的石壁上摸索了一圈,骆星宿从小~腿处抽~出短刀,估摸着位置狠狠~插~进缝隙里!然后单手扣紧凸出石壁借力蹿了上去! 凸出的石壁太过滑腻,骆星宿不得不加快拔刀插刀的速度来保证在手指滑落之前将短刀插~进石壁缝隙! 漆黑的黑暗里一切细小的声音都被封闭的井底放大了无数倍。 江湛听着向着上方越来越远的声音,死死抓紧了木桶。 声音再很遥远了地方停顿了许久,然后‘砰————’的一声压在井口的巨石碎成了两块儿...... 细碎的星光带着清凉的夜色重新在石壁上折射了几番落入水底,江湛抬头望着夜色中,勾住石壁边沿就要翻出古井的少年突然心下漏了一拍。 “哥哥......” 小孩的声音恍恍惚惚从井底传了出来,有点空洞,有点平静,有点难以察觉的小心翼翼...... 骆星宿低头看向井底,小孩仰着头静静望着他,眼睛湿漉漉的,抿紧嘴唇安静的望着他却再也没说一句话。 骆星宿沉沉看了他一眼,转头扒紧井沿,脚尖蹬了下石壁轻巧的翻了上去。 江湛趴在水底,直到他单薄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井口那片映着细碎星光的夜色里了,还安静的仰着脖子静静望着那里。 总觉得,就要被抛弃了呢...... 稀疏的星光在井底铺上斑驳的碎影,头顶的树影晃动了下,然后少年的大半个身子探了进来。 “闪开。”骆星宿拿着一卷草绳沉着的看着他。 江湛吊着的心逐渐归位,无声的弯了弯眼睛靠向石壁。 脑袋有点昏,四肢也跟冻僵了似得不能动,但心底却踏实了很多,江湛模模糊糊的觉得自己哪里开始有点不对,但仔细一想却又说不出来什么....... ————斩夜,这位主角重生过了吗? “没有。”斩夜在脑海里冰冷冷的回答。 ...... 小臂粗细的草绳圈成卷扔了下来,骆星宿站在上面拉着绳索,江湛抬起冻僵的手指将末端在木桶上用力系紧。 小孩子低烧还没褪利索,又被躲在冰冷的井水里泡了半天,身上早都没了多少力道,江湛抖着手指哆哆嗦嗦的使了半天劲儿,才把木桶上的绳结打好了。 不用骆星宿说,江湛就艰难的踩着水爬进了木桶里,抓紧粗糙的绳索抬头看向他。 “好了......” 小孩仰头望着他的双眼黑白分明,乖乖巧巧的。 骆星宿眼底一道复杂的光芒闪过,将手中的绳索缠到打水的横木上,开始握着手柄一圈一圈用力转了起来。 将小孩从井口拽出来,两人都出了一身汗,被阴冷井水浸透的衣服被夜风一吹,刺激的整个心口都跟着疼! 院子里东西乱七八糟的洒落了一地,人都跑光了,骆星宿带着小孩钻进一个屋里,翻箱倒柜随便找了老先生孙子是几件衣服给他换上,偷偷摸~摸拽着他就出门了。 老先生的尸体已经不见了,内堂地上只留下一滩干涸的暗红色血迹,江湛看着那滩血迹大脑放佛被人用锤子狠狠敲了一下似得,有点晕,有点痛,有点反胃...... 这不是他所熟悉的世界,人命在这里是最不值钱的,不像霍修函复仇都要处心积虑的伪装成黑帮火拼后的悬崖车祸,在这里,人命如草芥,如蝼蚁,上~位者要你生,你便荣华富贵万丈荣光,上~位者要你死,你便不容苟且万劫不复...... 这是属于强者的世界,残忍而又直观。 “呕————” 江湛忍不住弯下腰抱着骆星宿的胳膊开始干呕。 鲜红的记忆冲破尘封汹涌而来,烈火声,惨叫声,冰冷刀尖插~入人身体的声音..... 一幕幕,一帧帧,鲜红的记忆带着浓重的血腥味铺天盖地而来。 江湛痛苦的干呕着眼泪直流,第一次,灭门两个字,从书本里方方正正的墨色铅字变成了有血有肉的真实记忆。 这不是属于他的,是原版将军府小少爷骆言景的记忆,江湛没有恨意,就是恶心,恨不得连着五脏六腑一起呕吐出来的恶心...... 耳朵里嗡嗡嗡的响着,鼻尖是挥也挥不散的浓重血腥气,江湛痛苦的蹲下~身呕的涕泗横流。 骆星宿站在旁边冷漠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娇气的将军府传人看到这些就受不了了,却不知道当初他当初为了一口吃的爬了多少尸山血海。 就因为他高贵的母亲说了句将军府不养废人。 他就被扔到刚刚经历过战乱充满鲜血尸首的战场上独自生活了整整一年。 ...... 第20章 淡漠主角是人渣(五) 凶神恶煞的官兵从医馆刚出去,街上安静得可怕。 惨白的月光穿过树梢在医馆台阶前投下斑驳的光影,周围静悄悄的,充满了死一般的沉寂。 江湛沉默的跟在骆星宿身后,一言不发的拖着自己还夹着木板的伤腿,艰辛却又沉默的跟走着。 夜晚的街上被月光映得很亮,但很亮的地方却不属于他们...... 强忍着右腿小_腿骨处传来的疼痛,江湛跟着骆星宿走在一条比一条黑暗,一条比一条偏僻的小路上。 小镇的各个出镇路口已经戒严,他们不得不在天亮那些人封锁山道前趁着黑夜潜了出来。 山道很深,刚下过雨,崎岖又滑腻。 江湛咬牙拖着受伤的小_腿,默不作声的跟在骆星宿身后。 山道深入山腹,越往后,林子里的路越难走,骆星宿看了看头顶遮天蔽月的树荫停下,转身看向还咬着牙跟自己较劲儿的小孩,走到他身前转过身道,“上来。” 江湛看了眼他瘦弱的后背,受伤的小_腿在止不住的发颤,但还是咬着牙摇了摇头,“不要。” 小孩软软糯糯带着坚韧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骆星宿神情不动,直接抓起他的手放在肩膀上,蹲下勾起小孩腿弯,一个使劲儿背着他站了起来。 “不!我不用......”猛地趴到骆星宿背上,江湛受惊趔趄了下然后连忙扒紧他肩膀挣扎,“我可以自己走。” 骆星宿没有理他,径直向着树林深处走去。 江湛全身僵硬的趴在他背上,尴尬的整张脸都在发红,上次被少年背着是他刚穿过来,还没了解完情况就叽里咕噜从山上滚下去了,然后有一路烧的迷迷糊糊的真把自己当成了不识世事的小孩子般依赖着他...... 直到在井底看着少年站在树影斑斓的星光下,江湛才意识到自己从落到小少爷身上开始,就一直在拖累着他...... 明明都是小孩子,明明从小在将军府里受了那么多苦难,明明早已经就不需要再按照将军府小少爷的态度对待他了...... 趴在骆星宿背上,江湛抓着他消瘦的肩膀,手指紧了紧,又缩了缩,“放我下来,我可以自己......” “闭嘴。” ...... 穿过灌木密林,前面的树木越来越大,遮天蔽日,隐天蔽月,外面的月光亮堂堂的,密林内部却是连一丝星光都没泄露进来。 林中的虫鸣渐渐消失,四下越来越寂静。 江湛趴在骆星宿背上,莫名的一股阴寒从心底悄然而生,勾紧骆星宿脖子,江湛绷紧神经浑身寒毛颤栗。 他察觉到了隐藏在前面黑暗处的未知危险。 看不清脚下的道路,但萦绕在周围的空气却湿_润了许多,眼前的黑暗也放佛蒙上了一层若隐若现的纱影。 ————起雾了。 江湛心道。 “没毒。” 前面的骆星宿突然开口,吓得江湛勾着他脖子一个激灵,然后反应过来是自己紧张的屏住了呼吸...... 不好意思了下,江湛安静趴在他背上,犹豫了下还是犹犹豫豫的小声开口道,“这是哪里?” “迷雾森林。” “啊?!”江湛抓着他肩膀的手指一紧。 骆星宿音调平淡的解释道,“相传迷雾森林里有上古遗留下来的古兽,他们不敢进来。” “可是,万一...我们碰上了怎么办......” 骆星宿嗤笑一声,“哪有那么容易。” “嗷呜————” 一声石破天惊的兽吼撕破黑暗,江湛瞬间整张脸都白了! 骆星宿眼底的暗光一闪而过,毫不犹豫的迈开步子向着传来兽吼的方向走去。 ...... “哥哥?!” 小孩诧异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骆星宿却没有再开口回应他。 迷雾森林是因为上古遗兽的威名震慑四海没错,但骆星宿并不相信这些,毕竟上古神兽不可能屈居这里上千年还只是存在于迷雾森林的传说中。 然而当穿透力极强的兽声从远处响起的时候,骆星宿才意识到这里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 寻着兽声穿破迷雾,骆星宿才发现周围的淡青色迷雾其实是一个巨大的圆形雾环。 小孩没有修过功法看不清楚,骆星宿却能在黑漆漆的黑暗中,清楚的穿过迷雾看到古树圈内被剥光衣物丢在中央,崩溃的望着眼前的庞然大物惊恐到全身瘫软的四五个小孩。 ————有人在养魔兽。 巨大的魔兽站在迷雾中央看着新送上来的祭品眼冒绿光。 悠闲的抬起右爪划拉了下地面,巨兽狰狞的面孔滴着涎水,一步步踏着缓慢的步调向着赤_裸的小孩走近,像逗他们似得抬起爪子拨了拨离它最近一下小孩瘫软的身体。 小孩惊恐的眼睛里早已经失去的焦距,放佛破布娃娃般被它一碰就彻底瘫软在了阴冷的地上。 他的反应似乎娱乐到了巨兽似得,巨兽昂起脖子仰天就是又一声,“嗷呜————” 小孩放佛被这声震耳欲聋的兽吼惊醒了!哆哆嗦嗦的四肢并用就爬了起来,哭叫着向着迷雾圈外跑去! “救!救命!!!救救我————” “啪!” 巨兽抬起爪子毫不留情的拍下,艳红的鲜血瞬间从巨大的爪子缝隙间飙出!顷刻,原本绿色的杂草间就被淋漓的鲜血染成了一片一片刺目的猩红...... 震耳的兽吼盖住了一切,在耳边回荡,江湛僵直身体耳朵里被阵得一阵耳鸣。 突然,一阵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江湛顿了顿,瞬间僵硬在了原地...... “发生...什么了......” 小孩暗含颤抖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骆星宿站在巨大的古树后面,望了眼巨兽脚下新鲜的一滩血色物体,顿了顿,平静道,“没什么......” 这样的血污在巨兽身后还有好几滩,黏黏稠稠的紧贴在草地上,已经泛起了干涸的暗红。 巨兽曲起前腿趴了下来,悠闲的抬起沾满血渍的爪子舔了舔。 剩下的小孩们全都被这血腥的一幕吓傻了,软软的瘫软在地上一动不动,身体不住打着颤,嘴巴里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巨兽吃饱喝足,趴下来团成一团,小山似得卧在迷雾中央的草地上,打了个哈欠开始闭目养神。 骆星宿沉眸望了眼已经开始打盹的巨兽,眼底的神色忽暗忽明。 用童子血肉喂养魔兽,有的是为了圈养魔兽将其当做自己的私有魔兽威慑对手,有的,则是为了魔兽腹内的魔兽内丹...... 眼底的杀意一触即发,魔兽敏感的感受到了强烈的杀气,嗖得一下睁开眼睛,兽类带着强侵略性的视线猛地射向古树后! 骆星宿向后退了一步,放下小孩推到古树后。 “哥哥?!” 黑漆漆的一片江湛什么都看不到,但还是敏感的察觉到了周围越来越危险的气息,惊慌的伸出手就想拉住骆星宿那只快速离去的胳膊。 “嗷呜————!” 一声巨响从身后响起!然后魔兽带着风声的攻击就携着浓重的血腥味扑了过来! 江湛一惊,然后猛的意识到了什么,惊慌失措的伸出手向着骆星宿抓去,“哥哥————!” “让开!” 一掌将江湛推到古树背后,骆星宿扭身就迎着巨兽扑了上去!巨兽体形庞大,带着雷霆之钧,携风带雨的扑来震慑力极大!骆星宿筋脉尽毁,没有剑气护体就只能靠着敏捷的身形躲开它的攻击! 魔兽一掌拍空,怒吼着挥着尾巴向刚滚到它身后站起的骆星宿扫去! 巨大的尾巴带着厉风,像条沉重凌厉的铁鞭般抽向骆星宿的腰间!骆星宿单手点地,仰空一个后翻堪堪避开!在巨兽扭过身前拽住他尾尖的一把兽毛,借力跃起!鞋尖点过它的臀部‘咚’的一下落在了巨兽宽厚的后背上! “嗷呜————!!” 魔兽愤怒的嘶吼响彻苍穹,骆星宿毫不犹豫的拔出短刀迎空一挥,狠狠扎进了它的脊椎骨里...... 魔兽震耳的嘶吼声在骆星宿挥刀斩断它的脖子瞬间消失,温热的兽血喷了一地。 骆星宿落在它背上,沉眸劈开魔兽厚重的皮肉,挽起袖口,伸手进它身体里一阵翻腾,顷刻,捏了一颗莹润雪白的珠子出来。 出鞘便是万丈光芒的短刀重新被插_进小腿绑带里,但它划在空中的剑气却依旧强势的破开了迷雾。 月光透过层层树梢落在了堆满积叶的古树脚下...... 隔着遥遥数丈,江湛看到, 骆星宿从淋漓的血肉里抽出胳膊,抬手甩掉指尖的血污, 然后,跳下魔兽尸体,冷漠的踩在猩红的血渍上,一步步向他走来...... 第21章 淡漠主角是人渣(六) 冰冷的月光将古林中间的空地映得通亮,江湛望着骆星宿眼底的冷淡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下。 吓傻了的赤_裸小孩们呆愣了许久,然后连滚带爬的从地上爬起来,连哭带叫的跑进了对面隐藏在黑暗的树林里。 江湛看了眼被骆星宿,转头望了望前面密密叠叠的树林,尽量不去回想他刚刚将手插_进魔兽身体里时的那股修罗煞气,“还继续往前走吗?” “嗯。” 江湛悄悄用眼角扫了眼小山似的堆在月光下的巨兽尸体,“可是......” “快出去了。” 江湛愣了一下,虽然不知道骆星宿是怎么知道快要出林子的,但也没有怀疑。 毕竟他们现在是相依为命的伪兄弟,骆星宿还犯不着在这件事上骗他。 “过来。” “嗯?” 骆星宿淡然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江湛疑惑的扭过头,然后嘴里就被塞进了颗冰冰凉凉的什么东西。 骆星宿手指收缩在他脖颈上拍了下,江湛喉咙一动,‘咕咚’一声,绿葡萄大小的东西就给直接咽了下去...... “你......?!” 江湛捂着喉咙不敢置信的瞪着骆星宿,冰冰凉凉的的触感还萦绕在喉咙里,像吞了块冰似得,没有其他异味,但还是止不住的让江湛想起它是怎么让骆星宿破开魔兽皮肉从肚子里取出来的...... 血腥的记忆让江湛觉得有点反胃,但冰冰凉凉的触感却又让他砸了咂嘴。 有点意犹未尽呢...... 努力将骆星宿蹲在魔兽尸体身上单手取出内丹的画面抛出天外,江湛犹犹豫豫的开口道,“为什么...要给我......?” 魔兽内丹是千金难求的宝物,江湛怎么都没想到主角会直接把这玩意儿就这么塞给他了。 “我拿着没用。” 骆星宿转过身,向着树林密集处走去,江湛摸了摸自己的喉咙,眼底的疑惑一闪而过,然后拖着自己的老残腿一瘸一拐的跟了上去。 穿过迷雾森林,两人向着山下刚走了几步,就遇到了一几个举着火把跑上来的官兵。 魔兽的嘶吼声震天动地,原本正准备沿着官道一路追找下去的官兵们立即被飞速召回!立即刻不容缓的从半道赶了上来,然后刚好遇到了从另一边下山的江湛和骆星宿两人。 “小孩?” 为首的官兵警惕的看着两个小孩,不动声色的仔细打量了他们一番。 这里是城主饲养魔兽的后山,送上来的小孩不少,但几乎全都是七八岁被扒光后扔给魔兽食用玩耍的样子,像这样裹得严严实实的基本没有,更何况这里还有迷雾森林,谁家正常的小孩会大半夜的时候出现在这里? 联想到上面让捉的那两个小孩,为首的官兵眼底精光一闪,心底立马被两座闪耀耀的金山侵占满了! 抬手示意了下_身后的手下,为首的官兵一脸凶神恶煞道,“把他们给我抓起来!” 江湛拖着受伤的小_腿站在骆星宿身边,看着那张在医馆窗户外匆匆望过几眼的脸,心底的愤怒剧烈翻腾。 医馆老先生凄惨的死状还历历在目,江湛盯着为首官兵那张贪婪凶狠的眼睛,顷刻间,回荡在脑子里的唯一想法就是弄死他! 跟着官兵的手下为了找小孩差不多快把自己的地界翻了个遍!本来都快要放弃了,却想到竟然在这里遇到了他们!不管是不是上面要的,反正先抓回去再说!金灿灿的砖块在向他们欢快的招着手,没有人能抵制住这种勾人的诱_惑! 七八个身强体壮的官兵汉子,自然没把两个还没旁边灌木丛高的小孩放在眼里,唾了口唾沫,将手中的火把猛地插在地上,为首官兵旁边的大汉嬉笑的搓_着手心向前走去。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哈哈老子找你们找了快一宿了,终于给逮到了,果然是我们的功劳谁都抢不到啊哈哈!!!” 大汉话音刚落,围着为首官兵站了一圈的人全都发出一阵附和的笑声。 他们这些做底层官兵做久了的人,几乎是没有机会见到过所谓的黄金的!如今有这么大一个机会摆在面前,谁不是急红了眼的往里冲?!不止他们,全城还有将近三十多个类似的城镇,万万没想到竟然真的落到了他们头上,能不激动吗?! 喜气洋溢的官兵吊儿郎当的围了一圈等着看热闹,却没想到那个出头的官兵刚走到小孩面前还没来得及动手就‘咚!’的一声,挺直直的仰面倒了下来。 官兵脸上还残留着死去前惊恐的神情,围着江湛他们的官兵们全部脸色突变,猛地意识到了危险似得‘唰!’得一下齐齐拔_出刀来对着江湛他们!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警惕的瞪着面前的两个人,为首的官兵只觉得手心瞬间就出了一手的冷汗! 能让上面开出那么大奖励抓的人,自然不会是什么凡辈! 上面只说了要抓的是两个小孩,原本为首的官兵还不能很是确定就是这两个,但现在看来十有八_九是真让他们给撞上了!! 虽然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在眨眼间就杀死孙石的,但这并不阻碍为首的官兵想要抓_住他们的决心! 那么丰厚的两座金山!没有人会不心动! 夜风从头顶的树梢间袭过,脚下婆娑的树影像被揉皱的湖水般掀起了斑斓。 骆星宿在那些人扑上来的瞬间拽着小孩躲过攻击! 这些官兵看着人高马大,实际却早已经被酒色掏空了身体,骆星宿对付他们,连插在小_腿绑带里的短刀都没有拔_出,径直在大刀砍过来的时候偏了偏头,带着小孩脚下一滑,蹿到官兵身前在他手腕上弹了下,然后劈手夺过刀,一脚将他踹飞十米!撞到了旁边的古树上! 骆星宿背对众人露出空门,离他最近的官兵一喜,立即抡起大刀使出十二分力气就向他背后砍去!!! 凌厉的破风声从身后传来,骆星宿不紧不慢的抬起刀柄当下,然后在官兵不敢置信的目光中转过身,手腕一抖,一个斜劈就在他身体上劈下了一道深入骨髓的血道! 官兵死不瞑目的尸体啪嗒一声砸下,喷涌的鲜血从右肩一直延绵到左胯的伤口间争相而出,瞬间原本长满杂草的土地就被鲜血染红了一大片...... 被同伴的死状震慑到的官兵攻击弱了许多,畏首畏尾的想要撤退! 可惜,骆星宿却不能放过他们了。 斩草除根,不是只有灭掉骆家满门的那位坐在金銮殿里的人知道。 鲜红的血液沿着坑坑洼洼的山道流到江湛脚下。 江湛强忍着移开脚的*,睁大眼睛强迫自己看向战场。 弱肉强食是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江湛不想做骆星宿的累赘,也不想在骆星宿想要丢掉自己的时候连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所以就只能强迫自己看着。 即使他克服不了心底的恐惧去亲自动手杀人,但至少也不应该畏惧! 一群虚有其表的壮汉被骆星宿三下五除二就干掉了一半,抓_住为首的那个折断胳膊,仅剩下的一个小兵刚想跑就被骆星宿抬手丢出的一把大刀插透了心脏! 将在医馆毫不留情刺死老先生的官兵踩在脚下,骆星宿满眼冷漠道,“怎么知道我们行踪的?” “不,不知道!我们是听到魔兽嘶吼才被派上来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被他踩着脖颈动脉的官兵,仰躺在充满血腥的土地上,满眼惊恐的快速解释,“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求求您了,放过我吧!我......” 骆星宿眼皮都没抬一下的拔起插在旁边泥土里的大刀,毫不留情的插透官兵的手掌钉在了地上! “啊——————” 撕心裂肺的痛叫声响彻天际,骆星宿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冷声道,“我问的是医馆那里。” 硕大的冷汗从头顶滚滚落下,被扎透手掌的男人咬牙忍着掌心传来的剧痛,哆哆嗦嗦道,“没有!真的没有!” 骆星宿双眸一寒,浑身都在痛的打颤的男人连忙忍住疼痛,带着哭腔大声叫到,“我们各个镇都收到了上头的传令!只要抓到两个小孩就有巨赏!其他的我们真不知道了啊————” “求求您了!放过我吧!我就是被钱财迷住了眼睛,以后再也不敢了!求求您......” 男人疼的满脸虚汗,浑身颤抖的被踩在骆星宿脚下,打着哆嗦使劲儿求情。 然而不等他说完,骆星宿就一个挥刀斩断了那男人的性命。 站在几步开外,看着男人勃颈上翻涌而出的鲜血,江湛愣了愣,浑身僵硬的被钉在了原地...... 闭了闭眼睛压下心底那股翻涌的胃酸,江湛还是没忍住的移开了目光...... “走吧。” 骆星宿丢掉手中的大刀,穿过他面前径直向山下走去。 第22章 淡漠主角是人渣(七) 到山下的时候,夜幕早已经从漆黑变成了布满繁星的深海蓝。 天地无声,星河璀璨,整个夜间都寂静了许多,跟在骆星宿身后看着他清瘦的背影,江湛心底缠缠绕绕的挂满了一堆难以言喻的情绪...... 骆星宿不是霍修函,初见时的阴鸷敏感全都写在眼睛里。 相反,他很隐忍,从落到小少爷身上起他就对自己很好,虽然是江湛用碧霄果换得了自己被冷血卖掉的命运,但至少在表面上,骆星宿对他还是很好的。 然而也正因为这样,更是让江湛心底充满了不安...... 骆星宿太过冷漠,冷漠到似乎能够看清一切,在需要的时候可以不怕危险的带着他东躲西藏,但同样也会在有需要的时候丢掉他毫无留恋的转身离去,他从来都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而江湛却不知道该如何靠近他,正如他不知道该如何刷去他头顶至今还依旧丝毫未动的黑化条般。 ...... 夜色正浓,山脚下的小庙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可爱,几乎没有什么挣扎,江湛就跟着骆星宿住进了荒废已久,落满灰尘的小庙里。 骆星宿吹亮火折子在破庙地上拢了圈火,趁着火苗跳动腾腾燃烧着的时候,检查了下小孩受伤的腿骨。 “哥哥......” 看着蹲在自己面前,垂眸仔细查看小_腿伤势的少年,江湛顿了顿还是没忍住开口询问道,“为什么杀那些人?” 骆星宿低垂着眼眸,光洁的侧脸在火光下映出柔和的光晕,江湛望着他挺直的睫毛在眼睑投下的阴影,心底萦萦绕绕的缠满了各种复杂的情绪,放佛站在冷风凌厉的悬崖边,退一步,山明海媚,繁花似锦,进一步,阁楼危立,万丈深渊。 望着那人掩藏在光影下的俊美面容,江湛在心底斟酌了下,缓缓开口,“是为了替医馆的老先生报仇,还是...因为怕泄露我们的行踪?” “有区别吗?” 骆星宿淸泠的声音伴着火苗轻微的跳动‘嚗’开声在小庙内响起,江湛张了张嘴巴,喉咙里像是瞬间堵了一团棉花般,想要反驳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骆星宿将拆下开查看伤势的木板重新绑好,在他右腿弯处按了按,“疼吗?” “不疼......” 江湛摇了摇头,看着他冷淡的侧脸不死心的,小声道,“当然有区别的啊......” 骆星宿抬头看了他一眼,小孩裹着不合体的棉衣乖乖巧巧的坐在干草上,一双乌黑的眼睛在火光下分外明亮。 骆星宿低下头,帮他把小鞋子套上,语调平静道,“为老先生报仇,他们死,为不_泄露行踪,他们也是死,所以又有什么区别?” 江湛被噎了下,张了张嘴巴直愣愣的望着他。 骆星宿从地上站起来,掏出袖中的匕首递给他,“我出去捡些干柴,乖乖坐在这里不要动。” 江湛愣愣的点了点头,骆星宿转身将地上的火堆挑得旺了点,便起身出去了。 看着少年的背影消失在残破的小庙门口,江湛透过门框上斜挂着的蜘蛛网,望了望小庙外在黑暗中像鬼魅一般被夜风吹拂的轻轻晃动的树影,心底一片沉寂...... ————为老先生报仇,他们死,至少会说明你并没有那么冷漠。 骆星宿回来的很快,小庙外树木林立,杂草丛生,给他捡干柴也方便了许多,拿着一捆干柴刚走到小庙门口,小孩就已经握紧匕首警惕的望了过来,看到是他才瞬间放松绷紧的身体,软软糯糯的叫了声哥哥。 将干柴放在火堆旁边,骆星宿挑了挑有点暗的火苗,将它们一根根丢了进去。 “早点休息,明天还要赶路。” “嗯。” 江湛裹着衣服在干草上躺下,蜷缩成一团对着火光的方向,原本还想理一理心底乱成一遭的思绪,然而不等他想明白,刚躺下去两只眼皮就不听话的耷拉了下来...... 小孩的身体本来就比较虚弱,还跟着骆星宿山上山下,魔兽官兵的折腾了这么久,早就已经疲惫的不行了,见到火堆升起,骆星宿守在了旁边,心底的不安散去几乎刚合上眼睛就沉沉睡去了。 绵长的呼吸声在背后响起,骆星宿望着面前跳跃的火光眼底一片宁静。 距将军府被灭门已经快小半个月了,虽然要杀他们的人还紧追不舍,但京城那边肯定早已经落下了帷幕。 骆星宿不知道碧霄果会是藏在那片倾天大火过后的将军府灰烬下,还是落到了某个人手中,但想要彻底医治好他筋脉的话他就只有这一个机会,所以无论是刀山火海还是万丈深渊,他都得去...... 转身看着火光掩映下,睡得香甜的小孩,骆星宿眼底暗了暗,走到铺满干草的简陋地铺前身边蹲下,伸手搭在他苍白细瘦的腕间,仔细探了探...... 第二天,小孩又晕晕乎乎的烧了起来,有点烫,但不太严重,原本的草药在医馆的古井里弄丢了,骆星宿摸了摸_他脑袋决定熬到下一个城镇如果还不好的话再去找药剂师看看。 趴在少年清瘦的后背上,江湛闭上眼睛将头抵在他满是骨头的肩头,随着他走动一晃一晃的的摇晃着脑袋。 “哥哥......” 江湛软软糯糯的叫了一声。 “嗯?”骆星宿踩过细碎的枝叶,发出嘎嘣的断裂声。 江湛没有再说话,探着脑袋在他肩头亲昵蹭了蹭,反正他是小孩子,不要脸的撒撒娇刷好感度也没不怕丢人。 迷雾森林里的魔兽死了,半山腰又多了几具官兵尸体,离它最近的小镇肯定不会太平,所以骆星宿想不做停顿,直接在天黑之前赶往下一个城镇。 将军府被灭门的缘由见不得人,金銮殿里的那位自然也不可能大张旗鼓的去张贴皇榜全国通缉,所以那些官兵收到消息也就只是抓两个可疑的小孩上去,给京里来的大人过目而已。 那些官兵不知道他们的样子,但另一波特地从京都派来暗杀他们的人手里却有小孩的画像,骆星宿不敢在偏僻的地方停留太久,所以想至少在天黑之前得融入到人流量多的城镇里去才行。 绕过小庙后的城镇,沿着溪流一直走到下午,骆星宿在林间找了点野果,凑合着烤了只野兔,两人垫垫肚子便又出发了,然后终于赶在夜幕初上之前到达了城镇。 骆星宿身上的银两不多,背着小孩穿过青石街道,在挂满红灯笼,充满娇_声媚语,送客迎客的花街柳巷停下。 让小孩乖乖站在树后,骆星宿借着夜色走向花街旁的小黑巷旁,雷厉风行的扒光了几个前来寻欢的纨绔子弟,在他们捂着小弟连哭带跪的谢恩声中,将刚劫到的花酒钱放进袖子里走向小孩。 江湛站在树后看着他一脸冷淡的样子心底暗暗吃了一惊,有点想笑,也有点后怕。 望了望小巷暗处围成一团抢裤子穿的纨绔少爷,江湛小心的看了看周围,压低声音道,“不会惹来那些追着我们的人吗?” “没事。” 骆星宿摸了摸小孩的额头,烧已经褪了许多,“这条街后面就是贫民区,像这样打劫抢夺的事情每天都有发生。” 江湛愣了愣,转头望向那条充满嬉声笑语,花灯美人的街道。 “这里也有贫困区?” “嗯,有富人就有穷人,更何况照云帝国之前连年征战,流离失所的百姓流落到别的城镇就组成了那里的贫困区。” 江湛望着那繁华后面的无尽黑暗,没有说话,骆星宿更是连身后看都没看一眼,直接带着他就离开了。 小镇平日里往来的人流都是自家百姓,所以客栈自然也没有几个,骆星宿带着江湛走了半天,才在一个偏僻的街口找到了一家老旧的客栈。 “住宿吗?”柜台后面的掌柜拨打着算盘头也没抬。 骆星宿掏出一锭银子放在他算盘上,“一间上房。” “好!好好好!” 干瘦喜财的掌柜眉开眼笑的双手接过银子,热情道,“还有什么需要的吗?我们这儿还有各种点心酒菜。” 骆星宿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现在还有成衣铺子开门的吗?” “应该有吧......” 掌柜手肘撑着算盘用毛笔长杆戳了戳下巴,皱紧眉头,认真思索道,“城南那边老姚家的成衣铺一般太阳落山就关门了,城中那家倒是晚点,客官不急着要的话我先让小二过去帮您看看?” “嗯。” 骆星宿又掏出了两锭银子放在柜台上,“两套衣物,一桌酒菜,再抬桶洗澡水上去。” “好嘞!” 干瘦的掌柜喜笑颜开的接过银子,高声喊过小二嘱咐两句,然后就喜气洋洋的带着他们上了二楼客房。 第23章 淡漠主角是人渣(八) 酒菜还得一会儿,掌柜的先让小二抬了洗澡水送上来,因为是两个小孩的原因,还细心的给木桶里放了个小凳子。 客房挺大,中间隔了一张绣锦描凤的红木屏风,江湛脱得光溜溜的坐在屏风后面的浴桶里洗澡,骆星宿坐在床前的方桌前,拿着白色软布,低头认真的擦拭着短剑。 短剑名叫流刃,取自上古神兽凤凰喙,吹毛断发,削铁如泥,出鞘便有万丈剑光。 骆星宿垂眸坐在桌边,一下一下,认真的将短剑擦拭得光可鉴人。 传闻这是世间不可多得的宝物,灌入剑气几乎可媲美创世老祖手中的开天剑,万丈剑光齐发,自可开天辟地,令立世元。 可惜,骆星宿筋脉尽毁,体内丝毫剑气剑气都没有,连累的流刃也跟着他隐匿锋芒,平凡的好像一般浊世短剑般,丝毫抵不上他原本的千分之一光华...... 将擦拭干净的短剑重新插_进剑鞘放在桌上,骆星宿起身去看屏风后面的骆言景。 小少爷从小锦衣玉食的被养大,连吃饭平日里都有五六个专门的丫鬟伺候着,这会儿洗了半天了也没听到水声,不知道是不会洗还是睡着了。 骆星宿绕过屏风,小孩背对他坐着,光秃秃的水面只露出了颗黑漆漆的小脑袋,歪栽在浴桶壁上早已经睡熟了。 骆星宿走过去摸了摸水温,不太热,但还不至于让人着凉。 看着小孩身上自己用丝瓜络搓红的皮肤,骆星宿转身找小二重新要了两块软布,就着他熟睡的姿势,先帮小孩把洗完后还滴滴答答掉着水珠的头发擦干净了,才伸手把人从浴桶里捞了出来。 ‘哗啦————’的出_水声,将江湛从睡梦中惊醒,然后突然腾空的失重感,吓的他连忙四肢扑腾着抓紧了旁边的人! “哥哥?” 等安静下来,江湛才发现自己浑身光溜溜的被骆星宿抱在怀里...... 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不好意思,江湛就被骆星宿抱到了桌边放在椅子上站着。 “自己擦干净。” 将另一块还没用的软布递给小孩,骆星宿便将桌上的流刃重新插_进小_腿处的绑带里,穿着沾满水渍的衣服,下楼去找小二重新换洗澡水了。 江湛看着正对自己的客房门,打开然后合上,一股凉风吹过,外面的喧嚣转瞬即逝。 江湛愣了愣,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隔空豪放了一把,然后‘腾’的一声,从头到脚都变成了滚烫的红色...... 混,混蛋! 面红耳赤的擦干净身体,江湛趿拉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到了椅子边的鞋子,‘噔噔噔’的跑到床边一把掀开被子就钻了进去! 脏衣服不想穿,干净的衣服还没来,江湛就裹着被子在床_上滚来滚去。 这一路都在跟着骆星宿东躲西藏,像这样能安安稳稳有个柔软被窝钻的日子实在是太少了!好不容易体验一次,滋味美好的让江湛忍不住想再爬起来翻个跟头庆祝一下。 折腾了半天,江湛突然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老残腿没之前的刺痛感觉了! 一个轱辘坐起来,江湛裹着被子伸出右腿查看自己的伤势...... ...... 骆星宿从刚跑回来的小二手中接过两套衣服带上楼,屏风后面的洗澡水刚好也换完了。 “哥哥。” 小孩裹着被子躺在床_上,双眼亮晶晶的望着他,“我小_腿好像没事了!” 骆星宿将比较小的一套衣服放在小孩枕头边,从自己的衣物里挑了一套白色的里衣出来,“魔兽内丹对这些外伤内伤都很有帮助。” 江湛楞了一下,没想到他把千金难求的魔兽内丹给了自己,竟然是这么个小小的原因...... 小孩清澈的眼底所浮动的雏鸟情绪太过明显,骆星宿敛了敛眼眸,不动声色的遮去眼底的神色,拿起挑出来的里衣走向了屏风后面。 ...... 在偏僻的小客栈休养了两天,骆星宿布划好路线便准备带着江湛离开这里,先往北走一段绕过北原河甩掉那群紧追不舍的杀手,便转头潜行回京。 神医谷在尘世间传的神乎其神,但真正见过他们的却并没有几个,相比于漫无目的大海捞针般寻找着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神医谷,当然是小少爷口中的碧霄果更可靠一点。 两人刚出客栈没走几步,就见前面吵吵闹闹的围了好几圈人。 江湛楞了一下,牵着骆星宿的衣角还没回神,就听到一句响亮的喊声,“这儿还有两个!” 然后瞬间,江湛跟骆星宿两人就被呼啦啦一圈官兵紧紧包围了起来! “你们这是抢人啊————” 哭的声嘶力竭的妇人声音,从不远处的人群里传来,江湛跟骆星宿抬头望过去,只见好几个哭到失力的中年妇人农夫被人搀扶着,眼泪纵横的伸长了手去抓打那些捆着少年要带走的官兵! “求求您了!求求各位大人行行好!放过我家孩子吧呜呜呜————” “求求你们了!别让我们母子分散!我给你们磕头了啊!!!” “呜呜呜娘!我不要走!我不要走!!!” “爹娘————” ...... 凄惨的哭叫声响彻整条街道,十几支举着刀枪的士兵站在官兵身后威慑着整条街的百姓。 懒得在看这些妇人们的哭哭啼啼,为首的官兵厌恶的踹开脚边哭的快要断气的妇人,抬手一挥,凶神恶煞道,“全都给我带走!剩下的继续去给我找!只要是符合年龄的男孩子全部带走!” “不!!!你们不能这样————” 即将逝去孩子的父母放佛疯了一般,毫不顾忌指着他们的刀剑悲声痛哭着扑了上去!疯狂的撕扯着官兵的衣角! “你们不能这样!你们还有没有王法了啊————” “噗!!” 冰冷的刀剑穿透妇人与男人的胸背,温热的鲜血瞬间争先恐后的喷涌了出来...... “娘!!!” 悲痛的声音响彻长霄,但喧闹的街道却死一般的安静了下来。 为首的官兵冷漠的看了眼脚下的两具尸体,扫了圈早已经吓傻了的围观百姓,“有儿子的都放聪明点儿给我交出来!送过去给城主过过目,没问题的话完了就给你们送回来了,非要跟人对着干的话,这就是你们的下场!” 指了指横尸街头的夫妻俩,官兵一脸厌恶的对着其他人施压。 “你骗人!隔壁小房哥被你们拉去就再也没回来了!呜呜呜你们还我爹娘!还我爹娘————” 小小年纪的孩子,看着早上还慈爱的围坐在一起吃早餐的父母,顷刻间变成了两具流着鲜血冰冷尸体,立马崩溃般的挣扎大哭大叫! 为首的官兵看了眼压着小孩的手下,手下点点头,一个手刀劈在小孩后颈,然后拎起瞬间软下去的小孩转身就走了。 其他官兵压着好几个差不多一般大小的孩子,紧跟在那人身后转身离开,孩子们的父母哭成了趴在地上站也站不起来的泪人儿,但却是再也没有一个人敢大声哭叫了...... 站在江湛与骆星宿身后的小兵头头伸手粗_鲁的推了把他们,“走吧,跟上去!” 骆星宿隔着人群望了望已经塞满了好几马车的小孩,不动声色的暗了暗眼眸,将藏在手底的匕首又重新收了回去...... ...... 坐在一路颠簸的马车里,江湛摸了摸被钉死的马车门窗,转头看向骆星宿的方向,想着刚才街上被迫骨肉分离的惨状,怔怔道,“他们是为了抓我们......” “不是。” 骆星宿坐在黑暗里,声音平淡的没有一丝起伏。 “可是......” “传闻,洛华城的城主阴狠毒辣。。” 骆星宿的话并没有说完,但江湛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联想到之前在迷雾森林见到那些场景,江湛心头一颤,一股挥之不去的阴寒瞬间从后背爬满了全身...... 骆星宿坐在黑暗中,指尖摩挲着藏在袖中的匕首,眼底一片晦暗难明。 原本他是想要沿着北原河绕一圈甩开京都追来的那批杀手,但如果洛华城城主愿意帮忙的话,他也不会介意。 洛华城远离京都,天高皇帝远的无人管教,洛华城城主宋郁就是这里的土皇帝!上面传圣喻了让找两个小孩,但一没画卷,二没说明,一看就是大海捞针似得撞运气,刚好城主府里一些见不得光的东西需要注入新鲜血液,所以便趁着这个机会光明正大的开始给自己网罗小孩了...... 大隐隐于市,藏来藏去都躲不过他们搜查的话,那就不如藏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 骆星宿眼底的暗色一闪而过。 正好,也可以去看看宋郁他一个偏小地方的城主是怎么有能力在迷雾森林圈养三阶魔兽的...... 第24章 淡漠主角是人渣(九) 装满小孩的马车一路飞驰到洛华城外,管事跟官兵们轻车熟路让人将马车赶到了荒无人烟的后山隐蔽处。 一直等到天色黑透,才有一辆暗红色的厚木雕绘,装饰繁琐,车顶篆刻着城主府徽章的马车,从后山拐角处缓缓行驶了进来...... “大人。”管事跟官兵们连忙转身迎了过去。 马车缓缓驶近,赶马车的小厮不紧不慢的扯了扯套在马匹身上的缰绳,通体雪白的高大骏马不耐烦的跺了跺马蹄,鼻子里喷出一口气,在众人前站定。 管事跟官兵们恭敬的站在马车前,微微低头又叫了声,“大人。” 车厢门前厚重的深色流锦车帘晃了晃,然后从里面被成色上等的绿如意挑开一个角,一只皱巴枯瘦,大拇指与食指上分别带着两只名贵祖母绿扳指的手,就穿过车帘掀起的小角慢悠悠的伸了出来...... 里面的人一句话都没说,但周围的气氛却不由自主的沉寂了下来。 看着那位大人从马车里伸出来的枯瘦手掌,管事立马心领神会,转身从这几天一直跟着他的小兵手中接过一个薄薄的花名册,半低着头,恭敬的递了上去。 恭敬跪在车厢边的小丫鬟安静微垂着嫀首,将车帘角稍稍挑开了点儿,管事低垂着脑袋,不由自主的悄悄抬眼去往里看了眼,然而刚瞥到一眼坐在漆黑软塌上的袍角,厚重的深色流锦车帘就‘唰!’的一下垂了下来! “哼。” 车厢里不紧不慢的传来了声低沉的轻哼,管事头皮一麻瞬间双_腿发软的‘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大人恕罪!!!” 哆哆嗦嗦的跪在杂草丛生的山道上,管事额头着地一下一下重重的磕着狠头。 车厢里传出缓缓翻动纸页的声音,不紧不慢,惬意悠然,但传入马车外的人耳中,却是每翻一页都像凌迟。 站了一圈的官兵们握着自己的兵器‘唰!’的一声肃穆跪下,气氛压抑的小孩们在黑漆漆的车厢里都惊恐的屏住了呼吸...... 夜风拂过,整个后山都静悄悄的,只有管事惊恐的伏在地上一下一下‘砰砰砰’磕头的声音。 没一会儿,厚木雕绘的车厢前充满泥土碎沙的土地上,就出现了一滩鲜红色的小血洼...... ...... 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内翻动纸页的声音渐渐停了下来,一声沙哑苍老的声音不紧不慢的从车厢里,透过厚重的暗色流锦车帘传了出来。 “行了。” 苍老的声音带着年岁沉淀下来的厚重感落下,磕头磕晕了的管事撑着泥土山道晃了晃,额头被鲜血糊了一片顾不上去擦,连忙先如蒙恩赦般恭敬跪拜谢恩,“多,多谢大人......” 缀着素白边封的花名册掀开车帘飞出来,‘啪’的一声落在满脸鲜血的管事膝盖前,沙哑苍老的声音从厚木雕绘的车厢里不紧不慢的传了出来,“太少了。” 管事心底的恐惧如同涨潮的潮水一般迅速漫了上来,恭敬对着车厢低垂下脑袋,浑身冰冷,两股颤颤,一句话都不敢说。 “继续去找,只能多,不能少,五百童子少一个,从你身上活剜一块骨头。” 管事紧绷的神经稍松,刚准备恭敬的磕头谢恩,车厢里就飞速的射_出一道剑光,直接打在了他捧着花名册的右手上! ————吧嗒。 半截带着殷红血迹的指尖落在地上,瞬间染红了周围的草地。 管事僵直身体,呼吸停顿一瞬! 然后猛得丢掉花名册捧着血流不止的右手小指,咬牙闷_哼着蜷缩在了地上!浑身冒着冷汗,忍痛打滚!!! “小礼物,喜欢吗?” 夜风吹过,婆娑的树影如黑暗中的鬼魅一般摇曳生姿。 疼的快要晕厥过去的管事,攥着自己断掉的小拇指,咬着牙颤声道,“谢!谢大人赏赐!” “喜欢吗。” “喜,欢!” ...... 厚木雕绘篆刻着城主府徽章的暗红色马车缓缓启步,九天玄铁铸成的轱辘碾过管事眼前,平稳缓慢的行驶出了后山。 管事蜷缩着身体痛哼一声!额角挂满的冷汗还没来得及擦去,就直接浑身抽_搐着,痛得瞬间晕厥了过去! 为首的官兵站起来,习以为常的抬手招来两人抬走脸色惨白昏厥过去的管事,捡起沾染上鲜血的花名册转身走向了队伍深处...... ...... 装满小孩的马车在城外偏僻的后山里停到城中街道彻底无人了的后半夜,才开始启程,悄无声息的驶过城门进入街道,绕过打更人的路线,直接从后院门进入了城主府。 马车没有在城主府行驶的权利,所以甫一进入城主府内,所有被钉死门窗囚禁在黑漆漆车厢内的小孩都被放了出来。 城主府分为三个区域,除了最中央城主居住的,雕梁画柱,长廊回环的华丽正院,其他两个偏院都是做放置杂物来用的,所以也不怕这些小孩子们看了什么不该看的,冲撞了什么不该冲撞的。 江湛跟着骆星宿爬下马车,面前的院落阴森森的,所有的一切都笼罩在一层淡青色的薄雾中。 朦朦胧胧的,处处散发出一种莫名的阴寒。 脚下的花圃旁种满了一种不知道名字的花朵,花瓣很大,蒲扇似得叶子挤挤簇簇的挤成一团,被脚下的青石砖道挡着,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铺满了园子。 月光朦朦胧胧的,隔着一层青雾看向花朵的颜色跟怪异,泛着阴冷的青蓝,但却莫名的让人感到娇艳...... 江湛抬头看向骆星宿,骆星宿面容冷淡,也正垂眸看着脚下的感觉诡异怪花。 周围的青雾渐渐变浓了起来,远处传来夜枭凄凉的啼哭,江湛感觉胳膊一紧,然后就被骆星宿拉到了身边。 “不许停!跟紧前面的人!” 官兵特意压低的声音在后面响起。 骆星宿不动声色的勾了下脚尖,挑起一块碎石飞向花圃中间,然后花朵攒动,无风自舞,摇曳着魅惑人心的波浪纷纷涌_向了石块落下的地方...... 江湛攥紧骆星宿的衣袖,瞪大眼睛看着这只在特效电影中_出现过的场景,心底的震撼一浪盖过一浪,震惊的难以附加! 骆星宿不动声色的暗了暗眼眸,不等官兵再次开口催促,就拉着小孩向着前面的队伍跟了上去...... 这个城主府里处处透漏着诡异,像是怕人发觉不了似得,每一处都修葺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却没有丝毫活人的气味。 就连看押着小孩们行走在院落中间的各个官兵,都谨慎的绷紧神经闭紧嘴巴,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像是怕惊动了什么,至于早已经吓傻了的小孩子们,早已经僵硬的排成两队由着他们指挥,全体哆哆嗦嗦,噤若寒蝉。 骆星宿跟江湛夹在吓傻了的小孩们中间,一步一步紧跟着他们,踏过充满青雾的花圃石道,穿过静默无声的黑水拱桥,在一个镶嵌在半面山壁的拱形石门前停下。 没有点火把,周围的雾气早已经蔓延成了,两米之内雌雄不辨,五米之外人畜不分的地步。 为首的官兵靠着感觉缓缓上前,拿出一个什么半圆形的东西在石壁上摸索了番,然后寻到一个凹槽对准方向按了进去...... 周围的浓雾开始波动,小孩子们瑟瑟发抖的凑成一团,不安的发出些压抑的啜泣声。 骆星宿望着眼前越来越浓重的青雾,集中注意力于耳朵,听到齿轮转动的声音,正两圈,反半圈,循环三次,反过来......然后‘咔嗒’一声,厚重的石门以左边为轴,转向陡峭的半面山壁里面,左边顺势弹出了一条门缝来...... 半圆形的机关匙刚接触到山壁,周围的浓雾就开始波动,并且越来越浓重,越来越剧烈!但当石门与半面山壁的缝隙出现的时候,像是一阵带着金光的暖风从缝隙里涌_出,然后周围剧烈波动的浓雾晃动了下,便在肉_眼可见间迅速消散了下去...... 瑟缩成一团的小孩子们早都吓傻了,相互挤成一团,惊恐的眼睛里充满眼泪,嗓子眼却像是被人紧紧死掐住了般,明明在心底惊恐得想要大声尖叫!但现实中却连丝毫声音都发不出...... “进去!” 拿着武器看管他们的官兵集体上前一步,推搡着前面的小孩子一个跟着一个,排着顺序进去。 江湛跟骆星宿走在最后,两三个挎刀官兵收尾押着他们。 最后一个收尾的官兵走进缝隙,笨重的石门震动了下,然后缓缓在众人身后合上...... 石门打开,直接就是通向黑洞_洞地底深处的老旧石阶。 凹凸不平的石壁上每隔一段,便镶嵌着一盏铜器铸成的矮小油灯,狰狞畸形的兽身蛇头模样,灯芯从蛇头仰天狰狞张开蛇嘴里吐出来,像冰冷的蛇信子般,即使跳跃着昏黄的火苗也依旧给人分外_阴冷的感觉。 通往昏暗地底的石头台阶很旧,在阴暗昏黄的火光下泛着古老的黄渍,像是早已经在这里存在了成万上千年似得,散发出难以言喻的厚重感觉...... 石阶很长很长,似乎通往了无尽的地底,明明看着一段火光就要走到尽头了,然后底下遥遥的黑暗中就又出现了一点针尖大小的昏暗光影。 然后越走越大,昏暗变成昏黄...... 然后,又是一段循环。 ...... 跟着最前面带路的官兵不知道向下走了多久,不知是什么原因,竟然还跟在地面上时一样,除了周围狭长阴暗点儿外,丝毫没有缺氧窒息的感觉。 走过一个昏暗的兽身蛇头造型狰狞的油灯底下,就在江湛以为还要继续漫无休止的向下走时,前面的队伍一点一点停了下来...... 江湛愣了下,然后跟着骆星宿一起走下去,才发现已经到地底了...... 踏下最后一个台阶,穿过雕画着繁琐复杂图案的拱形石门,眼前突然开阔了起来! 黑洞_洞的石壁长道纵横交错,连通着好几条看不到尽头的漆黑石道,像一座四通八达的地下城主府。 石道旁边凿开了门洞,前面的官兵们正推搡着小孩子们一个个进去,然后‘哗啦’一声拉开木栅上的沉重铁链,关门上锁一气呵成! 江湛脚步顿了顿,跟在骆星宿身后悄悄打量了下关押着小孩的石洞,只有半人来高,刚好可以让小孩子正常活动,里面很窄,靠近内_壁铺了一些干草,其他就再也没有什么了。 跟着骆星宿走进去,听着身后‘哗啦啦’挂上铁链上锁的声音,江湛心底猛的跳出了一丝不安...... 这里建造的这么矮,一看就是专门为了关押小孩而特意开凿出来的石洞,那么之前关押在这里的小孩呢? 遥远的地方传来一声兽吼,带着丝丝灼热的气息通过石道传来。 为首的官兵将刚刚摁进去的铁锁‘哗啦’一声放下,扭头向着传来兽吼的方向看了看,转身看着还没被推进石洞里关押起来的剩下的几个小孩,对着手下道,“把这几个带过去吧。” 小孩惊恐的瞪大了眼睛,含_着眼泪,慌张的使劲儿摇着头后退。 “不,不要————” 他不想与大家分开!他不想被单拎出来!好害怕呜呜呜!!! 站在旁边的小兵一人一个,拉着剩下的三四个小孩离开了,可怜的小孩子经过这几天车厢内的黑暗关押再加上这一路的恐吓,早已经吓得哭都哭不出声来了...... 看着小孩被强行带走,江湛攥紧拳头,眼底的暗色一层深过一层。 ...... 官兵们把他们全部关押起来上完锁后,就直接快速的撤离了出去,镶嵌在每个石洞斜上方的兽身蛇头油灯,随着他们的离去开始一盏接着一盏熄灭,周围越来越暗,越来越暗,直到最后彻底陷入了一片漆黑的黑暗中...... 接下来几天,每天都有小孩被带走,偶尔会有一两个重新被带回来的,但回来后都变成了痴痴傻傻连话都不会说了的木头人偶!而且一般情况下,这些人偶小孩第二天就又会跟着其他的孩子一起被带走,然后就真的再也回不来了...... 江湛想要叫出斩夜,问问这诡异的城主府里面到底是干什么的?!但却一直没有得到回应...... “哥哥......” 小孩小心翼翼的叫了一声,然后压低音调,超小声道,“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 明明在一开始就可以直接离开的,为什么还要这么大费周章的卷入这么麻烦的地方? 骆星宿没有说话,在黑暗中拉着他向自己的方向靠了靠,就在江湛以为他不会再回答了的时候,黑暗中响起了他淡淡的声音。 “找点东西。” ...... ————找点东西? 江湛愣了一下,然后盯着漫无边际的黑暗出神...... 官兵下来的很有规律,每隔两天下来一次,帮石洞里的小孩送饭,同时也带走几个小孩离开。 摸_到他们出现的规律,在官兵们又一次送过饭离开后,等到各个石洞里缩在石壁下小声哭泣的孩子们都全部睡着,骆星宿便在黑暗中摸索着撬开巨大的铁锁,转身就向着有风传来的方向走去! “哥哥!” 小孩隔着木栅间隔伸出小手死死拽着他衣角,骆星宿伸手按在小孩的手上想要把他拉开,“乖乖待在这里,我很快就回来。” 小孩拽着他的衣袖不松手,骆星宿刚想再说点什么,突然空气里传来一阵难以言喻带着怪异花香的气味! 花香很浓,但仍然掩盖不住它里面所暗藏的腐烂尸臭! 骆星宿心底一惊,打开木栅门将小孩拉出来,压低声音道,“不要发出声音。” “嗯嗯!” 江湛郑重的点了点头,然后就在黑漆漆的黑暗中,跟着骆星宿一起小心翼翼的摸索着离开了这里...... 地下石道四通八达,骆星宿寻着传来花香的方向,带着小孩快速穿过黑暗向那里走去! 兽身蛇头的畸形油灯没有点燃,所有狭长的石道里都一片漆黑!但这并不影响骆星宿的视力,拉着小孩七扭八拐的穿过好几条纵横交错的狭长石道,一个拱形的石门出现在眼前!门外仿若一个巨大的天然洞_穴,洞_穴顶部萦萦绕绕的布满了散发出莹绿色光芒的萤火虫...... 江湛愣了下,然后被骆星宿猛的拉过来紧挨着他靠墙站着! 里面响起一阵脚步声,江湛这才发现里面有人。 “大人。” 一个身披盔甲,腰间别着两把长剑大刀的男人站在漫天绿莹莹的石壁下,对着一个全身裹在黑色大氅中的干瘦老者拱了拱手,“养料已经准备好了。” 全身裹在黑色大氅中的干瘦老者背对他们,抬了抬胳膊,露出一只皱巴枯瘦青筋暴起的手背,大拇指与食指上分别带着两只名贵祖母绿扳指...... “埋进去吧。” “是!” 老者的声音苍老又沙哑,像刮痧似得刺耳难听,江湛靠在凹凸不平冰冷硌人的石壁上,皱了皱眉,总觉得在那里听到过这个声音...... 江湛这边还在紧皱着眉头疑惑,骆星宿那边却在已经认出了那个老者的声音! 当时在后山偏僻处的时候,虽然关着他们的马车离得较远,但老者的声音沙哑的太有特色,再加上他周身强大的剑气气压,所以再次见到几乎没有犹豫骆星宿一眼就认出了他! 洞_穴里面应该还有另一个暗门,身穿盔甲的人离开后,没过多久就带着好几个仆人打扮的人,抬着一堆看不清的什么东西下来了。 “这里。” 老者沙哑的声音响起,然后伸手指了指脚下右边的地方,盔甲人点点头指挥着那些人将手中兜着东西的黑布抖开,将东西丢进了早已经挖好的泥土里...... ————赤_裸的小孩! 江湛吃了一惊!瞪着那些在萦萦绕绕的绿色荧光下奋力填土的人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萦萦绕绕布满洞_穴顶的绿色光芒根本不是荧光虫! 是磷火! 长年累月埋葬死人的坟墓里才会出现的点点磷火!!! 江湛瞪大的眼睛,被这些人恶毒残暴的做法冲击的整个人都在颤栗! 骆星宿拉着他向后退了退,彻底隐身入了黑暗的狭长石道中...... 近百年来出现在人界的魔兽越来越少,就算有新的魔兽生下来也通常不足百日便会夭折,原本骆星宿以为在迷雾森林发现的那只,只是特例,被人发现了,边当做私有魔兽圈养在了那里,但今天看来并不是! 这正座城主府恐怕都是暗中培育魔兽的老巢!用阴溟花的茎叶连接着活着或已经死去的魔兽幼体,下面埋葬着各种新鲜的孩童尸体作为养料,待花开败,魔兽重现。 想到之前见到的那些笼着着朦胧青雾的诡异大花,骆星宿眼底一片阴冷。 恐怕这整个城主府都培养了一地的嗜血魔兽...... 悄悄带着小孩原路返回,骆星宿心底一片冰冷,之所以来洛华城除了躲避追杀外还有两件事他想搞清楚,一件是在迷雾森林中圈养的魔兽,另一件就是传闻中可生魂修的九炎鼎...... 骆星宿筋脉尽毁,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可以找到碧霄果医续筋脉,而九炎鼎则是传闻让人可以跳过*经脉直接以灵魂熔炼经脉丹田的修炼法器。 虽然生魂修也可修炼剑气,但一般修真者经脉完好丹田充沛,当然会选择更为方便的修炼功法,而生魂修则需要打碎全身经脉,融入灵魂之力重新一点一点构建成新的真气脉络然后开始修炼,除了修炼方法不同外,修炼效果和一般的修炼方法并没有多少不同,所以九炎鼎虽然也号称上古遗器,但实际却并没有多少用途,实在是因为它所能提供的生魂修法太过鸡肋了...... 但是对其他人而言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对筋脉尽毁的骆星宿来说却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至少能让他立即就能开始修炼剑气! 九炎鼎在洛华城城主手中是众所周知的秘密,原本骆星宿以为最多只需要打败一个声名狠辣的城主将它夺过来就行了,但跟着他们来到了城主府内,他才发现事情并不是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笼罩在城主府周围的淡青色雾气,茎叶着魔兽幼体的阴溟鬼花,漆黑地底下四通八达的狭长石道,还有眼前这个深不可探的枯瘦老叟...... 骆星宿眼眸暗了暗,转身带着小孩向来时一般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在他们彻底消失在狭长石道黑漆漆的尽头时,身披黑色大氅一直背对他们的枯瘦老叟,突然扭头望向那个黑洞_洞的石道入口,露出了一双嗜血阴冷的眼睛...... ...... 沿着漆黑的狭长石道回到从石壁里开凿出来的狭小石洞,江湛坐在干草上被刚才那种骇人的场景震慑的还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骆星宿看着他的样子,沉了沉眼眸没有说话。 月光下_阴暗波动的青色雾气,莫名诡异艳_丽的奇怪大花,还有不久之前迷雾森林里巨大凶猛带着满身血腥气味嘶吼着扑来的狰狞魔兽...... 江湛脑中各种场景飞速旋转替换,呼吸也随着越来越紧绷的身体变得急促起来! 突然腹内一阵滚烫!像是吞进了一颗炭火似得,从里面开始剧烈的疼痛! “嘶!!!” 江湛咬着牙痛哼一声,捂着腹部瞬间倒下!蜷缩着身体在杂乱的干草上忍不住的打滚! “怎么了?!” 发现他不对劲,骆星宿连忙上前拉过他查看! 被紧紧禁锢在怀里,江湛脸上的冷汗一滴一滴落下,短短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整个人都已经像是刚从水里打捞出来的一般,浑身衣物全被冷汗浸_湿透了! 摸着他瞬间冰凉的手指,骆星宿眼底的暗色一闪而过!迅速拉开小孩的手腕,探手两指放了上去! ————紊乱的内息在体内肆意翻腾,还有一道陌生的剑气! 骆星宿眼底的诧异一闪而过,然后立即去查看他体内的那颗三阶魔兽内丹。 果然,已经开始隐隐散发出橘黄色的光芒了...... “哥,哥哥......” 小孩忍痛颤抖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骆星宿却放下他不再靠近,剑气修炼是一个人的事,而他筋脉尽毁体内没有真气也帮不了他,所以只能靠他自己撑过去了。 “哥哥!” 小孩惊恐的声音带着难以忍受的颤抖传来,骆星宿却冷眼旁观,丝毫不肯上前一步。 腹内灼热的痛感从眼角逼出滴滴眼泪,腹内如同炭火灼烧一般的滚烫!江湛咬紧牙关紧紧蜷缩成一团,躺在凌_乱的干草上止不住的浑身战栗!体内的冲击一波比一波滚烫!整个五脏六腑放佛都跟着灼烧起来了一样! “哥,哥...哥哥......” 骆星宿冷眼看着小孩被魔兽内丹折磨的不住战栗抽_搐的弱小躯体,眼眸暗了暗,却没有上前。 没有人可以永远依靠别人,他也不愿意一直带着将军府娇气的累赘少爷...... 在这个强者为王弱者蝼蚁的世界,想要活命,就先得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如果连这点痛苦都承受不住的话,那么他这个将军府唯一传人也就没有在继续苟延残喘着活下去的必要了。 ...... 咬紧牙关,放佛熬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就在江湛疼痛的思维已经开始发散,以为自己就要这样在下一秒就会断气死掉的时候,腹内带着热浪剧烈翻涌的剑气渐渐平静下来...... 耳朵里充满了‘嗡嗡嗡’的耳鸣,江湛的四肢无意识的阵阵颤抖,努力动了动脖子,耳朵里有带着血腥气味的液体缓缓流出。 江湛思维迟钝的游散在周围,然后他感觉到自己被人抱了起来。 “没事了......” 有人擦去他嘴角殷_红的血迹,在他耳边轻声道。 *** “喂!你们俩,出来!” 挂着铁锁的木栅门被用挎刀刀柄砸了两下,江湛一愣,还没来得及回过神,旁边的骆星宿就已经站起来了。 距离那场碾碎了筋骨重新建造了般的疼痛已经过去两天了,江湛也渐渐从那场骇人的疼痛恐惧挣脱了出来。 牵着小孩跟其他孩子一起走在灯火明明灭灭的地下石道,骆星宿眼底一片晦暗难明。 城主府里的淡青色雾气跟迷雾森林里的浓雾差不多,虽然没有带毒,但也绝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形成的! 还有那些花圃里的诡异花朵,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些底下埋葬的应该是...... 眼前的石道越走越宽,前行二十多里后直接豁然开朗,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宛若富丽堂皇的宫殿般的用石壁开凿成的大厅。 骆星宿沉眸望着大厅中央,处在一个巨大的正圆形透明结界里的威武魔兽,眼底的暗光转瞬即逝。 ————这头魔兽,至少在一阶甲等的位置...... 魔兽跟人一样也分优胜略汰三六_九等,次级的魔兽是排不上号的淘汰魔兽,除了寿命长点儿,长相丑点儿,破坏力大点儿,几乎跟人世间的巨型野兽没什么区别。 次级往上分外三个阶段,一个六五四,一个三二一,还有一个就是跟神医谷差不多一样,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神级魔兽。 越往上,魔兽等级越高,其中一二阶魔兽叫做高阶魔兽,分别又有三个等级,一阶甲等,一阶乙等,一阶丙等,二阶甲等,二阶乙等,二阶丙等...... 像上次他们在迷雾森林遇到的那个,就只是头三阶魔兽而已,连高阶魔兽的最末一个二阶丙等都没勾上。 魔兽等级越高,其内丹中所蕴藏的威力越厉害! 一头普通次等魔兽的内丹都可以抵过一个剑者闭关足足修炼十五年的剑气,更何况是这样世间罕见的一级甲等...... 骆星宿摸了摸藏在袖中的短柄匕首,沉眸望着大厅中央的巨型魔兽,眼底一片晦暗难明。 ...... 大厅那边,为首的官兵早已经开始残忍的扒掉小孩的衣物,不顾他们惊恐的挣扎将赤_裸裸的小孩儿狠狠丢进了结界中央! 透明的结界只能进,不能出,除非有能力比这头一阶甲等的魔兽更高的人在外面强力破坏掉,否则这结界将永远都处在这里。 江湛看着他们将无辜的小孩子剥光丢进结界里喂养魔兽,心底的各种情绪剧烈翻涌! ————假的!都是假的!这只是存在于一本书中白纸铅字构成的虚拟世界而已! 江湛死死捏紧拳头努力提醒自己,绝对不要做多余的事情去改造除了主角以外的世界构建!!! 前面原本应该天真烂漫享受这父母疼爱的小孩子们,一个个在凄惨的哭叫声中被丢进结界,江湛攥紧拳头狠狠闭上了眼睛...... “进去!” 官兵的声音突然在旁边响起,江湛惊恐的睁开眼睛就发现骆星宿正挡在自己面前,一把推开了准备过来伸长胳膊抓他的手。 “我替他去。” 骆星宿冷冷望向官兵,漆黑的眼底带着渗人的寒意。 心脏莫名紧缩了下,像是被三九寒冬里的冷风扫过一般,全身都止不住的颤栗起来!官兵后退一步,指着那个透明的结界,努力稳住颤抖的声线道,“自己进去!” “哥哥!” 江湛一把抓_住骆星宿的衣袖,心底的不安被快速放大,只觉得好像站在一片漆黑中寒风凛冽的悬崖边,随便一个不小心都有可能走到万劫不复的地步! “哥哥......” 江湛望着骆星宿,攥紧他的衣角不松手!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他心底一直有种隐隐约约的不安...... 骆星宿低下头,看着小孩乌黑发亮的眼眸里显而易见的情绪,拍了拍他的手转身向着结界走去。 第25章 淡漠主角是人渣(十) 结界很大,像座透明的城堡。 一有血渍滴下,就会被它贪婪的自动吸收掉。 骆星宿看着刚刚吞噬完小孩,依旧威武整洁,一丝血渍都没有的魔兽和结界,抬起右脚平静的踏了进去...... “人类。” 一声犹如洪钟的声音在结界中响起。 骆星宿看向结界中除开自己外唯一的活物...... 按照记载,能爬上一阶的魔兽都是开过智的,会说话,懂谋略,与人类一样有着自己的意识,骆星宿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一个庞然大物,会肯心甘情愿的屈居于这里? 即使洛华城繁荣昌盛,城主府富丽堂皇,但对于一直魔兽来说,尤其是开启过智慧的一阶魔兽来说,这几乎跟脚下的浮土是没有什么区别的。 魔兽有魔兽的生存法则,出现在人类繁多的地方就已经是一种异象了,更可况还是这种心甘情愿屈居人下任人投喂的场景! 骆星宿没有动,魔兽低下它面目狰狞的脑袋,在他耳边嗅了嗅,平静道,“你身上充满了肮脏的血腥气味。” 骆星宿冷淡的看着它,魔兽收回脑袋后退了回去,居高临下的睥睨着他,道,“我不喜欢带有血腥气味的食物,你出去吧。” 魔兽恩赐施舍般的语气里充满了高傲,骆星宿嘴角微微向上挑起了一个讽刺的弧度。 它真以为他是走进来为他加餐的? 横竖也不过是一只会说话的高级畜生而已..... “九炎鼎在哪里?”骆星宿直视着魔兽黑溜溜的几乎全是瞳孔的眼睛。 “人类。”魔兽庞大的身体向后走了走,,一屁_股坐在台阶边,缓缓悠悠道,“我不是你收集信息的资料库。” 骆星宿手腕轻抖,藏袖中的匕首悄然滑落与手掌之中。 庞大的魔兽像一座小山般堆积在台阶前,瞥到他手中小小玄铁的匕首,满是黑色瞳孔的巨大兽眸里闪过一丝不屑的嗤笑,像是一位长者看调皮固执的小孩子般,看着他傲慢道,“你用你拿把生锈的匕首,就像跟我战斗?” 骆星宿没有理它,大拇指别开匕首刀鞘弹出!吸入左掌掌心高速旋转一周然后带着凌厉的破风声随手甩向魔兽的眼睛! 魔兽庞大的身体一动未动,巨大的黑色兽眸里全是不屑的戏谑。 深黑色的匕首刀鞘在魔兽眼前突然顿下,魔兽如山一般沉厚的声音嗤笑了一声,然后没等它开口骆星宿就拔_出小_腿绑带里的短刀,隔空一挥,脚尖点地,猛地跃了上来! 短刀出鞘的瞬间!巨大的魔兽眼睛猛的收缩一瞬!悬停的眼睛前的匕首刀鞘带着凌厉风声直取右眼眼珠! 庞大的魔兽身体虚晃了下,然后浑身戒备显身在五步开外,看着骆星宿手中带着肃杀之气的凌厉短刀,不敢置信的咬牙切齿道,“流刃!!” 骆星宿握紧短刀带着雷霆万钧之势俯冲劈下!魔兽愤怒的嘶吼一声,竖起根根_毛发仰掌向着他狠狠拍下!!! ————不知死活的大胆人类!!! 巨大的透明结界发出刺耳的蜂鸣,平静的结界表面瞬间开始出现成千上万个坑坑洼洼的波澜!向雨滴打在湖面般,快速而又迅猛的消散开! 繁多的波澜一个接着一个的出现在结界表面,像是笼罩了一层模模糊糊的薄雾,里面的画面也瞬间开始模糊了起来! 原本靠在石壁上围观看戏似得官兵脸色骤然突变!推开挡在身前的同伴连忙拔腿就跑! “我去通知城主!你们快......” 面色惊恐的官兵越过江湛向着石壁门口冲去!江湛压下心底的着急,一把抓过旁边简陋木桌上放着的酒碗,用力甩向快要冲到门边的官兵后脑!! “啪————!” 全力甩出的酒碗带着凌厉的冲势正中官兵后脑勺!官兵脚下一个趔趄,然后晃了晃猛地倒了下去! 被结界中变化震撼的愣住的其他官兵猛的回过神,转身看着幼小的孩子立马凶神恶煞的猛扑过来! 打架江湛不怕,但小孩子的身体几乎没有多少力气,一拳打在别人身上也跟棉花团子似得! 捏紧拳头江湛用力掀翻简陋的木桌挡在迎面扑来的官兵面前!趁着他们被绊倒,抓起一根断掉的桌腿用尽全力的向着他们脖颈后砸下!!! 远处的官兵听到动静拿着大刀面目狰狞的唾骂着跑来!江湛不敢恋战,连忙绕着结界想大厅后面跑去!! 脚步刚刚抬起,突然背后传来一阵巨大的吸力! 没等江湛反应过来,就双脚离地被猛的吸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拱形石壁门口干瘦老叟手中...... “废物!” 单手提着小孩后背衣物,干瘦阴沉的老叟抬手对着迎面慌张跑来的官兵挥下!来不及跪下求情,迎面跑来的三个官兵被剑气齐齐从腰间斜切成两半,惊恐的瞪大眼睛连叫都没来得及叫出,就倒了下去...... 江湛被倒提在老叟手中,脑袋充_血,在空中扑腾着四肢还没找到平衡,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然后潺_潺鲜血像延绵而下的细小溪流般,从头顶的地面上,沿着凹凸不平的石壁地面间隙,缓缓流了下来...... “呕————!” 浓重的血腥味刺激的江湛一阵干呕,老叟提着他猛的甩到墙壁上,然后上前两步沉眸盯着不断剧烈凹下凸起的结界表面。 ‘砰!!!’ 剧烈的疼痛从背后升起,江湛瞬间就只觉得自己整个后背都快要碎开了!! 趴在冰冷的石地上,江湛‘噗’的吐出一口鲜血,眼前一阵天旋地转...... 突然一阵巨大的冲击撑破结界爆裂而出!震耳欲聋的魔兽嘶吼夹杂着剧烈爆开的剑气飓风刹那间席卷遍了整个地下通道!!! 头顶的石壁上纷纷洒洒的砸下碎石尘埃,镶嵌在石壁里的兽身蛇头铜铸油灯‘哐啷’一声掉在地上,整个地底都在剧烈的震动摇晃了起来...... 苍老干瘦的老叟面不改色的撑开剑气挡住了大面积迎面袭来的凌厉飓风!但依旧有小部分冲破了他的剑气屏障,带着洪厚的魔兽内力打在他身体里! 江湛趴在老叟身后,被遗漏掉的洪厚内力狠狠的拍在了身后的坚硬的石壁上! 然后喉咙一甜,又是一口殷_红的鲜血喷出...... 巨大的透明结界带着剑气飓风爆裂开来,满眼阴冷的老叟背手望着那个从无尽烟雾中,带着一身修罗煞气缓步而来少年,微微沉了沉眼眸。 “流刃?” 老叟雄鹰一般凌厉的眼光落在少年右手握着的短剑上,带着锋利铁勾般从骆星宿身上剜过,“凌霄剑王虚若谷的东西怎么会在你手上?” 骆星宿抖了下握着短剑的手腕,一股冷光从剑刃闪过,殷_红的魔兽血迹凝聚在剑刃尖,晃了晃,像莹润的水珠一般坠了下去。 ‘啪————’ 血滴摔在石地上,四分五裂成了一朵猩红的花渍。 “洛华城城主,宋郁。” 少年的声音寒若玄冰,肯定的语气里没有一丝迟疑。 干瘦的老叟望了眼他身后,宛如修罗场一般的血腥地面,染满污血的巨大魔兽尸体正安静的躺在上面,旁边是它断掉的前肢和淌了一地的血腥污血...... 老叟阴沉的眼眸里,残忍的寒光一闪而过,“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永远就留在这里吧。” 阴寒的飓风贴地而起,围绕着骆星宿黑色的靴底卷着细碎的石屑旋转升起。 骆星宿看也没看脚下卷着凌厉风刃升起的飓风,平静的望着满脸干瘦皱褶的老叟道,“真没想到你竟然成功了。” 老叟阴沉的眼底难得的快意一闪而过,想着快要练成的不死真身,勾了勾嘴角看着他道,“成神很难吗?” 骆星宿没有说话,一直韬光养晦多年的老叟却按捺不住想要跟人分享即将成功喜悦的心情了。 反正眼前的少年马上就要死了,反正他心情好,这么能让举世震惊的撼世壮举,他实在是不想让它永远这么隐蔽在地底深处不为人知...... “很快,这个世上的第一位神袛就会出现,” 干瘦的老叟眼底闪烁着嗜血的光芒,“可惜,你是看不到了......” “变成你这副鬼样子成神吗?” 骆星宿冷眼看着他,冷淡到,“那不成也罢。” 脚底飞速旋转的千万风刃席卷着纷飞的坚硬石屑升起!却被一股不知名的庞大力量压制在了原地...... 骆星宿冷眼看着干瘦苍老的老叟,不屑勾出一丝冷笑,“更何况,还只是一抹从身体中分离出来的黑化灵魂而已......” 第26章 淡漠主角是人渣(十一) “你究竟是谁?!” 干瘦阴沉的老叟看着眼前冷淡的少年,心底猛的一沉。 他以魂体的身份生活已经生活了快二十多年,虽然不少人觉得他脾气古怪喜怒无常,但从来没有人怀疑过他的身份,而眼前的这位少年,明明看起来才十几岁的样子,却一眼就看穿了他魂体状态...... 看着少年身后血流成河中的一阶魔兽尸体,和他手中发出阵阵蜂鸣的流刃短刀,宋郁眼底阴沉的寒意一闪而逝! 他蛰伏在这小小的一方城主府多年,眼看着就只差一点点就可以成功了,绝对不要在这个时刻出现任何差错!!! 鸡皮鹤发的老叟阴沉的盯着骆星宿,眼底嗜血的光芒一触即发。 骆星宿随意倒提着短刀,错过他嗜血的目光,冷淡的瞥了瞥他身后,“我是谁重要吗?” 少年背对尸山血海,满身修罗煞气而来的气场太过强大! 强大到老叟想到了很多很多年前凌霄山顶的那场恶斗! 脑中电光一闪,满眼阴鸷的干瘦老叟突然间福如心至般想通了一切! “你是凌霄剑王虚若————” 低鸣的利刃带着千万光芒迎面劈下!老叟话语一顿,连忙后退半步撑开剑气去挡!强大的剑压从头顶犹如泰山一般狠狠压下,密不可挡,退无可退! 老叟脚下的石壁裂开,右膝‘噗通’一声跪下,瞬间在冰冷坚硬的石壁上砸下了一个蜘蛛网般迅速龟裂开来的石坑...... 眼底嗜血的寒意疯狂翻涌!老叟猛地勾起五指变掌为爪,反身避开带着万钧之势迎面劈下的流刃,脚尖点地猛的窜了上去!! 老叟皱巴干瘦,但身体里暗藏的爆发力却凶猛的惊人! 骆星宿看着他迅猛的带着残影窜了上来,偏头躲过带着厉风抓来的五指骨爪,握紧短刀单手撑地一个空翻,堪堪避开了向着他背后空门射下的凌厉剑气!反手挡住从后方攻来的拳头,噼里啪啦一阵剧烈搏斗!骆星宿沉眸抓_住老叟一个缝隙,翻身一脚踹在了老叟带着凌厉内力横劈下来的腿骨上! “嘭————!!” 巨大的冲击带着被冲起的尘埃撞到石壁山,干瘦阴沉的老叟捂着胸口狠狠呕出一口黑血,整个身体都变暗了好多!像一团萦绕在黑气中的腐尸,阴沉,黑暗,充满了某种未知的危险! 江湛看着被黑气萦绕满全身,还盯着骆星宿露出可怖微笑的老叟,一股阴寒遍体而生! “真可怜......” 被黑气萦绕包围的老叟狼狈的靠在石壁上,满眼阴鸷的盯着骆星宿发出阴冷的桀桀怪笑,“还以为是哪方少年神圣,原来不过是个浑身筋脉被尽数焚毁的小废人啊......” 骆星宿冷眼看着他没有说话,浑身被包围在黑气里的老叟,呕的又吐出一口粘_稠的黑血,抬手毫不在意的擦了擦,阴冷的笑道,“不如将流刃给我如何?反正你又不能为其灌入剑气,白白窝囊了上古神器流刃刀的威力!” “窝不窝囊,还轮不到你这个快要死去的人说。” 骆星宿将指尖的流刃反握在掌心,一抹冰冷的寒光顺着刀刃划过,映出他眼底深入千年寒潭的冰冷。 宋郁眼底嗜血的光芒分毫未减,阴鸷的暗光中迸发出星星点点难以按捺的期待! 生气了吗? 愤怒了吗? 那就来杀我啊...... 不要客气,就像刚才那样,用那把传闻中无坚不摧鬼神俱忌的上古神器狠狠_插_进我的胸口里!!! 对的...过来一点...再过来一点...... 全身萦绕满阴沉黑气的老叟双眼里迸发出贪婪的光芒!然后在骆星寒满眼杀意踏着满地血污走来的同时,猛得按耐不住幻化成一股黑烟迅猛的向着他的身体冲去!!! 一直屏住呼吸靠在旁边观战的江湛猛的瞳孔一缩!在意识反应过来就已经像支离弦的箭矢般冲了出去! “砰————!” 两座雄厚的的剑气相撞在一起,瞬间爆发出足以摧毁一切的气势!头顶的沙石簌簌落下,冰冷坚硬的石壁上肉_眼可见的飞速裂开巨大的缝隙!巨大的石块不停的从头顶砸下,整个地下石厅都开始剧烈的摇晃了起来! ————这里快要坍塌了。 ...... 剧烈的撞击冲破_身体,那一瞬间,江湛几乎已经察觉到了自己被撞出身体之外!黑气袭卷着吞天灭地的气势汹涌的冲击进入江湛身体!可惜不到不足一秒钟便被一股深不可测的洪厚力量狠狠的弹了出来!!! “你!!!” 黑气撞在坚硬的石壁上瞬间幻化出一张苍老狼狈的人脸! 江湛趔趄了下,天旋地转的被狠狠撞进骆星宿怀里,双_腿发软的向下滑去! 双手接住他不断下滑的身体,骆星宿抱着他,感受着从小孩身上传来的微微颤栗,深沉的眸底盈满了难以看透的暗色...... “不可能!这不可能!!!” 狰狞的人脸在诡异的黑气中不住扭曲挣扎,却仍然挡不住它被烈火灼烧的痕迹。 恶狠狠的盯着少年怀中的幼童,黑气中央扭曲的人脸上,浑浊阴鸷的眼睛里上迸射_出恶毒的光芒! “怪物!他是一个怪物!!!这世上没有人能抵挡住怨灵夺舍的攻击!他不是人!他身体里居住着两————” ‘唰————!’ 冰冷的流刃带着千万剑光划下! 在黑气中剧烈扭曲挣扎尖叫着的苍老人脸立即被劈成两半,惊恐的瞪大双眼,在黑气贪婪的吞噬下一点点消失了...... 第27章 淡漠主角是人渣(十二) 浓重的青雾中带着隐隐的湿气,看什么都是一团模模糊糊的暗色阴影,就连头顶的月光都变成了渗人的暗青色...... 夜枭凄苦的啼哭声透过浓雾传来,一切都阴森的可怖。 骆星宿抱着小孩踏进暗青色的浓雾中,空气中传来簌簌索索贴地爬行的声音,速度很快,像藏在暗处伺机而动的毒蛇一般阴冷...... 周遭阴冷的浓雾泛起轻微波动,凌厉的破风声从身后横扫而来!骆星宿抱着小孩弯腰低头堪堪闪过!拧身在粗_壮的藤条飞速横扫而去的瞬间,脚尖一勾猛的跳了上去! 粗_壮扭动的藤蔓刚带起骆星宿飞开,另外两条缠绕重叠的粗_壮藤蔓就带着凌厉的破风声,狠狠将骆星宿刚刚站立的地方劈下了一道两米见深的深坑! 原本的阴溟鬼花被地下的一阶魔兽灵力强行圈养在园中用青石小道归化好的花圃中,现在一阶魔兽被骆星宿杀死了,阴溟鬼花自然也就没了限制。 魔兽的饲养本来就需要大量的鲜血灵力,洛华城城主为了得到上等魔兽,特意用新鲜童子的血肉喂养它们,虽然血肉鲜嫩美味了不少,但终究不足以这些吸食人血肉的魔物吃饱喝足,所以一旦限制解除,这些根茎连接着魔兽幼崽的诡异大花,立即就像饥饿了千百万年的饕餮一样!疯狂的扭动着所有枝桠,冲破泥土向着任何有活物的方向袭卷而来!!而首先遭殃的便是这城主府里的所有丫鬟仆侍。 隐藏在暗处的藤蔓嗅到新鲜的人血味道扭曲的贴着地面飞速蹿来!浓浓的青雾中杀机四伏! 骆星宿抱着小孩站在剧烈扭动的粗_壮藤蔓上!脚下的藤蔓不断翻腾想要甩下他们,周围的藤蔓也都争先恐后的横扫而来! 骆星宿脚尖旋转后仰避开带着厉风拦腰抽来的粗_壮藤蔓!翻身一脚踹开从旁边迎空劈下的另一条枝桠!左手搂着小孩腰将他紧紧扣在怀里,右手借着空翻的时机探下去一把从小_腿绑带里抽_出流刃! 上古流刃,带着尖锐的锋鸣出鞘,闪着寒光的锋利刀尖与黑色的刀鞘在青雾中擦出耀眼的火花!然后在刀尖彻底拔_出刀鞘的瞬间,万丈光芒冲破剑体而出! 浓重阴冷的青雾剧烈颤动了下,隐藏在浓雾深处的藤蔓攻击停顿一瞬,然后更是疯狂的挥舞着枝桠铺天盖地以来!!! “哥哥!!” 疯狂挥舞着的黑色阴影隔着浓雾隐天蔽月的映满了小孩骤然张大的瞳孔! 骆星宿单手环着绷紧身体紧紧攥着自己衣襟的小孩,沉眸看着浓雾深处缠绕挥舞袭卷着厉风而来的粗_壮藤蔓,眼底一片冰冷! 不知死活的畜生。 万斤的剑压冲破浓雾带着万钧之势从头顶疾速压下!骆星宿撇开双脚,后撤一步扬起流刃硬生生扛下! 巨大的气流冲破刀锋从两边疾速贯下!骆星宿单手揽着小孩猛地撤力!反握刀柄扬手一挥!在藤蔓断枝纷纷躲避逃离的间隙,抱着小孩一个翻滚跳出成千上万条粗_壮藤蔓的包围圈,照着它们重叠纠缠在一起的粗_壮根茎举起流刃狠狠劈了下去! “哗————!!!” 万丈藤蔓散迸发出疯狂纠缠交错的黑色怨气冲天而起!深入底下的根茎以肉_眼可见的速度冲天直上!然后在数万丈之上猛地折头俯冲直下!对着浓雾中两个小孩的方向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俯冲而来!! “哥哥————!!!” 小孩绷紧神经攥紧骆星宿的衣襟!仰头看着浓重青雾中越来越大的黑色藤蔓破声尖叫出声! 骆星宿抱着他翻身脚尖点地疾速后退两步,反手将流刃塞进他手中! 在千万条纠结缠绕在一起的巨大藤蔓冲破地底猛地拔_出尖端带着厉风,重新疾速向着他们冲过来的时候! 握紧_小孩的右手,闭上眼睛借助流刃刀的神威催动小孩体内的三阶魔兽剑气...... 剑气入刀,上古神器绽放出冲天的绚丽光芒! 刹那间!万丈凌厉剑气冲天而起!迎着巨大藤蔓冲来的方向抬手一挥...... ...... 时间静止一瞬。 成千上万条扭曲挣扎着的粗_壮藤蔓,在刺目的万丈光芒照耀下顷刻间,纷纷洒洒的破碎成了一片闪着细碎光芒的碎屑...... 然后,在落到地面之前,彻底灰飞烟灭的碎沫不见...... ...... “哥...哥哥......” 小孩站在骆星宿的怀抱范围中,瞳孔紧缩着看着眼前的一切,浑身的血液似乎都被冻僵了...... 骆星宿单手从背后环抱着他,另一手还覆盖在小孩握着流刃刀柄的冰冷手背上。 “只是群吸食血肉的魔物而已。” 从小孩僵硬的拳头中抽_出流刃,骆星宿反手向着身后还残留着的余雾随手一挥,仅剩下的一抹青雾也悄然散开消逝的无影无踪了...... 冰冰凉凉的月光穿过夜空投下来,在地面撒下幽静的光芒,骆星宿收起流刃转身离开,江湛绷紧的后背僵了僵,放下止不住微微颤抖的手臂,僵硬的转过身,缓缓跟在了他身后...... 曲曲折折庭院深深的城主府里,早已经被那些嗜血的疯狂魔物肆虐的不成样子了。 到处都是被毁坏的庭院残垣断埂,到处都有被吸干了血肉,死状狰狞的骷髅白骨...... 小孩跟在骆星宿身后,在清凉的月光下一步一步行走在这充满血腥与阴冷的残破庭院之中。 阴冷干瘦的老叟是洛华城城主宋郁的魂体,那么他的本体肯定就还小心完好的保存在城主府中的某处。 魂体不能离本体太远,所以骆星宿几乎没有思考就向着城主府最中央的院落走去。 城主府的所有院落交错相通,所以种在偏院的阴溟鬼花发狂肆虐自然也就没放过正院里的所有人,看也没看沿途的那些死状狰狞的骷髅白骨,骆星宿径直向着正院最里面的城主卧房走去...... 整个城主府几乎都被发狂的粗_壮藤蔓掀翻了一遍,但唯独这片城主起居的卧房却完好无损,甚至连片瓦砾都没掉落下来。 站在干净整洁的房间里,骆星宿扫了眼镶嵌在屋内六角八方的铜符,转身对着安静站在身后的小孩道,“过来。” 小孩愣了下,然后抿紧嘴唇走了过去。 “害怕?” 骆星宿垂眸看着小孩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的小_脸,抬手拨了拨他柔软的额发。 小孩摇了摇头,看着他难得的温柔有点委屈,也有点后怕的一头扎进他怀里,伸出两条小细胳膊紧紧抱住他劲瘦的腰身...... 江湛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或许是小孩太过敏感,也或许是那一刻的场景太震撼。 反正就是在骆星宿握着他手挥下_流刃短剑那一刹那,一股阴寒从脚底骤然而生,然后他浑身颤抖的发现,从背后环抱着他的这个人突然陌生得可怕...... 还好,还好他又变回来了!变回了他所熟悉的样子...... 小孩紧紧环抱着骆星宿的腰身,撒娇似得将头埋进他怀里用力蹭了蹭。 骆星宿以为他被刚才偏院里那些发狂的阴溟鬼花吓到了,伸手在他单薄的背后轻轻拍了拍,然后伸手将人从怀里挖出来,牵着他道,“好了,该找九炎鼎了。” 小孩眼睛红通通的,咬紧嘴唇点了点头。 骆星宿便没有再理他,抬起右脚脚跟轻轻跺下,然后插在小_腿绑带里的流刃自动跃出,落在了他自然张开的手掌中...... 牵着小孩站在寂静的房间中,骆星宿握着上古流刃垂直向着地面松手落下!短剑锋鸣一声,然后像是被一层透明结界挡住似得骤然停在了离地三寸多高的地方! 刀尖与结界相触的地方泛起圈圈波澜水纹,骆星宿抬手向下一挥,流刃骤然散发出夺目的光芒!然后刹那之间,周围的景物像河底的水波一样晃动了起来! 等它停下的时候,江湛发现他们已经站在了另外一个房间里...... 华丽的床榻上躺着以为面色苍白的青年男子,漆黑的乌发顺着他苍白的脸颊服帖的垂放在胸前,看起来温和又无害,一点都不能让人将他与那个满眼阴鸷的干瘦老叟联系在一起。 绣满华丽暗纹的枕头旁边,放了方暗金色的小巧鼎炉,正从里向外安静的扩散出一波又一波的淡紫色光晕...... “杀了他。” 少年冷淡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然后江湛惊恐的发现自己已经握着一把匕首站在了床前...... 浑身狠狠的颤栗了下!然后江湛猛的回想起来,自己刚刚接过匕首走到床边的场景! 是的,他应该杀了他,杀了这个用满城小孩血肉来喂养魔兽的魔鬼!!! 杀了他!不要再犹豫了!江湛握紧匕首死死盯住床_上那人,但整个身体却都在止不住的剧烈颤抖...... 突然,一只温暖的手掌覆在了他眼前,漆黑的黑暗中江湛身体一松落在了一个熟悉的怀抱中。 暗暗松了口气,江湛刚刚准备放松绷紧的神经,就只觉得手腕一紧,然后被人拉着向前轻轻一送...... “噗嗤————” 刀尖插_入人身体的声音清晰的穿透黑暗传来,然后,滚烫的鲜血飞溅到他瘦弱白_皙的手腕上...... 江湛哆嗦了下,被烫到了般猛地抽回手腕,望着眼前无尽的黑暗止不住的浑身颤栗! ‘啪嗒————’ 匕首掉落地面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在地上弹了弹,然后陷入了深深的沉寂中...... “这个世界,你不去杀人,就会被人所杀,”少年环抱着他轻轻叹了口气,有点无奈,却仍旧坚持的在他耳边说完。 “所以,永远不要同情任何敌人......” 第28章 淡漠主角是人渣(十三) 一把火烧掉满是魔物污秽,残枝断叶的城主府。 骆星宿带着小孩站在城主府关闭上的大门前,透过狭窄的门缝望了望里面欢腾燃烧着红色的火光,转身对着站在空旷无人的漆黑街道中的小孩道,“走吧。” 城主府里的大火有结界挡着,烧完那些残留下来的魔物瘴气之后就会自动熄灭,但这绚丽冲天的火光却躲不过人们的眼睛,等不了多久那些官兵就会带着挎刀过来,所以他们必须在那些官兵赶到之前出城离开。 小孩安静的拉着骆星宿衣角站在他身后,漆黑的眼睛里橘色的火光在剧烈燃烧,安静而又沉寂。 骆星宿垂眸牵起他冰凉的小手,在漆黑的夜色中沿着寂静无人的街道向着城外走去...... 他知道从小锦衣玉食的小孩,可能难以接受这样突然双手沾染上血迹的自己,但这是一个他必须经历的过程! 曾经威振四海的将军府早已经消失在了那场几乎照亮半片京城的冲天大火里,以前拥有的一切也早已被掀翻在地经变了模样,金銮殿里的君王冰冷着眉眼说下了斩草除根,然后这一整片曾经被将军府百年神威庇佑着的照云大地就再也没有了他们的容身之地...... 魔兽不会同情你,敌人更不会同情你,想要在这样的乱世夹缝中成活下去,就只有依靠你自己。 ...... 温热的鲜血在手腕上留下的触感分外清晰,像一团挥之不去的灰色烟雾般,萦萦绕绕的缠绕在小孩细瘦的手腕间。 江湛僵直着手臂被骆星宿牵着,不由自主的垂眸去看那块明明早已经擦去殷_红血迹的手腕...... 温温的...热热的...有点烫人......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怎么也洗不掉了般,永远,黏贴在了那片苍白的皮肤上...... 冰凉的月光穿过屋顶在街上投下安静的阴影,小孩半敛着眼眸,沉默的注视着被骆星宿牵起的手腕,黑漆漆的眼睛里没有一丝光亮。 骆星宿回头看了他一眼,“穿过这条街就可以出去了。” “嗯。”小孩低头望着自己的手腕嗯了一声。 骆星宿牵着他的手指微微收了收,却没在继续说什么了。 任何事情都有第一次,而这才只是一个开始而已,想要在这个充满血腥的残酷世界活下去的他不能逃避,而身为将军府最后一条血脉的骆言景更无法逃避。 逆来顺受,或者迎面直上,最终也不过都是殊途同归而已...... 穿过夜色下寂静的街道,身后的场景渐渐喧闹了起来,被大火惊醒的百姓,哇哇啼哭的孩童,拎着水桶奋力救火的孔武男人,凑在树下担忧围观的瘦弱女人,夜枭声,狗叫声,噼里啪啦烈火冲破夜空熊熊燃烧的声音...... 整个寂静的黑夜,全被这一场突如其来的烈火点燃了...... 从远处跑来的人越来越多,整个洛华城都沸腾了起来,人们都急匆匆的向着城主府赶去,压根没有人注意到街上与大家逆向而行的这两个小孩子。 骆星宿牵着小孩避开人流,趁着混乱一路出城。 九炎鼎已经拿到了,将军府里那颗现在不知道落到谁手里了的碧霄果也就不再那么着急着去找了,毕竟京都金銮殿里的那位正在派人到处追杀着他们,如非必要,骆星宿还不想就这么直接跟他对上。 带着小孩离开洛华城,骆星宿在长满茂密古树的森林里生了一把火,身后的古树树冠枝繁叶茂,迎着夜空张开枝桠,层层叠叠的枝叶足足遮去了大半片夜空繁星,树干粗_壮挺直,干裂的树皮像苍老的龙鳞一样紧贴在树干上,树下铺了一层干枯树叶,交错缠绕的树根盘虬卧龙的盘在一起,铸成了一个刚好可以坐在上面的小小凸起。 骆星宿将小孩安顿在盘根交错的粗_壮树根上坐好,自己蹲在他身前将堆积起来的干枯树叶丢进火堆里。 周围全是这样古老粗_壮的参天大树,最不缺的就是用来燃烧的干枝枯叶,骆星宿用枯叶将火势救了起来,又向里面丢了几根粗_壮的干枯树枝,才从怀里掏出之前在洛华城城主宋郁本体床头端放着的九炎鼎。 九炎鼎呈浅金色,通体萦绕着一股淡淡的华贵之气,整体不大,但做工却十分精巧。 骆星宿将它拿在手里,看了看里面已经燃尽熄灭的灰烬,眼底一片平静。 九炎鼎是上古流传下来的神物,虽然不少修仙者嫌它鸡肋,但对筋脉尽毁的骆星宿来说却是不可多得的宝物,以前只是在照云帝国禁忌的古典书籍里看过一点关于它的传说,但见过洛华城里的魂修城主后,骆星宿几乎可以确定九炎鼎的作用绝对不止世间所流传的那样鸡肋...... 将九炎鼎摆放在自己面前的土地上,骆星宿从袖中掏出匕首将指尖划破,伸出手指在九炎鼎上方悬滴下一滴精血。 殷_红的血滴滴在九炎鼎中央的灰烬上,激起一层浅淡的烟灰,然后淡紫色的光晕像被点燃的火点一般,‘嚗’的一声爆发出耀眼的光芒,然后转瞬即逝...... 殷_红的血迹渗入灰烬里,然后丝丝缕缕的紫色光晕从鲜血滴落的地方交错缠绕着徐徐升起,绕着浅金色的鼎身盈盈绕了一圈,像安浮在空中的轻轻_颤动的蝶翼般安静的萦绕在了九炎鼎周围。 ...... 骆星宿看着那些萦绕在九炎鼎周围的淡紫色光晕,瞬间感觉到了周围的灵力充沛了许多,敛了敛眼眸,将九炎鼎重新收起来,骆星宿转身向着小孩走去。 小孩沉默的坐在凸起的树根上,在背后巨大苍老的树干衬托下显得格外孱弱苍白,骆星宿伸手摸了摸小孩光洁的额头,有点凉,但还不至于感染风寒。 “冷吗?” 骆星宿摸了摸_他冰凉的小_脸。 小孩摇了摇头,漆黑的瞳孔里明明倒映着火堆里的亮光,却深沉的像万丈深渊般,充满了一望无尽黑暗。 骆星宿伸手将小孩的衣领紧了紧,“在害怕吗?” “嗯?” 小孩抬起头,愣了一下,然后眨了眨眼睛摇头,道,“没有。” 面前的火堆时不时‘嚗’出一声枯枝燃烧的声音,一阵有点凉的夜风从树林深处吹来,小孩苍白着脸色瑟缩了下。 骆星宿在他身边坐下,拨了拨小孩柔软的额发道,“没有就早点睡吧。” 小孩乖巧的点了点头,安静的闭上眼睛向后靠在了苍老的古树上。 手腕上被鲜血灼烧般的感觉还在,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烫下的烙印般,一直挥之不去...... 江湛心里沉甸甸的,铺天盖地而来的阴暗压得他说不出话来,他知道这个世界原本就是这样,但他也怕自己手上一旦沾染上鲜血便再也停不下来...... 明明已经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了,可他从来没有在少年身上感受到过所谓的黑化气息,甚至从一开始他对他就很好...... 带着他躲避杀手...带着他一路逃亡...... 带着他,从重重杀机中一路走到了这里...... 江湛轻轻睁了睁眼眸,安静望着少年头顶不知道什么时候增加了一格的黑化条默默不语。 少年身上没有黑化气息,但头顶的黑化条却明晃晃的挂在那里,从一开始的百分之九十三,到现在的...百分之九十四...... 甚至,还在默默增加了一点...... 江湛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该如何将它刷下去......明明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明明少年对他的态度也一直不差,为什么黑化条会不降反升......? 为什么...他对这个世界的代入感会越来越强...... ...... 小孩蜷缩着身体靠在树干上,呼吸绵长,眼睛紧闭,就连两条秀气的眉毛也紧紧的皱在了一起。 骆星宿侧身沉眸看了他许久,伸出指尖将小孩紧紧皱在一起眉头抹平,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伸出手臂将他圈进了怀里...... 熟悉的温度将他包围,小孩嘟起嘴巴模模糊糊的嘟囔了两句,然后双手攥紧骆星宿胸前的衣襟,额头抵在上面亲昵的蹭了蹭,埋头又安心的睡了过去。 骆星宿看着小孩毫不设防的安静睡脸,心底突然像是被狠狠撞击了一下,有些什么东西在心底悄无声息的碎掉了,然后,又有些新的什么东西缠缠绕绕的升了起来,萦萦绕绕的瞬间爬满了整个心房...... 面前的火堆在寂静的深林间噼里啪啦的欢快燃烧,火光映在地上,投下欢快跳跃的暖色光影,骆星宿将安静沉睡的小孩抱进怀里安抚的拍了拍后背,然后靠在身后的古树上轻轻闭上了眼睛...... 第29章 淡漠主角是人渣(十四) 周围很黑,到处都充斥着阴沉的浓雾,树林隐藏在浓雾中若隐若现,就连月亮只有一个朦朦胧胧的晕黄色轮廓。 阴森的夜风袭过,扑棱棱惊飞了一群扑腾着翅膀投向黑暗深处的鸟影,树叶从黑暗的天空打着旋儿落下......凄惨的夜枭啼哭一声接着一声穿破浓雾传来,整个林子里都充满了一股难以言喻的阴森诡异。 小孩一个人站在空旷阴森的树林中,仰头望着灰蒙蒙的夜空心底一片宁静。 “哥哥————” 小孩的表情很害怕,软软糯糯的声音中还带着藏也藏不住的颤抖,但掩藏在忍不住颤栗的身体里的内心却平静的可怕,就好像一个站在虚无中看着表演的灵魂一般冷眼看着这一切。 “呜呜呜,哥哥————” 小孩跌跌撞撞的向着浓雾深处走去,带着哭腔的童音在死寂的林子里回旋。 江湛觉得他应该与他一样感到害怕恐惧的。 可惜, 并没有...... “哥哥————” 小孩的视角很矮,矮到不抬头只能看到浓雾中模模糊糊的阴暗灌木丛。 视线被泪水糊住了,艰难摸索着向前走的身体在止不住的颤抖,小孩抬起脏脏的小手胡乱抹了一把,带着哭腔一边跌跌撞撞的向前,一边大声呼唤着迷雾中不知所踪的少年。 丝丝缕缕的悲伤恐惧从四面八方渗透心底,小孩拖着狼狈的身体,满脸泪痕的跌跌撞撞在这充满阴森黑暗的林中。 “呜呜呜...哥哥————” 浓浓的悲伤从心底源源不断冒出来,顷刻间便铺天盖地的溢满了江湛的整颗心房,隐隐约约中江湛觉得哪里有点不对,但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已经被铺天盖地而来的绝望无助尽数吞没了...... “呜呜呜哥哥......” 眼泪吧嗒吧嗒的落下,小孩干净的小_脸上沾满了东一道西一道的灰尘,江湛抬手胡乱抹了把眼泪,哭唧唧的迈着小短腿向着阴森森的浓雾深林中走去...... 他不明白为什么一觉醒来眼前的一切就都变了样子,明明不久之前他们还坐在温暖的火堆面前一起靠着树干休息,为什么突然就变成了这样......? 哥哥去哪儿了...这里又是哪里......? 他不要一个人在这儿...好害怕呜呜呜...... 脚下坑坑洼洼的树坑绊的小孩一个趔趄扑到了地上,胳膊很疼,膝盖很疼,幼_嫩的掌心狠狠蹭到了地上,然后火辣辣的刺痛瞬间通过掌心传遍了全身! 吧嗒吧嗒的眼泪掉下来,砸在小孩蹭破的手背上更是疼的厉害,小孩忍着哭泣,咬牙撑着地面上的杂草自己站了起来。 没有哥哥了,他哭也没有用...... 站在树梢里凄惨啼哭的夜枭,突然像是嗅到了什么危险般全都扑腾着翅膀扑棱棱飞走,头顶阴暗的树叶开始张牙舞爪的疯狂扭动!整个树林都变得风声鹤唳了起来! 浓雾发出剧烈的波动,像被囚禁在结界里的魔兽般向着四面八方疯狂涌动,最后以肉_眼可见的速度凝聚成一股利剑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向着小孩俯冲而来!!! “啊————!” ...... 小孩短促的尖叫一声,满头冷汗的挣扎着从噩梦中醒来! “言景!” 骆星宿沉眸将小孩禁锢在怀里,拽住他不住挣扎的双手,看着他眼睛渐渐恢复清明。 “哥哥......” 小孩愣愣看着他,然后突然想到了什么似得,满眼惊恐的狠狠颤栗了下。 “没事了......”骆星宿抱着小孩,轻轻拍了拍他后背安抚。 熟悉的温度将他包围,江湛心底的绝望与恐惧像被戳破的气球般渐渐消散了下去...... 面前的火堆还在默默的燃烧着,周围静悄悄的,江湛将头抵在少年温暖的肩头蹭了蹭,只觉得一阵浓烈的疲惫席卷而来。 疲惫的打了个哈欠,江湛听到自己朦朦胧胧的声音。 “哥哥,你会丢下我吗......” 温暖的火焰在不远处安静的跳动,一阵夜风袭来,层层叠叠的茂密树叶,在古老的树梢上发出稀里哗啦一阵声响。 骆星宿看着小孩扛不住困意沉沉睡去的小_脸,敛了敛眼眸,缓缓开口道,“......不会。” ...... 一夜无梦,第二天温暖的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梢撒下细碎光辉的时候,江湛就在树根围成的舒适小窝里醒来了。 烧了一夜的火堆早已经灭了,正堆成一堆灰烬安静的落在树林的空地上倒映着细碎的阳光。 周围静悄悄的,江湛突然想到了昨晚那个无头无尾的荒诞噩梦...... 心底猛的一抽!江湛满眼惊慌的撑着盘虬卧龙的树根刚站起来,就听到了一声淸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醒来了。” 江湛瞪大眼睛回过头。 少年正提着一兜还带着晶莹露珠的野果站在身后看着他...... 清晨的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落在他身上,细碎而又璀璨,像掉落在凡间的精灵一样在他肩头跳跃。 江湛瞪大眼睛望着他一动不动,就怕突然一阵风吹来,眼前的一切都像薄雾一样散掉了。 少年走向他,将手中的一兜野果全塞进他怀里,“” 第30章 淡漠主角是人渣(十五) 山洞口很小,但里面却很深,黑漆漆的一片带着野兽特有的气息,让晕晕沉沉趴在少年身后的江湛都不由得有点紧张了起来。 脑袋晕乎乎的,呼吸间喷出炙热的气息,即使没有镜子江湛也知道自己是一副怎样的累赘样儿。 旁边漆黑的石壁旁发出两声细小的摩擦声,江湛晕晕沉沉的靠在少年肩头,艰难的睁开眼睛望了望那漆黑的暗处,道,“哥哥......” “嗯。” 骆星宿望着黑暗深处头也没回。 旁边空气突然一滞,然后巨大的气压带着野兽的气息迎空扑来! 江湛撑着晕疼的脑袋,努力将这两天刚刚能感受到的剑气集中在手掌中心,然而没等他对着眼看着就要扑下来的野兽打过去,就被骆星宿带着一个转身躲开了! 黑暗里野兽双眼迸发出幽绿的光芒,刚从旁边绕上来的偷袭扑空,掩藏在黑暗深处的另一个就低吼一声猛地扑了上来! 大雪连绵千里,周围的活物早已经冬眠的冬眠,冻死的冻死,好不容易逮到两个活物,对这两只野兽来说是撑过冬天的意外口粮,但同样,对于在大雪纷飞中已经饥寒交迫的走了好几天的骆星宿跟江湛来说,这好不容易才遇到的山洞也是保证他们能撑过寒冷活下去的意外收获! 骆星宿背着小孩躲过旁边飞扑上来的野兽,还没来得及站稳,身后的巨大的野兽威压就直接从头顶扑了下来! 单手托着小孩,单手握刀,骆星宿拧身避开扑来的野兽一脚踹在旁边的石壁上借力提身跳了上去!被踩着的野兽仰头发出一声嘶吼,愤怒的狂甩着身子想把他们甩下来!骆星宿拔_出短刀照着野兽后颈迎空一挥,转身直接迎上了从侧面扑来的另一只猛兽! 短剑挥出的风刃带着凌厉的寒光直接劈上猛兽后颈!震耳欲聋的兽吼声响彻在山洞,骆星宿背着小孩跳下去,扬起手中的短刀直接迎着扑来的野兽肚皮划下! 温热的鲜血从身后溅下,等他们落到地面的时候,身后的两只野兽刚好相叠着重重倒下...... 将小孩靠着石壁放着坐下,骆星宿抽_出野兽垫窝用的干草生了把火,转身换出匕首在死去的野兽身上割了块肥嫩的腿肉,转身插着匕首上架在火上烤。 江湛晕晕乎乎的靠在身后的石壁上望着骆星宿。 橙色的温暖火光一跳一跳的,在少年脸上投下晃动的阴影,江湛看着他安静蹲在火堆旁烤肉看了一会,只觉得上眼皮拉着下眼皮打架打的厉害,努力贴着冰冷的石壁挣扎了下,没挣扎出来,最终还是靠着石壁晕晕沉沉的昏睡了过去。 三阶魔兽内丹中所含的剑气,就是一个已经入了门的修仙者也不可能直接吸收,更何况是一个从来没接触过剑气修炼的小孩? 想着连接着两次在小孩体内爆发乱窜的剑气,骆星宿不动声色的深了深眼眸。 小孩体内有一道强大的不属于他的灵魂气息骆星宿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了,有点熟悉,但又叫不上名字...... 骆星宿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察觉到它,但潜意识里觉得它无害。 原本他还不能确定,但当化为黑气的宋郁魂体向着小孩撞上去的时候,他清楚地感受到了那股威压! 强大,而又熟悉...... 骆星宿不确定那是谁,但这并不妨碍他在小孩体内养着魔兽内丹。 他浑身筋脉尽毁,纵然拿到上好的魔兽内丹也没有用,而小孩就不一样了,阴年阴月阴日出生,又有将军府百年神威之血祭着,本就是世间千年难求的上好炉鼎,如今又多了个内体不知出处的强大灵魂镇体,用来培育魔兽内丹更是事半功倍! 骆星宿从来都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以前不会,以后更不会...... ...... 鲜嫩的肉块在火焰上烤出阵阵香味,骆星宿拿过来吹了吹,举着烤肉转身走到小孩旁边。 冰冷的石壁上映着火光跳跃的颜色,骆星宿垂眸看着小孩发烧红彤彤的睡脸,心底微微动了动...... 敛了敛眼眸骆星宿叫醒小孩,撕下条香嫩的烤肉喂到他嘴边。 小孩皱着眉毛摇了摇头,骆星宿趁着他张嘴说话的机会直接将烤肉塞了进去。 “吃了。” 骆星宿捏着小孩嘴巴道。 小孩炙热的呼吸喷在他手背上,梗着脖子挣扎了一番,最后还是迷迷糊糊哭唧唧的吞了下去。 骆星宿如法炮制喂了他两三条后,小孩终于被彻底折腾醒了,将外面烤焦掉的肉片削掉露出里面娇_嫩可口的肉块,骆星宿将一整块都从匕首上拔下来塞到小孩手里让他捧着啃。 “哥哥,快要过年了吗?” 小孩捧着有点烫手的食物,蜷缩起来靠坐在山壁上,双颊因为发烧的缘故红彤彤的。 骆星宿低头擦了擦匕首,将它重新收回鞘内,“嗯,今夜除夕。” 山洞外的风雪一阵阵呼啸而过,卷起雪花漫天飞扬,小孩低下头,望着手中娇娇_嫩嫩溢出油渍的烤肉,隐隐约约中听到了夹杂在风雪中的阵阵鞭炮声。 山下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喜迎新年,而他们却只能像两只无家可归的幼兽般,躲在这漆黑冰冷的山洞里期待着风雪夜过去...... 小孩手指抽_搐了下,然后一股熟悉的灼热感就猛地从腹部烧起,带着能烫伤人的热度迅速席卷遍了全身! “哥哥————” 冷汗大把大把的从额角落下,小孩攥紧手中的烤肉,蜷缩着身体直接侧倒在了冰冷的山洞里! 骆星宿眼眸一暗,起身上前拉过他的手腕搭了两指上去。 汹涌的剑气顺着小孩的经脉飞速流窜,发狂失控似得冲击着他的各个穴位!虽然来势汹汹,但跟前两次发难却是没什么区别。 骆星宿站起来后退一步,看着他浑身颤栗的蜷缩在山洞石壁下咬牙挣扎。 体内像是有股烈火在熊熊燃烧,江湛蜷缩着身体倒在地上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撕裂般的疼痛! 冷汗一滴接着一滴滚下,咬紧牙关的嘴里铜锈味与血腥味交互弥漫,所有的知觉似乎都被全身烈火灼烧般的疼痛磨迟钝了般,就连视觉听觉都模糊了起来...... 骆星宿不会帮他,所以只能靠他自己硬生生咬牙扛过去...... 疼,穿心彻骨的疼,闭上眼睛江湛努力数着时间等着这股剧烈的疼痛过去。 一秒...两秒...... 一分...两分...... 就在江湛意识涣散觉得快有一个世纪那么长了的时候,模模糊糊中耳边传来了一声轻叹,然后他就被抱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绷紧的神经缓缓松懈下来,朦朦胧胧中,江湛意识到自己熬过去了...... 仅剩下的一丝意识彻底涣散,小孩脑袋一偏歪栽在骆星宿怀里昏睡了过去,浑身像是被刚从水里打捞上来一般,虚弱的可怕。 骆星宿拨开他湿漉漉的额发,看着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颊沉默不言。 小孩娇生惯养的厉害,以后这样的发作还有很多,总有一天他得学会自己淡然承受这种疼痛,然后在疼痛中转换剑气为自己所用,一年,两年,或者十年,七年,没有人能替他分担痛苦,所有的一切都得靠他自己,要么熬过去活得魔兽百年剑气内丹,要么中途放弃在烈火灼烧般的疼痛中死去...... 面对火堆,轻轻抱着小孩拍了拍,骆星宿听着山洞外夹在风雪中遥遥传来的噼里啪啦鞭炮声,心底一片宁静。 又是一年除夕夜...... ...... 越往北边天气越冷,骆星宿解决掉不知道是第几批出现在他们面前的黑衣刺客,两手一撑,翻身从落满积雪的树杈上跳了下来。 马车停在对面的山道树边,车顶压了一层厚厚的白雪,站在雪地里的骏马不耐烦的从鼻孔里喷出两股白气,抬起前蹄跺了跺地面,车顶的积雪被震的扑簌簌落下一堆。 骆星宿掀开车帘坐进去,江湛正悠闲的坐在软塌上对着红泥小火炉烹茶。 “解决完了?” 看到骆星宿带着一身寒气进来,江湛翻手掀开一个茶盏,清骨修长的手指执着精致的细柄长勺在茶釜表面搅了搅,避开其中漂浮追逐着的嫩叶,舀出一勺,抬臂倾倒进了小木桌上临窗而放的茶盏里。 “嗯。”骆星宿放下匕首在他身边坐下。 这几年来小孩长大了不少,脸色依旧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身形却抽长了不少。 打开窗,用滚烫的茶水将茶盏沥了两沥,江湛放下细柄长勺将斟好的茶水递给骆星宿。 凛冽的寒气从车窗外侵透进来,衬托的带着热气的茶香愈发浓烈,骆星宿垂眸抿了口茶,伸手将大开的窗扉关上。 第31章 淡漠主角是人渣(十六) 清新的空气连着白茫茫的雪景消失在缓缓关合上了窗扉里。 江湛收回目光,将软塌旁的小手炉拿到手里暖着,“哥哥答应他们了?” “嗯。”骆星宿点点头,“刚好我也有点事情想要弄清楚。” 江湛捏了捏手里的小暖炉,便没再说话了。 他们躲着那些黑衣人的追杀,从京都一路逃窜到了这里,后来因为流刃与九炎鼎的原因就被云鼓山上的人盯上了。 云鼓山是修真界的第一大门派,自视甚高,从来不屑与凡人为伍,纵然他们自己本就是凡人出身,但当他们修炼出第一道剑气后就开始离家觅道,与原本的亲人世俗划清界限了。 早先成派之初,每年还会向凡界开通大门,从其中招选根骨奇佳有资历的弟子,但从人界王室开始隐隐若有若无的抵制修仙界后,两方的交流就逐渐减少,直至最后彻底封印了交汇处,各自发展,互不往来。 流刃与九炎鼎,都是上古遗留下来不可多得的宝物,所以他们被修仙界的那些人找到也是迟早的事,就算不是云鼓也会是别人 看着骆星宿毫不在意低头抿茶的侧脸,江湛心底隐隐觉得有点不安,这个世界里的剧情线他能记起来的并不多,但在他有限的记忆里主角在云鼓山上的境遇并不好,甚至最后还被逼到彻底黑化!带着一身修罗煞气从浓雾中走来,将他背后的整个云鼓山都血洗了一遍...... “哥哥......” 江湛想着前两天突然挡在马车前来送信的两位云鼓弟子,心头动了动,斟酌道,“你说......” 车外传来细碎的树枝压折声,骆星宿眼底冷光一闪而过。 周围的气压骤然下降,江湛握紧手中的暖炉,瞥了眼将车厢处微微晃动的车帘,缓缓抿紧了嘴巴。 冬天天色黑色很快,这么一会功夫外面早已经黑暗成了一片。 长剑折射_出月光映在雪上,骆星宿从软塌下抽_出一件大氅,垂眸缓缓的披在江湛身上,“从这边一直向西走,穿过树林到山脚下的时候,会有云鼓山上的人来接你。” 江湛心头一紧,从大氅里伸出手指握住他温暖的掌侧,睁大眼睛望着他淡然垂下的眼眸,急切道,“那你呢?” 骆星宿抬眸望着他眼底的焦急,弯起浓墨一般的眼眸笑了下,眼底的万年冰封如遇春风般骤然消融,“我甩开他们就去找你。” “可是......” 江湛紧紧攥着他的手掌,心底乱成一团,这几年他们遇到的黑衣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照云帝王阁里养着的杀手都是一人当做百人用的,一次出动八_九个就足矣令人震惊,而这次...... 就江湛听到数目而言,绝对已经超过了之前那些黑衣人加起来的总和! “哥哥......” 江湛望着骆星宿的双眼,心底纠结的像一团乱麻! 原本主角遇到这些东西都是不用畏惧的,毕竟有主角光环罩着,无论对手多么牛逼,最后还是得乖乖的跑去充当炮灰! 但今天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江湛的右眼皮一直在跳,心底也莫名慌乱的厉害。 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 “记得在山上等我。” 骆星宿轻轻帮他拢了拢大氅,将袖中的流刃短剑放进他掌心,拿起旁边的匕首转身掀开厚重的车帘的跳了出去。 “哥哥————” 江湛瞳孔一缩,猛地伸手去抓他的衣袖,却最终还是慢了一步! 马车剧烈的晃动了下,然后向着前方飞驰而去!江湛刚站起来就被颠的狠狠跌了下去,额头重重的撞在软塌旁的小桌上,眼前立即蹿出了一串闪烁的小星星! 小火炉晃倒了,温热的茶水全扑在了软榻上,江湛捂着脑袋在颠簸中站起来,顶着眼前泛起的漆黑磕磕绊绊的着向车门外走去! 一把掀开厚重的车帘,被马车飞驰带起来的寒风卷着飞溅的雪花就扑进了马车里!江湛来不及躲开,被老老实实地扑了一脸! “呸,呸!” 趴在剧烈颠簸的马车边吐出嘴里飞溅到的雪花,江湛拨开厚重的大氅伸出手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连忙看向早已经离远了的黑衣人包围圈内。 手执长剑的黑衣人黑压压的一片将骆星宿包围在了最里面,有人想要追马车,却被看不见的结界挡住了,然后又返回去跟着其他人一起攻向少年! 刀光剑影中,江湛只来得及看清一抹翩飞的熟悉袍角,然后马车一颠,又被狠狠摔回了马车里! 不知道跑了多久,马车终于缓缓停了下来...... 江湛捂着脑袋从车厢里坐起来,听着外面的动静悄悄握紧了手中的短刀。 骆星宿从来不会让自己置身于危险当中,这么做也一定有他的道理,虽然心底的慌乱还是缠缠绕绕纠结的难以附加,但江湛还是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仔细回想骆星宿跟他说的话。 他说...... 让自己,在山上等他...... “骆少爷。” 马车外传来一声淸泠的声音,近在咫尺。 江湛敛下眼眸遮住眼底的神色,轻轻吐了口气,掀开厚重的车帘。 雪地里,月光下,一位面容周正的青衣执剑青年正站在车厢外望着他。 江湛双手藏在大氅下,握紧短剑看向他,“云鼓山上的人?” “嗯。” 青年笑着点了点头,“云虚长老派我来接你们上山。” 青年不漏痕迹的探头向马车里看了看,疑惑道,“您兄长呢?” 江湛垂眸扯了扯大氅,“在后面。” “哦哦,”青年点点头,看向他笑道,“那我们先上去吧。” 江湛抬眸笑了笑,扶着车厢壁站起来,踩着马车外的横栏艰难的跳了下去。 青年看着他的动作,眼底若有所思的神色一闪而过,然后在他落地抬起头时飞速换上原本亲切和善的笑脸。 “雪天路滑,骆少爷这边请。” “好。” ...... 清冷的月亮高挂在山腰上,白茫茫的雪道反射着月光将黑夜映的宛若白昼一般明亮。 光秃秃的树杈上落满了积雪,江湛跟着青年深一脚浅一脚行走在崎岖的山道,呼吸间全是清新冰冷的雪夜空气。 “骆少爷累了吗?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青年执剑走在前面,见江湛拖着厚重的雪白大氅步调越来越满,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冰冷的空气顺着气道一直传到肺里,凉的人心尖胆边都在跟着颤抖,江湛身体这几年一直虚弱的厉害,能走到这里已经实属不易,见青年这样说,轻轻平息了下气息,点了点头道,“好......” 崎岖的山道上延绵千里都是积雪,青年走到只剩下枝丫的枯树边,伸出腿左右踢了踢腾出一片积雪掩埋下的枯草地,转身笑着对江湛道,“虚远下来的匆忙,骆少爷先凑合着坐这儿休息休息吧。” 江湛看着那沾染满寒霜的枯草地,裹了裹身上的大氅,笑着婉拒了,“不用了,我站站就好。” 青年也没再勉强,笑了笑走到他身边跟着介绍起了周围的山色。 稍作休息两人就一起继续启程了,雪夜虽然晴明无风,但周围的寒气还是刺骨的寒冷。 江湛裹着大氅垂眸看着脚下赶路,瘦弱尖细的下巴掩在大氅边上雪白的绒毛领里,一张巴掌大的苍白小_脸显得更为白_皙脆弱。 走在他旁边的执剑青年眼底不屑与轻蔑相互交织,师父急匆匆的招他下来,还以为是什么大人物呢,结果只是一个瘦瘦弱弱的病秧子而已! 至于另一个人...... 青年不屑的勾勾嘴角,在心底嗤笑一声。 从一开始,他的任务就只是接到这一个人而已...... 越往上走积雪越深,江湛看着山道边积雪上反射_出来的清冷月光,不动声色的瞥了瞥旁边越走越慢的青年,开口道,“还没到吗?” “快了。” 青年呵呵笑了两声,“翻过这个山头就到了。” “翻山?”江湛眯了眯眼眸。 “是啊!”青年笑了笑,上前两步走到江湛身前,指着延绵到山顶的雪道尽头笑道,“从这儿上去,再过不久就能到了!” “不用穿过浓雾树林吗?” “不用!这儿......” 少年冰冰凉的音调不带任何情绪的在身后响起,青年习惯性的接了一句,突然惊觉不对! 心底瞬间一沉,青年转身深沉的望向月光下一脸孱弱苍白的少年,道,“骆少爷怎么突然问这个?” 江湛勾了勾嘴角,垂下眼眸,“随便问问。” 青年眼底的深色骤然翻涌,瞥了眼周围死寂的夜色,勾出一丝哂笑道,“骆少爷可是在不放心我?” 江湛抬眸看进他的眼睛里,笑了笑,云淡风轻道,“怎么会。” “哦,是吗?” 青年脸上的笑容诡异的泛起了一股讽刺,唰的抖袖亮出长剑,嘲讽看着江湛道,“可惜,要让骆少爷失望了......” 凌厉的剑光带着破风声刺来!江湛嘴角勾出一个薄削的弧度,在闪着寒光的剑尖刺上大氅之前,身影虚晃一下,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青年瞳孔骤然一缩!然后在反应过来之前,一把冰凉的利刃穿透胸膛,然后呼吸一滞,痛彻心扉的刺痛从胸口的位置骤然扩散开,全身都失去了力道...... 闪着寒光的长剑掉落地上,激起一片小小的雪花。 孱弱的少年站在他身后,弯起眼角,带着温和的笑意低头在他耳畔道,“黄泉路上,一路走好......” ‘唰!’ 锋利的短刀从身体里抽出,温热的鲜血争先恐后的奔涌的出来,然后摔落地上,瞬间染红了一大片洁白的雪地...... 第32章 淡漠主角是人渣(十七) 青年墨色的瞳孔涣散开,晃了晃,像一只失去牵线的风筝般倒了下去。 江湛收起流刃,垂眸抖了抖厚重的大氅,转身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 骆星宿将流刃剑给了他...骆星宿说让他在山上等他...... 帝王阁的杀手,纵然是骆星宿借助九炎鼎进行了好几年魂修,在数量这么多的情况下肯定也是难以应对的,但他却想都没想就掀开车帘跳下去了,而且,还将流刃放到了他手里...... 江湛眼眸暗了暗,藏在大氅中握着短剑的手指用力的发白。 骆星宿从来不会将自己置于险境,江湛能看清事情,他估计也早就已经看清了,所以才让他带着流刃先离开那里。 云鼓山上派系林立,有想要先请他们上山再迂回骗取两件上古神器的道貌岸然伪君子,自然也就有直接暗下杀手的真小人,骆星宿不知道那些人的实力,让他带着流刃冲出重围去找在山下等着接他们的人搬救兵,却没想到连山下的人都被那些刺客替换掉了...... 山下依旧寂静无人,马车安静的停在山道边,高大的骏马正低着头悠闲自在的啃着雪花。 清冷的月光投在山道旁的积雪上,带着透彻心骨的凉意,寂寞而又静谧。 江湛披着雪白的大氅,在月光下,踩着‘咯吱咯吱’的积雪,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到马车旁边,扶着马车车壁努力平息了下有点乱掉的气息,抿紧嘴唇闭上眼睛轻轻呼出一口浊气,掀起大氅弯腰踏上了马车...... 殷_红的血液将雪地染成了一片暗红色,周围死尸遍野。 江湛踏过染满鲜血的雪地向着枯树林里面走去。 嘭嘭锵锵的声音越来越清晰,江湛厚重的大氅扫过落满积雪的枯草丛,然后看到枯树林深处被围在中间,阴沉着眼眸挥剑断刀宛若修罗降临般的骆星宿...... 在江湛看到他的瞬间,骆星宿手起刀落,割断了最后一批黑衣人的咽喉...... 被鲜血染红的大_片雪地上,骆星宿面对他站着,月光下飞舞的雪花打着旋儿落下,落在他肩头,落在他发梢,落在他沾染上血迹的衣袂袍角...... “哥哥......” 江湛瞪大眼睛,僵直身体站在原地,听到到自己的声音颤颤巍巍的升起。 骆星宿周身包围了一团黑色雾气,带着诡异的血色萦绕在他周围,随着他走动扭曲成各种狰狞的形状,就像洛华城城主府地下,那团吞掉干瘦老叟的黑气一般,充满了阴沉诡异的感觉...... 江湛愣愣望着骆星宿放下匕首,敛去眼底嗜血的光芒,一脸平静的向他走来。 鲜血滴入雪地,与脚下殷_红的地面一起延绵向骆星宿身后的血海尸山,江湛僵直身子站在那里,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被冻僵了一般,浑身都在发寒...... “哥,哥哥......” 江湛望着那个踏着尸山血海向他走来的人,心底颤了颤不由自主的微微后退了一步...... 这是骆星宿?这不是骆星宿...... 一股剧烈的排斥感从心底骤然升起,江湛瞪大眼睛望着眼前这个充满陌生感的人,想要逃,腿脚却像是被钉在了原地般一动都不能动! 少年苍白的脸颊掩映在大氅宽大的头蓬下,瞪大漆黑的瞳孔望着他,睫毛微微颤抖,显得脆弱又可怜。 骆星宿敛了敛眼眸,不动声色的收回了萦绕在周身的黑气,伸手摸了摸_他苍白的脸颊平静道,“怎么又回来了。” 江湛努力压下心底的恐慌,弯了弯唇角,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的样子从大氅里伸手递出流刃,微微打着颤道,“山,山下没人......” 骆星宿扫了眼他雪色大氅角已经干涸的血迹,没有揭穿他漏洞百出的谎言,随意嗯了一声,便伸手拿过流刃转身向林外走去。 月光安静的落在满是血污的枯树林间,浓重的血色刺目的鲜红,江湛藏在大氅中的指尖颤了颤,然后僵直着身子转了过去,强迫性的逼着自己抬脚跟了过去...... 骆星宿是黑化主角,为了变强本来就是什么代价都愿意去做的,这次只是,只是跟恶魔做了交易而已嘛...不会有事的...... 一定不会有事的...... 手脚冰凉的走到马车边,骆星宿已经将软塌上湿掉的被褥换掉了,小火炉重新升了起来,细小的火光从压在上面的釜底跳出,欢快的跳跃着将马车里映出温暖的色调。 “上来吧。” 骆星宿将湿哒哒的被子团成一团堆到火炉边,听到江湛走近的声音头也没抬道。 江湛垂眸抿了抿嘴唇,从大氅里伸出苍白的双手,扶着车壁弯腰踏了进去。 雪白的大氅上沾了寒气,江湛伸手拉开胸前的系带脱了下来,骆星宿转身拎起小桌上的茶壶倒了杯热水给他,江湛睫毛颤了颤,伸手接过,垂眸刚递到嘴边就被骆星宿抬手挡住了。 “还没开,捂着暖手。” “嗯......” 江湛双手捂着还冒着袅袅白气的茶杯垂眸坐在车厢里,骆星宿看了眼他,转身拿起车鞭掀开车帘坐在了车辕上,“这里还不太安全,我再往前赶一段,累了的话就去睡吧。” 骆星宿冰冷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江湛眼底神色暗了暗,然后握着温热的茶杯轻轻嗯了一声。 挥鞭声响起,然后马车缓缓动了起来,江湛坐在透着微微暖意的车厢里,抬眸望向釜底欢快跳跃的火苗。 骆星宿不是洛华城城主,江湛应该相信他是不会被黑气反噬的...... 可是纵然他用主角光环安慰了自己一千遍,心底那股隐隐约约的不安却怎么都压不下去,甚至,还越来越清晰了...... ————斩夜。 江湛垂下眼眸在心底轻轻呼唤,可惜,脑海中依旧一片安静。 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江湛刚准备将茶杯放回去就只觉腹部一烫,然后翻天蹈海的疼痛升起...... ...... 魔兽内丹发作时的痛楚江湛早已经习惯了,但每次来临时的那股钻心的刺痛还是忍不住让他咬紧了牙关。 世间万物,相辅相成,魔兽内丹里的巨大剑气可以为他所借用,但代价就是他要付出自己的精血去滋养它。强者掌控一切,到了这里也是一样,魔兽内丹强了,他便会被它贪婪的恨意吞噬掉,而如果是江湛强了,魔兽内丹便可全部吸收为他所用。 一切看起来似乎很简单,但这么多年下来即使有骆星宿在一旁帮着,他也只是能稍稍控制住体内的内丹而已,想要全部吸收其中的剑气以他现在的修为还远远不够...... 马车行驶在寂静的雪道上,周围一片静谧,江湛颤抖着手腕放下茶杯,努力盘起双_腿闭上眼睛忍受着腹部像潮水一般汹涌的痛意。 从小时候开始他就在一直拖累着骆星宿,而现在,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只会哭唧唧的小孩子了...... 他要变强,变得更强!强到可以帮哥哥扫清一切障碍!强到,可以让他不用在对自己那么狠,不用再去与恶魔做交易...... ...... 平稳行驶的马车突然剧烈震动了下,江湛拧紧眉毛‘哇’的喷出一口鲜血睁开了眼睛,腹部烈火灼烧般的疼痛转移到了胸口,像压了座怎么都移不开的巨石般沉重! 江湛捂着胸口倒在了车厢里,耳朵里嗡嗡嗡的什么都听不清! 马车似乎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外面传来模模糊糊的说话声,江湛攥紧了拳头抵在胸前,伸手拽向厚重的车帘想要出去!但全身的力气却像是被彻骨的疼痛抽干了般,堪堪伸出胳膊就已经耗尽了他的所有力气...... 听到车厢里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站在骆星宿面前的艳冶男人挑了挑眉梢,勾起唇角笑道,“好像摔倒了,骆公子不进去看看吗?” 骆星宿冷眼看着他,语调冰冷道,“你来干什么。” 男人站在苍老干枯的树杈上,斜倚着黑色的树干抬手挑了挑指甲,慢悠悠的嘻笑道,“当然是受云鼓派的云虚长老之托来接你们的啊~” 骆星宿冰冷的看着他没有说话,青年毫不在意的勾唇一笑,从怀里掏出一段灰色卷轴扔给他,“结界迷雾入口处,可不要再走错了啊。” 沉重的卷轴带着破风声迎面袭来,骆星宿满眼冷淡的一把接住,打开随意看了眼便开始赶人,“你可以走了。” “真薄情......” 青年拖长了音调嬉笑一声,抬头望向不知道什么时候,捂着胸口一脸苍白的出现在车厢边的江湛,意味深长的调笑道,“是不是啊......亲爱的弟弟。” 第33章 淡漠主角是人渣(十八) 青年细长的丹凤眼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扫过来,江湛苍白着脸色浑身一僵,只觉得全身放佛瞬间爬满了蚂蚁般,一股恶寒由骨髓深处骤然而生...... 将军府一脉单传延续了数百年,除了从小被骆将军带回府中的骆星宿,骆言景不可能有其他的哥哥,表亲不可能,堂亲更不可能。 就将军府被冲天的大火焚毁时他跟骆星宿只是两个半大的孩子,身在金銮殿里的那位这么多年的追杀都不肯放弃过,更何况是其他与将军府沾亲带故的骆家亲信? 青年不动声色的带着笑意,释放出强大的剑压将江湛震在原地,看着他愈发苍白的脸色,勾起唇角笑道,“看来还是安安稳稳的待在京城里比较好啊,这么多年东奔西走下来,骆小少爷的身体都被拖垮了......” 江湛努力撑住从头顶压下来的强大剑压,垂在身侧的指尖都在微微的颤抖,暗自调息了下,江湛望向青年缓缓道,“我不认识你。” 青年带着笑意,眼底的暗光转瞬即逝,故作为难的敲了敲额角笑道,“是吗?我怎么还记得你小时候跟在我后面哭哭啼啼的叫着哥哥的场景呢......” 周遭的气压骤然加重,带着气吞山河的气势从头顶压了下来!江湛身形微滞,喉咙里猛然涌起一阵甜腥! 微微颤抖的肩膀上突然压上两只瘦骨修长的手掌,然后压在头顶的气压像是被戳破的彩色气泡般骤然散去,江湛浑身失力向后退了一步,直接跌进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的骆星宿怀里...... 骆星宿扶着少年劲瘦的腰侧将他圈在怀里,望着不远处一派淡然的斜倚在树杈上的青年,满眼冰冷道,“六皇子违规背纪修习剑气,是故意挑战楚云澜的威严,还是早已经暗中经受了他的旨意?” 青年眸光一凛,看着骆星宿笑意不达眼底道,“当着王子皇孙的面直呼我朝皇帝的名讳,骆星宿你好大的胆子!” “你们的皇帝,与我何干。” 楚光霁眸色一沉,刚准备翻身从落满积雪的树杈上跳下来,骆星宿就已经带着江湛转身走进了马车,然后毫无温度的声音背对着他传来,“六皇子慢走不送。” 楚光霁眼中杀意大盛,藏在袖中的拳头紧了紧,看着马车厚重的车帘落下,勾起唇角嗤笑了声,便像他来时般身形一闪,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茫茫雪夜里...... 马车周遭强大的气压彻底消失不见,骆星宿将江湛放回软塌上,拉出他细瘦的手腕伸出两指探上去,过了好久才放下来。 将少年苍白细瘦的手腕塞回被子里,骆星宿替他掖了掖被角,道,“脉象有点乱,稍稍调养了好了,不过吸收魔兽内丹中的剑气本就不是件容易的事,不要太着急了。” 嗓子眼里带着铁锈味的甜腥早已经退了下去,但喉咙里还是隐隐的发着疼痛,江湛低头敛了敛眼眸,只觉得今天短短不到两盏茶的时间中发生的一切却足以颠覆他的想象。 先是在血流成河的枯树林里看到了萦绕在骆星宿身边的狰狞黑气,然后又遇到了个神秘诡异自称哥哥的六皇子...... 江湛皱了皱眉,觉得额角阵阵抽疼。 将军府与帝王阁这多年下来,看似君臣和谐,但背地里却早已经是间隙横生,而且骆言景自从出生,就被将军夫人前前后后的指派着七大婢女八大护卫看着,对外说是自幼体弱不便见人,但实际上有多少原因是为了防止宫里的人暗害,就只有将军夫人自己知道了...... 所以骆言景压根就不可能与皇室的人有过接触,就更别说是哭哭啼啼的跟在某位楚姓小皇子后面含_着哥哥了...... 骆星宿丢了颗丹药在小火炉上的釜里煮着,拿过小木桌上的水杯,握在手里加以内力暖热直到它上面冒出丝丝缕缕的热气,才转手将水杯递到少年手中。 “穿过浓雾去云鼓山的结界,在明天就会重新封印,所以今晚可能得继续赶路了。” 丝丝缕缕的温度穿过手中的瓷器传至掌心,然后又通过苍白细瘦的掌心一直传至江湛内心深处。 低头看了看手中冒着缕缕温热气息的水杯,江湛转头看向骆星宿道,“不可以不去吗?” “不可以。” 骆星宿看着釜中的丹药煮的热水变色,将火炉内的火苗挑高了点,继续丢了颗丹药进去。 小孩身被体内的魔兽内丹折磨的面色苍白手脚冰凉,这些丹药虽然不能帮他抑制住体内的魔兽内丹,但放进水里煮开散发出来的温度却能在一定程度上减缓魔兽内丹发作后所遗留下来的疼痛,所以骆星宿每次在魔兽内丹发作完都会帮他煮上几颗。 “九炎鼎的用法,还有你体内发作越来越频繁的魔兽内丹,除了云鼓山,其他地方都不可能再能到解决的方法。” 江湛想到了那些萦绕在他周身的团团黑气,握紧了手中的水杯犹豫道,“那些黑气...是哥哥借助九炎鼎魂修后才出来的吗......?” 少年话音一出来,骆星宿就知道了他想要表达的意思,将最后一颗丹药丢进翻滚的釜水中,骆星宿起身摸了摸小孩额角,见不太凉,便放了下来,“这里距离浓雾入口处还有不少路程,累了就早点睡吧。” 骆星宿不想谈的东西,永远也没人能挖出来,江湛抿了抿嘴唇默默闭上了嘴巴。 后半夜的时候,江湛被体内一股汹涌流窜的剑气疼醒了!像流窜在体内的牛芒针扎一般的疼痛,由骨髓里迸发出来,随着筋脉流窜到全身各处...... 死死咬着牙关,江湛蜷缩着身体额角的冷汗一滴接着一滴的落下! 疼...浑身都疼...... 拆筋断骨被万斤重物碾压一般的疼...... 这不是以前魔兽内丹所发作时的疼痛,更像是夹杂了一股陌生的剑气般,带着探索的味道在他浑身的筋脉里乱窜! 江湛撑着软塌想要爬起来,但充满刺痛的手腕却颤抖的不像话! “哥哥————” 江湛听到自己的声音嘶哑的不像话。 脑袋晕晕乎乎的,江湛咬牙掀开被子想要爬起来,却刚刚动了一下便被人从身后抱进了怀中。 熟悉的温度从身后传来,腹腔内传来的烈火灼烧般的刺痛痛的江湛牙齿都在打颤,“哥,哥哥......” “别说话。” 温暖的气息通过骆星宿抵在他背后的掌心传来,江湛‘噗’的喷出一口鲜血,浑身颤抖的跌进了骆星宿怀里。 “哥哥...是,是剑气......” “嗯,别说话了。” 骆星宿寒冷着眼眸抱起他,重新放回软塌中央,一手环抱着他,一手探到身后召唤出丝丝缕缕的黑气透过掌心渗透小孩背后的衣料渗了进去。 小孩体内的魔兽内丹原本已经控制到最早每月发作一次了,但估计今天小孩在离开他的时候贸然动用了其中的剑气,回来时发作了一次,然后又紧接着被楚光霁的剑气趁虚而入,让原本早已经安静下去的剑气又被加以百倍的挑动了起来。 迷雾森林里的那颗三阶魔兽内丹原本并没有这么强大的剑气,但加上洛华城城主府地下的那颗一阶甲等魔兽内丹,其中所蕴含的剑气就以翻倍的形式增长了起来!想要变强,骆星宿一向是会不折手段的,但他可以对小孩在魔兽内丹发作时的疼痛冷眼旁观,却不能忍受有人施以手段故意挑起小孩体内的剑气蹿涌! 丝丝缕缕的黑气萦绕在骆星宿掌心,然后像是刺探着般的透过小孩的衣料渗透进了他体内...... 江湛紧紧攥着骆星宿的衣袖,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魔兽内丹发作时的疼痛他早已经忍受了好几年了,但像现在这种浑身筋骨都像是被碾碎了混在血水里翻涌的刺痛却是从来都没有过的,甚至,甚至比他当初在洛华城城主府地下的石壁小_洞_穴里第一次发作时的刺痛还难以忍受! 五脏六腑好像都被揉在了一起架在烈火灼烧一般,江湛咬紧牙关浑身止不住的颤栗!是不是晕过去就不会疼了......是不是死掉后就不会再疼了...... 一股蕴含_着巨大力量的黑气从背后冲破屏障探了进来,然后像一团软软_绵绵的薄雾般裹住不断翻涌的剑气,几番辗转下来,黑气死死裹着它像贪吃的小猫般,一点一点将它吞噬掉了...... 小孩浑身的颤栗渐渐平息了下去,体内丝丝缕缕的黑气食髓知味的还想向着魔兽内丹处袭去,骆星宿双眸一寒,握起手掌将它强行抽了回来...... 第34章 淡漠主角是人渣(十九) 穿过浓雾结界处,到达云鼓山上的时候已经到了第二天下午,江湛蔫蔫的被骆星宿裹在厚重的雪色大氅里,从马车上带了出来。 马车外站了两人,一个白须飘飘一派仙风道骨,另一个尖嘴猴腮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江湛随意的打量了两人一眼,站在骆星宿身后低垂着脑袋打盹儿。 “两位公子舟车劳顿,请先随老朽去厢房休息。” 白须飘飘的老者和善的看了两人一眼,让身后尖嘴猴腮的大弟子去牵走马车,俯手向旁边的山道上做了个请的手势,就开始带路了。 云鼓山上支派横立,原本创派真人还在的时候还算得上是万众一心,上下齐力,但当创派真人携妻归隐后一切隐藏在暗处的贪婪私欲,权势依附全都逐渐的显露了出来......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即使是看起来与世无争的修仙正派,切开其正气凛然的表面,隐藏在里面的依旧还有不少人性的恶端。而贪婪,本就是所有罪恶的源泉。 小到仙草丹药,大到功法秘籍,只要是与修炼有关的东西这些人都不会放过,更何况是举世难求的上古神器流刃剑与九炎鼎?! 从云虚长老从窥世镜中窥得一丝流刃剑的剑芒后,整个云鼓山都处在一股莫名的兴奋当中!九炎鼎功能太过鸡肋,但好歹也是一件上古神器,研究研究说不定还能用来炼个丹药什么的,但流刃剑可就不一样了! 流刃剑取自上古神兽凤凰喙,吹毛断发,削铁如泥,灌入剑气上开天河,下斩地脉,统统不在话下!更何况还有开天辟地,另立世元的传闻在侧,更是引得无数修仙者心_痒难耐,恨不得使得浑身解数将它拿下! 即使杀人越货!即使血流成河! ...... 仙风道骨的老者带着他们走过山道,进入云鼓派恢弘大气的正门,绕过满是积雪的枯荷池塘,到了偏院的一方厢房内。 “这儿已经让小徒清扫过了,两位先安心住下吧。” 老者笑呵呵的推开厢房门,看了眼一脸冰冷的骆星宿与他身后昏昏欲睡的江湛,笑了笑道,“忘了说老朽道号云虚,请两位公子上来的也正是老朽,有什么需要的话两位可以直接差人找我即可。” 听到云虚的名字骆星宿眼眸微微暗了暗,抬头看向即将准备离开的老者道,“我想先看看你说的魔兽丹法。” “现在?” 云虚挑高了白_花_花的眉梢,看了眼骆星宿身后快要睡着的江湛。 “嗯。” 骆星宿淡淡嗯了一声,云虚摸了摸雪一样的白胡子,妥协道,“那好吧,我让小徒一会儿给你送过来。” “有劳。” 骆星宿带着江湛进屋,两人的背影消失在关合上的门缝中后,原本一脸和善的云虚长老眼中一抹厉光转瞬即逝。 如果不是看他拿着流刃剑...如果不是看他可能与创派真人...... 他云虚,堂堂一云鼓山总派长老!何以至此跑来给两个黄口小儿使唤? ...... 云鼓派弟子送来魔兽丹法的速度很快,匆匆端着一个红木匣子将东西送到后,急匆匆的就又走了。 骆星宿打开匣子,取出里面都开始有点泛黄的书册坐在桌边缓缓翻了起来。 他知道云虚百转周折的请他上山就是为了他手中的流刃剑与九炎鼎,但他想要弄清楚的东西却也只有云鼓山上才有,所以两人一拍即合,至于最后谁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那就各凭本事了...... 云虚能直接拿给他看的,里面自然不会有什么真正有用的东西,骆星宿虽然早就已经猜到了,但还是坐在桌前细细将书册翻了一遍。书中关于魔兽内丹讲的不多,只说了点它是魔兽进阶必不可少的重要物件,其他就是一些介绍魔兽等级习性的东西了。 但即使如此,骆星宿还是抓_住了一个重要的信息。 魔兽内丹是魔兽进阶必不可少的重要物件...... 那么,是不是说,魔兽内丹本身也是可以进阶的呢......? 躺在床_上的小孩睡不安稳的低哼了声,骆星宿若有所思的屈指敲了敲书页,静坐了半晌后放下泛黄的书册,起身走到床边坐下...... 小孩蜷缩着身体侧躺在柔软的大床_上,面色苍白,墨发如锻,两条秀气的眉头不安的紧紧皱在一起,挺直的睫毛止不住的微微颤动...... 骆星宿垂眸摸了摸_他冰凉的额角,手指动了动,一缕黑气缠缠绕绕的从他指尖溢了出来,然后试探般的向前探了探,一溜烟的钻进了江湛的身体里...... 蠢_蠢_欲_动的剑气被黑气镇压了下去,床_上的少年重新陷入了安稳的睡眠中。 骆星宿收回黑气,看着小孩依旧小时候般毫不设防的睡脸,眼底一片晦暗难明...... 当初在京都将军府冲天的大火中将小孩带出来,就是因为他不同寻常的体质,骆星宿以为他不会心疼,但当小孩每每苍白着脸色撑过体内魔兽内丹发作时的痛楚时,他还是忍不住跟着心底一阵阵颤动......就好像有根看不见的绳子系在他心底,小孩脸色苍白一分,心底的细绳就抽_搐一下...不太疼,但却足以让他感受到...... 伸手摸了摸_他苍白的脸颊,骆星宿合衣躺在江湛身边,缓了缓伸手将人轻轻圈在了怀里。 这是他亲手养大的孩子,体内蕴藏着他亲手喂下的内丹。 这是他捧在掌心的珍宝,从小到大,从里到外,从骨髓血液到灵魂深处...... 熟悉的温度围上来,小孩迷迷糊糊的向他怀里挪了挪,然后将头抵在他肩头亲昵的蹭了蹭,骆星宿不动声色的柔和了眉眼,轻轻低下头在他漆黑的发旋落下轻吻,骆星宿伸手在小孩背后轻轻拍了拍,环抱着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在厢房歇息了两天过后,江湛体内乱窜的剑气彻底被压了回去,转身看着空荡荡的厢房屋内,江湛转身向门外走去。 刚走出偏院,一个熟悉的身影就出现在了江湛面前。 看着楚光霁那双似笑非笑的丹凤眼,江湛条件反射似得从心底冒出了一阵烈火灼烧般的疼...... “言景弟弟,这是准备去哪?” 楚光霁挡在江湛面前,笑意然然的望着他。 江湛不想跟他过多接触,转身绕过他走向旁边的砖道,随口敷衍道,“去六皇子不去的地方。” 楚光霁轻笑一声,转身看着他的清瘦的背影,不紧不慢的开口道,“哦,是吗?还以为你是想去骆星宿在的地方呢......” 江湛心头一凛,一股不好的预感骤然升起...... “六阎道是想进入藏经阁的弟子必闯之地,一道一门,一门一灵,从云鼓派创派至今,只有两个人闯了过去,其他弟子全被震怒的守门灵撕碎在了暗无天日的阎道中......” 楚光霁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般,弯起细长的丹凤眼笑了笑,走近僵住的江湛身边低头轻轻在他耳边吹了口气,轻轻缓缓的开口道,“你猜,你那无所不能的哥哥...能走到那一关呢......” 江湛不动声色的捏紧了拳头,骆星宿在云鼓山上是受了很多磨难没错,但绝不会直接栽倒在了六阎道这里!相反,他不仅了闯过去,还将整个云鼓山都敬畏有加的六道守门灵凝成灵丹收入了自己囊中! 他可是无所不能的黑化主角啊,怎么可能死在一群道貌岸然的修士暗害之中...... 江湛抬起头,望着楚光霁暗含刺探的双眼,开口道,“当然是走出最后一关了。” 楚光霁眼中暗芒闪过,“你就那么相信他?” “不相信他,相信你吗?” 江湛眼含讽笑的看着楚光霁,“相信一个灭我满门,至今对我们暗杀追袭不离不弃的仇人的儿子?” 少年眼中的杀意毫无遮掩,楚光霁危险的挑了挑的眉梢,“就凭你现在的实力也想杀我?” 巨大的剑压带着气吞山河的气势从头顶压下!江湛眼眸一沉,催动内丹中的剑气化为一道利剑穿破它!在楚光霁反应过来之前,指尖夹着两道尖锐的剑气反身攻了上去! “我原本并不想杀你......” 擒住楚光霁的咽喉,江湛道,“可是,我现在改变主意了。” 少年的黑漆漆的眼睛里寒光大盛,放佛撒满了小星星。 被突如其来的强大剑压反制住,楚光霁压下嗓子眼里的血腥味,将咽喉_交到他手中,泰然自若道,“知道为什么你体内的剑气忽强忽弱,永远都处在反噬与被反噬之间吗?” 江湛眸色沉了沉,没有说话。 楚光霁缓缓勾起唇角,低沉的声音带着阴冷的笑意道,“当然是因为,你亲爱的哥哥......” 第35章 淡漠主角是人渣(二十) 楚光霁话音落下,少年却仿佛没有听到一般,神色丝毫未动。 弯起眼睛笑了笑,楚光霁细长的丹凤眼中幽暗的光芒一闪而过。 “三阶魔兽内丹就是云鼓山上的长老贸然拿去服用,都要去掉半条命,而骆星宿却毫无顾忌的就喂给了当时还尚且年幼的骆少爷,难到骆小少爷从来都没有怀疑过?” 少年微暗的眼眸轻轻_颤了颤,楚光霁在心底嗤笑一声,继续步步紧逼道,“还是...言景弟弟真的天真可爱到,去相信那么一个出事之前都从未见过的所谓...哥哥......?” 楚光霁有心在骆星宿与骆言景之间撕开一道裂缝,自然是抓_住骆言景的弱点,哪儿疼戳哪儿! 江湛搭在他咽喉上的指尖微不可查的颤抖了下,楚光霁心底的胜算更厚重了几分,伸手轻轻拨开他的指尖,刚准备再接再厉就被江湛淡淡的声音打断了。 “那又怎样?” 江湛沉眸望进楚光霁眼底,微微勾起唇角笑了笑,“只是一枚三阶魔兽内丹而已,我还能受的起。” “真的只是枚三级魔兽内丹那么简单吗?”楚光霁望着他故意避开要害的态度,心底有点暗怒,“我不相信骆少爷听不懂我的意思......” “听懂了啊,”江湛浑不在意的笑了笑,“挑拨离间,想让我与骆星宿反目为仇嘛。” 楚光霁被他故意装傻的态度气笑,“骆少爷自欺欺人好能耐。” 江湛笑了笑,只当他是夸他了,“六皇子过奖。” 楚光霁眼底的暗意大盛,如果不是怕刺激太过令他体内的魔兽内丹受损的话,楚光霁真想看看骆言景知道他亲爱的哥哥亲手将他塑造成养丹炉鼎后的表情!伤心欲绝,或者失意癫狂? 呵呵,还真是有点期待了呢...... 骆言景这样修炼炉鼎的绝好体质千年难求,更何况已经有了骆星宿帮他前面铺垫好一切,现在即将快要到了摘取果实的时刻,骆星宿不会放弃,而他楚光霁更不会放弃! 将军府一脉本就有祖上积攒下来百年神威罩着,而他们帝王家的命脉星火却越来越薄弱,所以他向来忌惮臣子儿孙与修真界碰触的父皇才会着急了,然后千挑万选出他来修习剑气以找到可靠的方法挽回他们楚家的命脉星火...... 楚光霁从小暗中修习剑气,二十多年的修炼积攒下来也只突破到了第四层,比起云鼓山其他弟子来厉害多了,但与上阶长老比起来就又差的远了...... 他不像骆星宿与骆言景那样好命,随随便便一个洛华城周遭就能碰到两只高阶魔兽!所以他更能体会到潜心修炼的不易! 云鼓山修为最高的戒律长老云深,剑气也不过堪堪只突破到第六层,而吞下三阶魔兽内丹的骆言景却小小年纪就一身洪厚剑气,虽然没有系统的功法修炼,但就单单着一身剑气就足以压制住整个云鼓山的所有人了!如果...如果,这些剑气能够为他所用的话...... 楚光霁心底的缠缠绕绕心思百转千回,面上却丝毫不动声色。 “骆家世代忠烈,骆老将军惨遭灭门,父皇悲痛过重,不慎中了奸人的圈套,误下追杀令害你颠沛流离多年......现在奸人已经伏诛,只要言景你跟我回去......” “因为将军府被灭门而悲痛过重,然后要追杀将军唯一的儿子?” 江湛嗤笑一声,“你们楚家人的行_事方式都这么独特吗?” “那人用蛊毒控制了父皇......” 楚光霁暗了暗眼眸,伸手捏住江湛苍白的手腕道,“如今所有事情都已经真_相大白,言景你身为将军府的唯一传人自然是再也没有了继续流落在外的道理,更何况,骆星他根本就不是......” “六殿下————!!!” 楚光霁刚准备戳破骆星宿的最后一道伪装,就被一个满眼惊恐飞速跑来的护卫打断了! “殿下!塍崖那边出事了!!!” 护身一身狼狈的跑过来,破破烂烂的护卫服上满是殷_红的血污! “什......” 楚光霁眼眸一凛,刚准备开口就想起来塍崖正是六阎道的出口处,然后骤然将即将出口的疑问又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然而不等他转身看向江湛,南边的天边就直接炸开了一道赤色光束!然后巨大的火光冲天而起,带着石破天惊的震雷声响彻在整个云鼓大地! “骆言景————!” 在震耳欲聋的爆破声响起的时候,楚光霁就伸手去抓江湛,没想到却还是迟了一步! ...... 塍崖在后山处,千年阴寒,寸草不生。 江湛看到一身狼狈的护卫赶过来才想起来,那里正是骆星宿被打断筋骨落下悬崖的地方! 明明才上来几天!明明还有好多剧情!为什么会这么快就直接跳到了这里?!! 六阎道六道守门灵一个比一个凶残,骆星宿才经历过地狱一般的考验从那里出来...... 江湛不敢想象那道冲天而起的巨大火光是怎么发生的!如果...如果剧情真的改变了......如果,如果云鼓山上的那些人真的准备将他们置之死地...... 凌厉的寒风从耳边呼啸而过,脚下庭院回廊里的云鼓弟子个个手执长剑行色匆匆,江湛抿紧了嘴唇向着前面烧红了半片天空的火光处飞扑而去,如同飞蛾扑火般,渺小脆弱却又义无反顾...... ...... 背对漆黑幽深的山洞,站在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面前,骆星宿身上血迹斑斑但眼神却平静的可怕。 “你们在害怕吗。” “放肆!” 最右边的老头鸡皮鹤发,满眼恼怒的瞪着他气的声音都在颤抖,“我等生无愧于天地,有什么可害怕的!斩妖除魔,身为云鼓弟子我们责无旁贷!!” “斩妖除魔?” 骆星宿冰冷着眼眸嗤笑一声,“谁是妖?谁是魔?离开云鼓山携妻归隐的虚若谷,还是为了上古宝物欺师灭祖的你们?!” “骆星宿!” 为首的暂任掌门低喝一声,“如若不看在你是师祖唯一血脉的份上,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安安稳稳的站在这里吗?!” 骆星宿不屑的勾了勾唇角,“所以呢?” “所以交出本派圣物,自行废去一身修为立即下山!” “凭什么?” “凭你修炼歪门邪道一身魔气,妄为正道后人!” 一头白发的暂任掌门沉眸望着满眼冰冷的骆星宿,道,“六阎道中六道圣灵,从开设至今除了两位师祖就再也没有人能够全部通过,更何况还是你这般小小年纪......” 骆星宿招出黑气护住自己被六阎道中守门灵打伤的心脉,听完他的话,连嗤笑都懒得笑了,“你做不到不代表别人也做不到,仅凭这点你们就敢将别人打入歪门邪道里,可真是威风。” “那萦绕在你周身的黑气怎么说?!” “怎么说也轮不到对你说。”骆星宿双眸一寒,看着他们道,“说了那么多废话,无非是为了我手中的流刃刀。” 骆星宿周身气势一变,释放出巨大的威压裹着黑气从头顶压下! 狰狞的黑气从他背后张牙舞爪的源源冒出扩散开,顷刻间整个身体都被笼罩在了一层薄薄的黑色浓雾里。 骆星宿冰冷着眉眼,从浓雾中手执流刃走出来。 “当初为了它,尔等灭我满门,今天就让你们血债血偿......” 剑拔弩张的气氛一触即发!最右边的鸡皮鹤发老头狠狠唾骂了声,抓起佩剑冲向骆星宿!不就一个小毛孩子吗?!还在六阎道中受了伤,他就不信他们拿不下他! 凌厉的剑气带着破风声袭向骆星宿胸口,然后撞在竖起的流刃上瞬间擦出璀璨火花! 骆星宿受了重伤,自然不会是云鼓山第一高手云深的对手,暂任掌门带着其他长老站在阵外看着他节节败退,道貌岸然的垂眸低叹,“冤孽啊......” 凌厉的剑气带着万钧之势从骆星宿胸前刺下!然后在即将触及衣料时被一道从斜上方射下的洪厚剑气霸道弹开! “哥哥————!” 江湛驾着剑气赶到,还没来得及落下就被一群鼓山弟子围了起来!然后不分青红皂白又是一通乱战! “骆言景!!!” 紧跟在他身后匆匆赶来的楚光霁,看着在混乱的战场中肆意使用着剑气的骆言景,心底焦急的快要爆炸!巨大的剑压毫无约束的冲破禁锢被释放出来,骆言景会死,而他体内的魔兽内丹更是会被炸到连粒渣都找不到!!! 旁观的掌门长老见弟子失势也全都跳进了战圈!江湛一掌拍飞迎面劈来的云鼓弟子,甩出一道剑气化为利剑,隔开从头顶劈下的长剑翻身一脚踩在那人身上,直接借力跃到了骆星宿身边! 胸口剧烈的疼痛翻涌,江湛忍住冲上嗓子眼里的甜腥,努力安抚体内癫狂暴动的魔兽内丹! “骆言景你确定非要跟着他不可了吗?!” 将两人团团包围在塍崖中间,楚光霁望着站在骆星宿身后的江湛眼中寒意大盛!“你口口声声叫着骆言景哥哥,可知道在他眼里你是什么?!” 江湛闭着眼睛调理内息没有说话,骆星宿浑身一僵,满眼冰冷的看向他...... 楚光霁迎着他的目光勾起阴冷的笑意,“用极阴之体滋养魔兽内丹,加以将军府的百年神威看护,待到时机成熟,采_阴补阳,破腹取丹,以升功力......” 江湛浑身僵了僵,抬起眼眸直愣愣的望着他。 楚光霁粲然一笑,望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在他眼里,你连最下_贱的女修都不如......” “最下_贱的女修至少还有一条命在,而你...却是连最后的苟且偷生都不得选择......” “你会被硬生生刨开胸腹,取走被你血肉悉心滋养了一生的魔兽内丹......” “而亲手完成这一切的,就将是你全身信赖的哥哥啊......” ...... 浑身僵硬的站在原地,江湛放佛被冻僵了般四肢僵硬的厉害...... 僵硬的转过头看向骆星宿,江湛想听到他说不是这样...只要他说,就算是谎言他也愿意孤注一掷的去相信...... 他一直都清楚地知道骆星宿的城府深不可测,可他还是忍不住的想要靠近...想要靠的更近......从小到大,那一声声的哥哥,不是叫给骆星宿听,而是叫给他自己听。 那是他哥哥呀,所以才会对他那么好! 那是他哥哥呀!所以才会一直护着他。 那是他哥哥呀...所以才不会伤害他...... 就算有头顶的黑化值在时时刻刻提醒着他,江湛还是飞蛾扑火一般的扑向了骆星宿...... 他贪恋骆星宿探他体温时,掌心温暖的温度......他眷念月光下骆星宿背着他时,瘦到硌人的单薄肩膀...... 他们就像两只蜷缩在冰天雪地中相互舔_舐_着伤口的小兽,孤零零的,无依无靠,只有彼此相依为命...... 江湛知道骆星宿是黑化男主,但从来没想到他竟会把所有的黑化值用在了他自己的身上......他们是相依为命只有彼此的兄弟啊!为什么会这样...... ...... 江湛浑身都像被冻僵了般钉在原地,无措的望着骆星宿深沉的眼眸,颤抖着声带轻轻叫了声“哥哥......” 小孩长如蝶翼的睫毛颤了颤,浑身孱弱的像一片秋风中落叶般在微微的颤抖着,骆星宿窒息的心脏被狠狠拽动了一把,“言言......” 巨大的剑压骤然破散开,鸡皮鹤发的云深眼中阴鸷的冷光一闪而过,然后抓起长剑卷着凌厉的剑气向着江湛后背狠狠刺去! 被魔兽内丹反噬的痛意从骨髓深处劈天盖地席卷而来,江湛颤了颤,然后被骆星宿一把护到身后!看着他带着一身重伤与云深打斗起来! 凌厉的剑光你来我往,骆星宿双眸一沉刚准备虚晃一招砍断云深的脖子,就只听身后惊慌破碎的一声“哥哥————!” 然后, 砰————! 骆星宿被人狠狠撞开原地,然后回头就看到江湛站在他刚刚站立的地方,被满眼阴沉的云鼓掌门一掌打落了悬崖...... 心跳骤然停顿了一瞬!骆星宿手脚冰凉的听到了自己慌乱到破碎的声音...... “言言......” 第36章 淡漠主角是人渣(二十一) 骆星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掌拍开面前那么多人的,在他意识过来就已经扑到了悬崖边上! “将流刃剑留下!!” 成千上万缕剑气,汇成无数条看不见的细线穿透他的四肢! 云鼓山暂任掌门和四五个鹤发鸡皮的长老一起排成一排捏诀站在骆星宿身后。 “塍崖底下是万石骷林,从这里摔下去必死无疑!识相的话快点把东西交出来!我们也好留你全尸!” 拥有强大剑气的少年已经坠下了崖去,暂任掌门以及云深长老等人不知道他一个小小年纪的少年怎么会有那么强大的剑气,但最后剑压破碎的那一刹那,他们还是敏感的察觉到了少年体内各种能量的巨大_波动。 剑压与剑气同生共存,少年施展出来的剑压骤然破散,恐怕他当时就已经被体内强大的剑气开始反噬了吧!所以云鼓山暂任掌门才敢对他出手! 被剑气反噬再加上坠崖,就算少年摔下去没有死也都不足为据了! 塍崖底下的万石骷林充满瘴气不说还全都是一些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流传下来的巨大嶙峋怪石!坚硬崎岖不差于世间最锋利的宝剑!所以从这里落下去,基本上是没什么活路了,更何况少年还刚刚施展完内力被剑气所吞噬!更是虚弱的厉害! 所以就算他再用什么宝物保住了性命,最多也就只是一个什么力量都没有了的废物而已...... 骆星宿跪在悬崖边没有动,上万条剑气穿透他的四肢,在布满暗纹衣袖上染出斑斑血迹...... 阴冷的崖风呼啸而过,骆星宿静静的跪在悬崖边望着怎么也望不尽的昏暗崖底,心底像是被人硬生生剜去了一块般,露出一个血淋淋的大洞,透着风,生生的疼...... “哥哥,我们要去哪里?” “哥哥,快要过年了吗?” “哥哥,雪花又开始下了......” “哥哥......” “哥哥......” ...... 骆星宿以为他不会记得,但小孩的每一句声音却都在他脑海里回响......一句一句,一声一声,像挥之不去的梦魇般缠缠绕绕在他心底...... 星光下,他趴在他背上,将头抵在他肩头软软的叫着哥哥...... 山洞里,他靠在石壁上,乖巧的捧着食物落寞的叫着哥哥...... 风雪中,他缩在他怀中,将脸贴在他胸前轻轻的叫着哥哥...... 哥哥...哥哥...哥哥...... 我只剩下你了...... ...... 殷_红的鲜血一点一点渗透衣料,像寒风中振翅欲飞的蝴蝶般张开了单薄的骨翼...... 骆星宿安静的跪在那里,浑身的血液都仿佛被冻僵了般,一股透心彻骨的凉意从皮肤一直渗透,渗透到骨髓深处...更深处...... 就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就那样‘啪’的一声破掉了...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无穷尽的...黑暗中...... 阴冷的崖风从山顶刮过,少年垂眸跪在悬崖边,周身的气息安静的仿佛一幅暗色系的画卷,似乎,就连时间流逝到他旁边,都悄悄停顿了下来...... 鲜血染透少年的衣襟,顺着苍白的手腕静静滑下来,低落在悬崖旁边黑润的泥土中很快便染红了一片...... 空气中血腥的味道越来越浓,云鼓山众位长老眼中对宝物志在必得的决心也越来越重,楚光霁看着悬崖边上骆星宿安静跪在那里的背影,只觉得一股诡异的危险感觉从心底悄悄的升了起来...... “我们走。” 楚光霁不动声色的看了看正在僵持中几人,压低声音对身后的护卫说了一声,然后悄悄退出了战圈准备离开。 他的目标根本就不是骆星宿身上的那两件上古神器,所以压根就没有必要趟这趟浑水了。 更何况...... 楚光霁悄悄望了眼骆星宿的背影,心底的不安骤然加剧! “留下什么?” 少年的淸泠的声音从悬崖边不带任何温度的传了过来,楚光霁想要带着护卫离开,却发现双脚像是被钉在了原地一般,一动也不能动! “留下你手中的流刃刀!” 鹤发鸡皮的云深长老捏诀加重穿透骆星宿身体里的剑气,在他肩胛骨处打了个死结,凶狠道,“听说洛华城城主府的九炎鼎也落你手里好多年了,不如也一起交出来了吧!” 身上被千丝万缕般的剑气光线穿透,殷_红的鲜血点点滴滴的顺着衣料下摆滑落下来,而骆星宿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似得,转身站在悬崖边,一脸冰冷的望着那些嘴上说着众生平等,暗地里却恨不得将他们赶尽杀绝的道貌岸然伪君子,心底像是漏了一块大洞,怎么补也补不上了般,揪紧了心脏,空落落的疼...... 如果他没有非要上山...如果他们还一直周转在山下茫茫的风雪里...... 一切,是不是就都不会发生了...... 骆星宿第一次为自己做下的选择后悔,可惜,却付出了他连想象一下都会觉得窒息的代价...... “这些,是吗?” 从怀中掏出九炎鼎与流刃剑一起拿在掌中,骆星宿嘴角扯出一个冰凉的微笑,抬袖一挥,将两物丢在了自己与众人之间的空地上,然后冰冷着语调,一字一顿道,“只要你有本事,就过了拿吧......” 两样上古神器触碰在一起发出清脆悦耳的蜂鸣,瞬间点亮了云鼓山上的暂任掌门连着众位长老的眼睛!十几道剑光向着两件上古神器直冲而去! ‘砰————!’ 巨大的瘴气将他们弹开! 然后站在悬崖边浑身冰冷的少年冷笑一声,周身瞬间释放出千万丈隐天蔽日浓重的黑气! 黑气狰狞的翻涌着从少年身体里涌_出!然后扭曲成各种形状汇聚在了少年身后,远远看去硕大的一片!像是怎么也挥散不掉的诡异浓雾般将少年整个儿包了起来...... “只要你有本事,就过来拿吧......” 少年清冷着声音又说了一边,阴鸷的眼眸里泛着冰冷的笑意。 楚光霁心中一凛,不敢耽搁立马带着自己的人快速向着塍崖下方走去!可惜还没跨出两步就被一道拔地升起的黑气屏障挡在了面前! 狰狞扭曲的黑气从少年身后快速扩散成一个巨大的圆球将众人包裹了起来! 少年站在黑气的尽头,踩着源源不断从脚下升起的黑气一步一步向他们走来...... “没本事的话...那就只能让我过去取了......” 狰狞扭曲的黑气汇聚成了一个黑色球体,带着凌厉的破风声在塍崖空旷的山洞前高速旋转! 惊慌失措的尖叫声!杂乱刺耳的痛哭声!新鲜血肉生生被团在狰狞的黑其中搅碎的声音...... 血腥,杀戮,暴力,鲜血......绘成了一幅难以想象的黑暗画卷...... 天空阴阴沉沉的飘起了雪花,骆星宿冰冷着眉眼带着满身修罗煞气从浓浓黑气中走来...... 身后的塍崖上安静的没有一丝声音,只有相互团挤扭曲的狰狞黑气,在一片血腥之气中争先恐后的吞噬着残破的躯体...... 天空阴暗的可怕,冰冷的可怕,他家娇气的小孩子也不知道添了没添衣裳...... 骆星宿一步一步走到悬崖边,望着布满雾气一眼望不到底的悬崖心底空洞的可怕...... ————我从没想过让你死去。 骆星宿想说。 可惜,那个听他说话的人早已经不见了...... 收起满身的修罗煞气,骆星宿冰冷着眼眸纵身跃下了塍崖。 如果,如果找不到了的话...... 那...... ...... 巨大的剑气穿透心脏而来,江湛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一掌打落了塍崖! 凌厉的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打在脸上刀割般的疼...... 最终,还是被背叛了吗...... 不,不对!从一开始,就只是他自己一厢情愿的以为而已...... 明明知道骆星宿是黑化主角,明明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都必有所图,可他还是一头栽了进去!像憧憬着下一步就是阳光明媚柳暗花明的蒙眼毛驴般,固执的行走在黑暗中不肯回头...... 可是,被蒙住了双眼,哪里又会有什么阳光明媚柳暗花明呢......? 是他入戏太深,怨不得别人...... 头顶晕乎乎的疼,凌厉的崖风割在脸上的痛意似乎都模糊了下去...... 江湛迷迷糊糊的勾了勾唇角,所以这个世界就这样结束了吗? 也好,也好...... ‘砰————!’ 少年急剧下落的身子与悬崖下巨大嶙峋的怪石撞上的瞬间,间隙处迸发出耀眼的光芒将他整个人包围了起来! 仿佛一团软软绵绵的棉花般垫在了身下。 熟悉的气息透过灵魂的味道传来,江湛闭了闭眼睛,叹息般的轻轻叫了一声消失了很久很久的名字...... “斩夜......” 第37章 淡漠主角是人渣(二十二) 崖底的瘴气很浓,与狰狞的黑气一起相互排挤着往伤口缝隙里钻,骆星宿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站在浓浓瘴气中,望着那个安静躺在不远处的熟悉身影,只觉得心底空洞的厉害...... 伤口被重新撕开,鲜血一滴一滴的掉落下来,骆星宿穿透浓浓瘴气,冰冷着手脚一步步走来...... 胸口像是被人用尖刀生生剜去了一块,连带着血肉,空落落的疼...... 骆星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小孩身边的,只觉得周围寂静的可怕。 他想要听到声音...想要听到小孩突然回过头,乖乖巧巧叫着哥哥的声音;想要听到小孩因为身体不舒服,急促喘息的声音;想要听到小孩心脏一下一下跳动的声音...... 可是,为什么这么安静......安静到他连自己呼吸的声音都听不到...... 轻轻蹲在小孩身边,骆星宿落在小孩肩头的指尖很稳,一下一下,轻轻拨开他单薄的肩膀上散开的漆黑长发...... 柔顺的...光滑的......如上好的绸缎一般触感微凉而又让人爱不释手。 骆星宿的手指很稳,但心底却颤抖得厉害...... 一下一下,轻轻拨开他肩头一缕一缕散开的黑发,露出白_皙的脖颈,小巧的耳_垂......骆星宿认真的用清骨修长的手指将小孩漆黑的长发捋顺,却就是不敢伸手扳着肩膀将小孩翻过来...... 他怕,他怕看到一张血肉模糊的面孔。 他怕,他怕看到一张没有生气的脸颊...... 心底颤颤巍巍的发出针扎般的刺痛,放佛整个心脏都被掏空了一般,透着风,生生的疼...... 骆星宿指尖轻轻触碰着小孩的单薄的肩头,想叫一声他的名字,却发现嗓子眼紧的一声音调都发不出来...... 言言......骆星宿想说,地上凉,一会又该发烧了...... 言言......骆星宿想说,起来我们回家吧...... 可是那人却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安静的放佛睡着了一般,任他轻轻拨了半天头发都没有出声...... 怎么可以在这么凉的地方睡着了呢? 真不乖...... 骆星宿心尖一颤一颤疼的厉害,伸出的手掌却很平稳,像是怕惊醒了那人一般,轻轻的,缓缓的,小心翼翼的,穿过他肩头膝下,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小孩孱弱的身子晃了晃,软塌塌的歪栽着脑袋扎进了他怀里,柔顺黑亮的长发从额角滑下,露出半张精致苍白的小_脸。 没有血肉模糊,没有鲜血淋漓,只是安静的仿佛睡着了一般,闭着眼睛乖乖巧巧的侧着脑袋靠在了他怀里...... 心底刀割一般疼痛得厉害,骆星宿脚下跄踉了下,然后平静的抱着小孩转身离开...... 他不敢去探小孩的鼻息,也不想知道为什么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会一点伤都没有......他是他在这个肮脏世界中唯一的光亮,抓到了,便就不会再放开...... 狰狞的黑气将缠绕在伤口周围的瘴气,撕碎吞掉,心满意足的扭曲了一番,贪婪的伸出爪牙,悄悄向着骆星宿怀中那个安静闭着眼睛的人探去,然后在还没触碰到那人衣角的瞬间!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攥_住焚烧殆尽了! 残余的黑气感受到骆星宿从身上散发出来的彻骨寒意,连忙飞快的蹿回他体内,老老实实的安静了下来...... 抱着小孩从万石骷林上去,还没走下塍崖半道就遇到了沿着山道跑上来的云鼓弟子。 “你这个怪物竟然能活着出来!” 攥着长剑将他们一重一重包围起来,站在前面的一圈弟子们瞪着骆星宿,满眼贪婪与嫉妒。 他们当中最次等的弟子也都是修炼了几十年的人,凭什么得到上古神器的人不是他们,而是一个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小子!从长老们特意打开结界将人请上山的时候,他们这些人的心底就像是长了草一般疯狂的妒忌着! 如果!如果拿到上古神器的人是他们的话......!!! 阴冷的盯着抱着小孩一身狼狈的骆星宿,云鼓弟子眼睛里装满了毫不掩饰的贪婪! 他们当然知道长老们为什么会请这两人上来!也清楚的知道他们将骆星宿骗进六阎道里的目的!本来有六位长老加一位暂任掌门在,骆星宿身上的宝物再怎么抢夺都不可能落到他们身上!但现在不一样了!塍崖那边发出了那么大的响动,冲天的火光将云鼓的半片天空都映红了,几位长老却不见动静,而这个小怪物却一脸冰冷的抱着所谓的弱包弟弟下山了!这说明了什么?!说明在塍崖的那场恶战中几位长老连带着暂任掌门都败在了这个小怪物脚下!!! 心底剧烈翻涌的恐惧被无尽的贪婪压了下去!云鼓弟子们紧紧盯着骆星宿沾满血污的衣襟,眼底贪婪的绿光恨不得冲体而出!!! 小怪物跟几位长老打的地动山摇最后还能抱着弟弟走到这里,恐怕都已经是极限了!只要他们再给予最后一击,杀掉眼前这个毫无生气的空壳子!那两件人人都想要争夺的上古神器就是他们的了!!!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人人都明白的道理不是吗? 紧紧握住手中沾满汗水的长剑,不知道谁紧着嗓子喊了一声‘为师叔祖们报仇!’满眼贪婪的云鼓弟子便都争先恐后的冲了上来! 凌厉的破风声从四面八方传来,骆星宿像是没有发觉一般,稳稳的抱着小孩继续向前走去。 见他没有反抗的意思,举着刀剑大力劈下的云鼓弟子们心中大喜! 然而不等他们的刀剑落到骆星宿头顶,狰狞的黑气就叫嚣着冲体而出!瞬间将所有人严严密密的包裹在了一起!!! 惊恐的尖叫声在浓浓黑气中骤然响起,骆星宿冰冷的双眼一沉,所有尖叫声戛然而止,像是被人硬生生扭断了脖颈一般惊恐的发出几个单音便永远的沉寂了下去...... 浓重的血腥味在四周升起,骆星宿心底却像是破了一个大洞,疼的厉害...... 如果...如果真的再也抓不住了的话...... 那就连着这个肮脏的世界,一起毁灭吧...... ...... 一夕之间,云鼓山上上下下,血流漂橹。 冲天的血腥味从那天起便再也没有散过,就连与其交接的人界隔着一道结界都能望到他们头顶那块越聚越浓的诡异黑云。 妖气。 有人这样说。 山下人心惶惶,山上却一片暴风雨来临前夕的死寂宁静。 黑气将那些尸骨撕碎吞噬的干干净净,但浓重的血腥味却在短时间内无法散开,骆星宿给长霆殿加了一道结界隔开那些东西,将小孩安安稳稳的放在软床_上,拉过云丝锦被帮他掖好被角,轻轻在他床边地上坐了下来。 心脏被凌迟般一刀一刀割得鲜血淋漓,似乎连呼吸都带着难以忍受的刺痛,可是他还不想放弃...... 骆星宿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也不知道什么叫做_爱,他只知道眼前这个人对他来说很重要......比喜欢重要,比爱重要,比他原本以为的重要还要重要...... 小孩安静的躺在床_上,漆黑的长发乖顺的铺在枕头下,衬得他脸色更是苍白得厉害。 言言...... 骆星宿伸出手指轻轻描绘那人安静的眉眼,心尖一颤一颤揪痛的厉害。 他以为他不会在乎...他以为他不会心疼...却没想到最后竟是这般的悲伤彻骨痛彻心扉...... 强忍了一路的情绪骤然爆发开来,骆星宿压下翻涌到嗓子里的甜腥,轻轻抚摸着小孩脸颊的指尖止不住的微微颤抖...... 对不起。 他想说,但心底却抽痛的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 意识朦朦胧胧的漂浮在一片漆黑之中,江湛能清楚的察觉到斩夜就在他身边。 有点难过,也有点难堪,他觉得自己就像是被扒光了衣服任人围观了一般,恨不得沉浸在这片黑暗中永远不张开眼睛...... 心底像是被人狠狠刺了一刀,鲜血淋漓疼痛的厉害,但他不是真正的骆言景,他甚至连伤感的资格都没有。 明明知道那些骆星宿虚构出来的人物而已,但江湛还是察觉到了自己心底难以忽视的伤痛。 好难过...难过的无法呼吸...... 在骆星宿身边的时候他可以假装欺骗自己没有发现这些,但在斩夜面前,他却像是一眼就被人看透了深深掩藏在心底的秘密般,难堪到无所遁形...... 心底一揪一揪刺痛得厉害,江湛沉浸在自己的梦里不愿醒来...... 是他自欺欺人,是他咎由自取,但他...就是喜欢了啊...... “......对不起。” 斩夜叹息一般的声音在心底响起,然后温暖的掌心落在头顶,顺着柔顺的长发轻轻抚下。 江湛强压在心底的委屈倾巢而出,然后有冰凉的液体悄无声息的滴落了下来,在平静的心湖激起圈圈涟漪...... 第38章 淡漠主角是人渣(二十三) 那种迷迷糊糊的状态不知道过了多久,江湛才渐渐能感受到了自己身体的存在。 胸口被云鼓山暂任掌门打到的地方还有点疼,嗓子眼里也干涩的厉害,江湛想要抬起手臂,却发现四肢早已经酸酸涨涨的一点力气都没有...... 厚重的木门被人‘嘎吱’一声缓缓推开,然后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处一步步走来...... 江湛闭着眼睛没有动,来人在他床边停下,仿佛看了好久,然后拉凳子在他床边坐了下来...... 温暖的气息将他包围,江湛好不容易才清醒了点的意识又开始朦朦胧胧的模糊了起来。 ————斩夜...... 江湛在心底打了个哈欠,他还有好多问题想要问清楚,但突然袭来的困意却让他累得连眼皮都沉重的抬不起来。 “先休息吧......” 斩夜的声音在他脑海里缓缓响起。 江湛好不容易凝聚起的一丝意识骤然一松,彻底陷入了沉睡中...... ...... 小孩苍白着脸色,安静的躺在床_上,明明内伤已经休养的差不多了,但却一直都没有清醒过来。 骆星宿坐在床边看着他,垂下眼眸,轻轻帮他掖了掖被角。 距离他将江湛从塍崖上带回来已经快半个月了,没有人知道当他察觉到小孩微弱的气息时的心情,就连骆星宿自己对那一段的记忆也是恍恍惚惚的...... 从漫天冰雪,到阳春三月,从漆黑无尽的万丈深渊,到繁花似锦的康庄大道...... 失而复得的感觉太美好,美好到让他忍不住颤抖着指尖染红了眼眶...... 心跳仿佛漏掉了一拍,骆星宿颤抖着指尖轻轻抚摸小孩冰凉的脸颊不敢呼吸,他怕...他怕这只是他幻想出来的一场梦......他怕...他怕苍白着脸色安静躺在床_上的人从此便再也不会醒来...... 骆星宿在小孩床边坐了好久,从深夜到晨曦初上,再从晨曦初上到深夜...... 漆黑的室内没有一丝光线,骆星宿收起探入小孩体内的黑气,轻轻摸了摸_他冰凉的额角。 小孩从小就身子孱弱,现在更是清瘦了几分,骆星宿握着他细瘦的手腕放回被子里,脱掉外衣轻轻躺了进去...... 云鼓山上积累了上百年的仙道秘籍,骆星宿从塍崖下带回江湛后,便一直在寻找医治小孩的办法,外伤除了,内伤也差不多快痊愈,但小孩却依旧紧紧垂闭着双眼没有清醒的迹象...... 伸出手臂将小孩轻轻揽进怀里,骆星宿在他单薄的后背上一下接着一下的轻轻拍抚,像小时候一样,轻柔而又充满了眷恋...... ...... 江湛真正醒来已经到了隔天下午,骆星宿正坐在他床边垂眸安静的翻看着典籍。 一股郁气冲上嗓子眼儿里,江湛蜷缩起身子压抑的咳嗽了两声,骆星宿翻着书页的指尖一颤,整个人都屏住呼吸僵在了那里...... 小孩蜷缩在锦被里难受的咳嗽,紧皱着眉头,剧烈的喘息让苍白的脸色都染上了不正常的红晕。 “哥,哥哥......” 朦朦胧胧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江湛难受的揪紧了胸前的衣服,下意识的在剧烈的咳嗽中虚弱的唤了一声。 骆星宿心底像是被小猫爪子轻轻抓了下般迅速反应过来,连忙放下手中的典籍,站了起来。 弯腰探手轻轻摸了摸_他额头,不太热,骆星宿在床头坐下扶起他半抱在怀里顺着后背轻拍。指尖还在微微颤抖,骆星宿嗓子干哑的厉害,抿紧嘴唇没有说话,他怕一开口就忍不住颤抖起来...... 将额头抵在骆星宿胸前,江湛揪紧自己的衣服剧烈的咳了许久才平缓下来,额角上带着细碎的冷汗,江湛虚弱的靠在他怀里大口大口的喘息。 “言言......” 骆星宿绷紧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然后一股温暖的剑气从背后渗透进身体里,江湛剧烈的喘息渐渐平静了下来。 收起指尖萦萦绕绕的黑气,骆星宿环抱着他轻轻拍抚了选,拉出他细瘦的手腕伸出两指探了上去。 江湛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感受到熟悉的温度习惯性的将额头抵在他胸前蹭了蹭,骆星宿浑身僵硬了下,强忍着心底的颤动垂眸看着他漆黑柔顺的发顶。 “言言......” 骆星宿停顿了许久缓缓开口。 江湛闭着眼睛轻咳了两声,刚准备开口,突然塍崖上的画面像闪电一般的在脑海中划过!整个身体猛然一震!江湛浑身僵硬的睁开了眼睛! 敏感的察觉到怀中人突然僵硬_起来的身体,骆星宿眼底的光亮一点一点的黯淡了下去...... 能醒来已经很好了不是吗?他怎么敢还继续去奢盼什么...... 敛去眼底的失落,站起身将人放回枕头上,骆星宿拂开他刚刚因为剧烈咳嗽而贴在下颌的头发,温声道,“有哪里不舒服吗?” 清骨修长的指尖落在嘴角,江湛不自觉的颤栗了下,骆星宿一颗心脏沉入海底,收回手悄悄攥在了掌心。 触碰到小孩的指尖放佛被烈火灼烫到了般疼痛,而骆星宿心底却更是荒芜的厉害。 小孩在害怕他...... 攥紧指尖掩去眼底的暗色,骆星宿不动声色的帮小孩掖了掖被角,“我去帮你熬点粥。” 江湛浑身僵硬的望着他没有说话,骆星宿跄踉了下转身离开...... 厚重的木门‘嘎吱’一声轻轻合上,江湛僵硬的身体才缓缓放松了下来,揪紧衣服咳嗽了两声,江湛努力忽略掉心底那丝缠缠绕绕的情绪轻轻闭上了眼睛。 “黑化值百分之九十六。” 斩夜的声音在脑海中毫无预兆的响起,江湛愣了一下。 他不明白为什么到了这个世界后所有的一切都开始变得奇怪起来,消失很久的斩夜气息,骆星宿头顶的黑化值,他自己一点一点偏离轨道的情绪性格,全部都诡异的厉害...... 明明能感受到与主角的靠近,但最终的结果却不是他想要的那一个...... 江湛抿紧嘴唇没有说话,斩夜却早已洞察了他的所有思绪,但有些事情斩夜虽然明白,却不能直接告诉他。 他需要从每个世界黑化灵魂中提取的东西进行修炼,原本以为带着他走过了一个世界,后面的江湛自己就可以应付了,但却没想到等他回来一切便变成了这副模样。 骆星宿对江湛的偏执感情远比他自己想象的还要可怕,可怕到早已转化成了阴鸷的黑化值一点一点积压在他逐渐上涨的黑化条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彻底爆发...... 斩夜不想告□□湛这些,但离开了这么久,很多事情的发展已经跳脱出了他的掌控范围之内。 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斩夜平静道,“养好身体准备会京都吧。” “嗯?” “碧霄果。” 第39章 淡漠主角是人渣(二十四) 碧霄果是最开始江湛为了让骆星宿不要丢下自己急中生智丢出的砝码,虽然这个世界确实有这东西,但却绝对没有在将军府里。 隔了这么久江湛差不多都已经快要忘记这茬了,突然被斩夜提起来,让他愣了一下,然后有点疑惑道:“碧霄果在京都?” “嗯。” 斩夜淡淡嗯了一声,道,“在京都帝王阁里。” 江湛长长的睫毛垂下来,没有说话。 也对,就连皇帝最喜欢的六皇子都被送来偷偷摸_摸的修习了十几年剑气,帝王阁里藏上一颗小小的碧霄果似乎也就没有什么好惊讶的了...... 厚重的殿门‘嘎吱’一声被推开,一个小侍女低头端着铜盆恭敬的走了进来。 “骆少爷。” 小侍女端着装满清水的铜盆低头站在床前,小心翼翼的叫了一声。 江湛撑起胳膊想从床_上坐起来,苍白的手掌刚颤巍巍的撑上床铺边沿,两条胳膊一酸,就直接一头朝着地面扎了下去! “嘭————!” “骆少爷————!!” 装满清水的铜盆摔到地上,四溅的水花淌了一地,惊慌失措的小侍女连忙扑过去跪在地上将江湛接在了怀里! 江湛虽然从小体弱多病,但怎么说也是个男人,巨大的冲击撞在小侍女身上缓冲了下,然后两人相叠着狼狈的倒在了淌了一地的水渍里! “骆少爷!您、您没事吧!” 一个咕噜从地上爬起来,小侍女满眼惊恐的伸出胳膊使劲儿将江湛了扶起来! 剧烈的翻滚撞击让江湛脑中一片空白,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听到耳边小侍女惊慌失措的呼喊声,然后一股强大的力量拉着他胳膊从小侍女身边站了起来,不等他站稳,脚下一空,就被人悬空打横抱了起来...... “啊!” 脑袋磕在那人坚硬的胸膛上,江湛疼的皱眉低呼了一声。 熟悉的气息将他包围,不等江湛错乱的思绪归位,脚下就响起了小侍女用力磕着地板哆哆嗦嗦求饶的声音...... “骆...骆公子饶命!奴婢...奴婢不是故意的!求求您了!对不起!对不起......” 侍女慌乱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额头用力磕着地板的声音带着水渍分外清晰,江湛抓着骆星宿胳膊的手指骤然一僵,瞬间从刚才的狼狈乌龙中清醒了过来。 感受到江湛在他怀中的僵硬,骆星宿眸底的暗色骤然翻涌,瞥了眼跪在脚下浑身颤抖的犹如筛糠的侍女,骆星宿冷声道,“出去。” “是!是是!!” 跪在地上用力磕了三下地板,侍女抓起翻落在旁边的铜盆,头也不敢抬的哆哆嗦嗦的退了出去。 敛了敛眼眸,不动声色的掩去眼底汹涌的暗色,骆星宿抱着浑身僵硬的江湛走向了床铺。 将人重新放回柔软的床铺上,骆星宿忽略掉江湛紧绷起来的身体在他床边坐下,垂下眼眸拉过江湛的一条手臂轻轻揉_捏。 “躺了太久,四肢酸_软使不上劲儿,过两天就好了。” 骆星宿低垂着眼眸,修长的手指带着力道隔着布料揉按在江湛手臂上,酸酸的,有点细微的刺痛,也有点带着刺痛后的舒服...... 清骨修长的手指从酸涩的小臂一直按捏到单薄的肩膀,江湛低垂着眼眸沉默的坐在床_上没有说话,骆星宿认真的替他揉_捏着手臂,一下一下,也没有再说话了。 整个诺大的内殿空旷的可怕,江湛心里也空落落的可怕...... 他有许多东西想要问清楚,但喉咙眼里却像是被怎么驱也驱不散的郁气堵住了般,任他费劲千般力气,仍旧一个单音都发不出来...... 装满水的铜盆摔在了地上,微凉的水渍沾满了江湛的衣摆,骆星宿帮江湛捏了捏胳膊,伸手将他沾湿的外袍脱了下来。 “冷吗?” 冰凉的指尖触到白色的里衣领口,江湛眼底的神色晃了晃,低垂着眼眸不由自主的瑟缩了下。 骆星宿伸出的指尖微不可查的僵硬了下,敛了敛眼眸,不动声色的收回手指,骆星宿拉起柔软的被子裹在了他身上,“洗个热水澡,然后喝粥吧。” 江湛从被子里面攥着被角,轻轻点了点头。 骆星宿帮他掖了掖被角,叫人抬来了装满热水的浴桶进来,江湛看着那些人恭恭敬敬进了内殿后连头都不敢抬起的样子,心底的疑惑更重。 这不是他们之前临时居住的院子,进进出出的仆人也不是云鼓山上仆人的打扮,江湛敛了敛眼眸遮去眼底的暗色...... 云鼓山上那些道貌岸然的掌门长老们既然已经撕破了脸皮,自然就不会再像之前那样假模假样的招待他们住下去,而且依照骆星宿心高气傲的脾气,自然也不会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继续跟他们虚与委蛇,那么,这座内殿与这些对他们毕恭毕敬的仆人是...... 塍崖上楚光霁充满嘲弄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江湛安静的望着绣满暗纹的流锦被角,轻轻眨了眨眼睛...... 原来,他早已经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开始部署一切了吗......? 收敛锋芒,韬光养晦,还忍辱负重的带着仇人的儿子一路逃亡...... 江湛逃避般的不愿想起从楚光霁嘴里跳出来的那些刻薄话语,但就算他不断的努力欺骗自己,那些话语却还是像无孔不入的催命符咒般从耳边一直萦萦绕绕的渗透进了他一片冰冷的心底...... ————“你口口声声叫着骆言景哥哥,可知道在他眼里你是什么?!” ————“在他眼里,你连最下_贱的女修都不如......” ...... 第40章 淡漠主角是人渣(二十五) 骆星宿回来的很慢,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缓缓推门而入。 将手上干净的衣服放在旁边的矮凳上,骆星宿站在江湛身后,散开他黑亮的头发修长的手指插_进去轻轻揉按。 极淡的血腥气息从身后传来,江湛望着轻轻晃动的温热水面,不由自主的眨了眨眼睛。 对啊...骆星宿也受伤了呢...... 从满是鬼怪的六阎道里出来,就被那群道貌岸然的掌门长老们围攻...... 他被那位暂任掌门打了一掌,五脏六腑就仿佛要爆炸了般的疼痛,那骆星宿呢......? 他身上那么多伤...他身上那么多血...... 塍崖上,骆星宿满身血污被堵在黑洞_洞的藤洞出口的画面,不断浮现在江湛脑海中。整个虚无的空间中,黑漆漆的一大_片,能看清的就只有那人满眼冰冷的寒意,与他身上鲜红到刺目的血污...... 江湛心底微微抽_搐了下,熟悉的灼热疼痛从小腹处升起,一丝一丝,一缕一缕,带着烈火灼烧般的刺痛从心底传至全身各处...... 江湛闭上眼睛,死死捏紧拳头。 干净的指甲掐进掌心,丝丝缕缕的鲜血从手心溢了出来,然后在温热的水底仿若缥缈的血雾般扩散开来...... ...... 小孩的头发很黑,泛着黑亮的色泽,触手微凉滑顺。骆星宿修长的指尖插_进他黑亮的头发里,贴着头皮,轻轻揉按。 小孩在怕他,他感受得到。 小孩开始忌惮他,他也感受得到...... 但是,他怎么可以怕他呢...... 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怕他恨他畏惧他,他都可以不在乎,却唯独他....唯独他骆言景不可以!! 他是他从小亲手养大的小孩啊...怎么,怎么可以怕他...畏惧他呢...... 缠缠绕绕的黑气从心底升腾起来,狰狞的翻腾着,扭曲着,伸出黑漆漆的尖利爪牙在他心底张牙舞爪的留下恐怖的狰狞划痕...... 骆星宿眼底阴翳重生,放佛一潭望不见底的黑暗寒潭般,阴冷的可怕,黑暗的可怕...... 手下的小孩紧绷着身体剧烈颤抖了下,骆星宿眼底的暗色如汹涌的潮水般飞速退散了下去! 水面出现一阵阵细小的波纹,骆星宿心底猛的一沉,扶着小孩肩膀将他猛地扳了过来! 漆黑的额发被冷汗打湿_软软塌塌的贴在额角,小孩闭着眼睛,两条秀气的眉毛紧紧皱在一起,惨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泛青的嘴唇被他咬破了,殷_红的鲜血流下来,鲜红鲜红的颜色...瞬间刺伤了骆星宿骤然瞪大的眼睛...... “言言......” 骆星宿浑身颤了颤,心底放佛被人狠狠刺了一刀,鲜血淋漓疼的厉害...... 温热的水底似乎放满了冰块,瞬时间所有的温度都被吸收得干干净净!骆星宿手掌刚一贴上小孩细瘦的手臂,‘哗啦’一声,就被小孩猛然破水而出的苍白手指紧紧抓_住了! 眉头打了个结紧紧的皱在了一起,小孩咬紧牙关,浑身颤抖着攥紧了他的手臂汲取力量...... 骆星宿心底的慌乱骤然消散,沉眸望着小孩疼痛到惨白的脸颊眼底一片复杂。 他应该像以往一样站在一旁冷眼旁观才对,可是...他心底隐隐的传出了一个声音,清楚的告诉他,他舍不得了...... 是的,他舍不得了...... 舍不得他流血,舍不得他疼痛,舍不得让他再继续承受体内烈火焚烧般的煎熬...... 心底被狠狠划了一刀,掩埋在内心深处的东西全都争先恐后的涌现了出来,骆星宿落在小孩苍白眉宇间的手指颤了颤,然后放弃挣扎般的束起了手脚,任丝丝缕缕的情绪将自己缠绕,然后心底深沉的海洋中,越陷越深,越陷越深...... 直到,消失在茫茫心海深处...... 丝丝缕缕的黑气从修长的指尖探出来,贪婪的贴着江湛苍白细腻的脖子缠绕了几圈,然后相互纠结缠绕着蹿到脑后,化成尖细的钢针飞速刺进了小孩清瘦凸出的颈椎里! “啊————!” 脖颈后面骤然出现的锐痛,刺激的江湛短促的痛呼一声,猛然扬起了脖子! 骆星宿垂眸敛去眼底的神色,温柔的伸手在他脑后,安抚般的抚摸了摸,“不怕,很快就好了......” 黑漆漆的脑袋抵在骆星宿小腹处,小孩黑亮水滑的头发大把大把的滑了下来,虚虚掩掩的遮住了他小半张脸颊,只露出一个苍白尖细的下巴...... 骆星宿垂眸半抱着他,一下一下顺着脖颈到后背轻轻安抚,“乖,很快就好了......” 缠缠绕绕的黑气顺着经脉窜进小腹深处,吞噬般的撕扯着从魔兽内丹里散发出来的灼热剑气,一块一块,撕成碎片,吞噬殆尽...... 小孩颤抖的身躯渐渐平静了下来,挂满细碎冷汗的额角虚弱的抵在他怀里,闭着眼睛轻轻_喘息。 骆星宿顺着他的后背轻轻拍抚了下,屈指收回还恋恋不舍的缠绕在内丹周围不舍得离去的缕缕黑气,伸手探进已经发凉的浴桶水里,哗啦一声将小孩抱了出来。 扯过旁边屏风上的软毯将人裹起来,骆星宿抱着他,宛若抱着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珍宝般,一步一步向着床铺走去...... 他是他亲手养大的孩子...他是他最贵重的珍宝...他是他,在这个黑暗世界上唯一的光亮...... 所以,既然握住了,那他便不会再放开。 怨恨也好,憎恶也好, 他是他的, 只要乖乖待在他身边就好...... ...... 体内烈火灼烧般的剧痛逐渐褪却,江湛挂着满头冷汗虚弱的靠在骆星宿怀里,腹部的余痛未消,四肢还在止不住的轻轻_颤抖,但相比之前魔兽内丹发作时的痛苦却好了很多很多!至少,光是发作时间就比之前少了近乎一半还多...... 瘫软着四肢无力的蜷缩在骆星宿怀里,江湛指端颤了颤,垂下眼眸轻轻调整杂乱的内息。 江湛从浴桶里出来没有穿衣服,赤_裸裸的裹着一条薄薄的毯子被骆星宿抱在怀里,有点奇怪,也有点沉默无言的尴尬...... 敛了敛眼眸,江湛别开脑袋,将自己深深埋进了骆星宿宽厚的胸膛里...... ...... 手脚发软的配合着骆星宿套上衣服,江湛背后塞了个枕头靠在床头,垂眸看着骆星宿修长的指尖轻轻翻转帮他扣上衣扣。 厚重的木门‘嘎吱’一声被人推开,之前摔倒的小侍女双手端着托盘,恭敬的低着头,战战颤颤的走了进来。 “骆公子,药粥好了......” 放着小勺粥碗的托盘举过头顶,小侍女战战缩缩的半跪在床前向骆星宿行礼。 江湛心底狠狠一抽,刚刚凝聚起来的那段温存瞬间消散了下去...... 是啊,早已经不一样了,他怎么可以忘记呢...... 江湛低垂下眼眸,纤长的睫毛像脆弱的蝶翼般轻轻_颤动,骆星宿伸手从托盘里拿过瓷碗小勺,看也没看吓到失声的小侍女,冷声道,“出去。” 小侍女双手捏着托盘边沿,恭敬的行了个礼,强忍着心底的颤抖撑着发软的胳膊从地上爬起来,连忙退了出去。 骆星宿转过身,单手端着小药粥,伸手拉过旁边的椅子从床边转坐到了面对着床铺的椅子上。 “吃点东西。” 骆星宿捏着小勺在小瓷碗里搅了搅,沿着搅动的方向舀起一勺,轻轻刮了刮勺底伸手喂到小孩嘴边。 江湛动了动胳膊,想说自己来。 但刚醒来不久,加上魔兽内丹的短暂发作,两条胳膊沉重的放佛灌了铅似的沉重,颤颤巍巍的一点力气都使不上。 江湛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掩去眼底的情绪,看了眼黄灿灿莹润润长相可口的药粥,皱了皱眉张嘴轻轻抿了一口。 温温的,软软的,带着点微不可查的药香,顺着喉道吞下去,空荡荡的胃里立马舒服了好多。 “魔兽内丹暴动是因为你身体太过孱弱,照着云鼓藏书阁里的药物典籍调理休养一阵子,慢慢就会好起来了。”骆星宿收回勺子重新舀了勺药粥,刮了刮勺底,递到他嘴边。 “云鼓山?!” 江湛心底轻轻_颤动了下,抬头望向骆星宿,“云鼓山上那些长老......” 骆星宿放下勺子,单手托着粥碗,抽过旁边的素白手绢帮他擦拭了下嘴角,手上的动作很温柔,但掩藏在眼底深深的冷意却让江湛忍不住狠狠打了个寒颤! ————“去了他们该去的地方。” 骆星宿冰冷着眼眸淡淡道。 第41章 淡漠主角是人渣(二十六) 接下来几天江湛都很安静,安静的让人有点害怕。 内殿很大,里面有地暖热着,整个殿内都哄得暖暖的。 殿外飘起了小雪,骆星宿打开窗,让带着梅花清香,专属于冬天的凌冽气息透进屋来。 骆星宿转身绕过屏风走过来,江湛刚喝完药,接过素绢擦了擦嘴,将小药碗递给旁边等待的侍女。 “长霆殿外的梅花开了,要去看看吗?”骆星宿在铺满柔软锦被的床边坐下,伸手帮他拢了拢衣领。 “嗯。” 江湛低垂着眼眸,乖巧的点了点头。 骆星宿笑着摸了摸_他光滑黑亮的头发,差人去取了件黑色大氅过来。 里三件,外三件,再围上一件黑色大氅将人裹得严严实实了,骆星宿才掀开被子将他从床_上抱了起来。 小侍女拉开殿门,外面的长廊上,早已经有人备好了梨木轮椅等待在那里。 “常青说你内伤已经好了,再休养几天就可以站起来了。”骆星宿从身后的小侍女手中接过毯子,细细盖在江湛腿上。 江湛点了点头没有说话,骆星宿挥退旁边的几个侍女,起身绕到轮椅背后亲自推着他行走在曲曲折折的回环长廊上。 常青是云鼓山分派的神医,江湛也是醒来好久后,才知道他们所在长霆殿仍旧在云鼓山上,他们身边进进出出围绕着的下人侍女仍旧是隶属于云鼓山的分支...... 那天,骆星宿血洗云鼓山后,零散分布在周围的细碎分支,全部被云鼓山上萦萦绕绕的血雾震慑,然后几乎没有什么反抗就主动仆伏在了他脚下...... 修真界并不比凡界干净,甚至较之凡界,修真界更像一个血雾弥漫尸山血海的修罗场。 弱肉强食,胜者为王。 生活在水深火热最底端的人,就像在泥泽中奋力挣扎的蝼蚁。 没有人会在乎一只蝼蚁的死活,想要在这个充满血腥的世界活着,就只能死命挣扎着从泥泽里伸出双手,死死的拽住沿途飘过的高贵袍角,拼尽全力的依附于强大的力量或灵魂...... 骆星宿不需要被人膜拜和瞻仰,但他需要几双勤快的手来扫地打杂。 所以,一片死寂浓浓血雾还没散去的云鼓山上,便又多了一堆堆,一簇簇,相互缩挤在一起战战兢兢却又不肯离去的侍女仆人...... ...... 雪簇簇的落下,木质的长廊沿着灰暗的阴影曲曲折折的延绵到庭院尽头。 骆星宿在矮栏断隔处停下,弯腰抱起江湛踩着落满雪花的碎石小道走向了庭院内的凉亭。 凉亭的纱帐虚虚束在了四条支撑着它的柱子上,慵慵懒懒的垂下来一点,有点舒适的惬意,有点莫名的勾人...... 亭内生了暖炉,中间的小圆桌上摆满了精致漂亮的小点心。 骆星宿将江湛放在准备好的铺着棉垫的椅子上,帮他拢了拢毛绒绒的大氅领口,转身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亭外的雪花越下越大,鲜红的梅花隔着雪幕愈发的明艳夺目,烹煮开来的茶水在小火炉上咕嘟咕嘟的泛着气泡,江湛望着重重雪幕外的那抹淡红没有说话,骆星宿静静陪着他,四下寂静而又和谐...... 灰暗的天幕渐渐降落下来,隔着雪幕的梅花已经隐隐约约快要看不见了,骆星宿将江湛双手中捂着的茶盏取下刚准备开口带他回屋,亭外的梅花树丛晃动了下。 “哥哥。” 江湛开口轻轻叫了一声。 骆星宿僵了一下,冰冻的心尖像是被人用把小榔头轻轻敲击了下,酥_酥的,麻麻的,颤颤巍巍的让他觉得这不像自己却又不想放下。 小孩,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叫过这两个字了...... 眼底的神色不由自主的柔软了几分,骆星宿摸了摸小孩柔软乖顺的头发,道,“怎么了?” 江湛抬起头,有点窘迫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撇开眼睛,低声道,“饿了......” 小孩脸上太久没有出现过这样熟悉而又生动的表情,骆星宿心底一股暖流流过,站起身抚了抚他肩膀,弯起眼角温声道,“我们回房吃。” “就在这儿吧,”江湛双手交握着捏了捏自己的指尖,敛下长长的睫毛,轻声道,“好久没有出来了......” 骆星宿心底一愣,下意识的就想要拒绝,但看到小孩无力贴着椅子垂下的双_腿与他脸上淡淡隐隐的落寞,最终还是忍了忍,转身倒了杯热茶递他手里道,“等我回来。” 骆星宿挑高了暖炉里的火苗起身离开,被派来保护江湛掩藏在暗地里的护卫却立即警惕了起来。 小亭外,影影绰绰的梅花丛动了动,江湛抬头,对上了一双隐忍而又深沉的眼睛...... ...... 在小亭吃过晚膳,骆星宿替江湛裹紧了大氅,带着人沿着檐下曲曲折折的回环长廊返回了内殿。 屏风旁的窗户关上了,殿内被地暖烘得暖烘烘的。 骆星宿帮江湛脱掉繁琐厚重的大氅棉衣,坐在床边修长的手指带着一点点力道沿着大_腿筋脉慢慢揉_捏。 萦萦绕绕的黑气通过指端渗透进肌肤里,顺着筋脉畅通无阻的游窜遍全身。 明明一点问题都没有了,骆星宿不明白,为什么他还是站不起来......? 神医常青说小孩的内伤早已经痊愈,筋脉他亲自探查了好几十遍也都没有问题,就连魔兽内丹也安安静静的在他体内老实待着...... 骆星宿心底像是布满了迷雾,沉重而又压抑,但在小孩面前却不能表现出一点点...... 江湛手中拿了本泛黄的医书典籍,是他让骆星宿找来没事消遣的,腿上力道合适的揉按让他舒服的泛起了困倦,抬手懒懒打了个哈欠,江湛放下典籍推了推骆星宿手指。 “累了?” 骆星宿抬起头望着他,江湛用手背抹了把眼角溢出的困倦水渍,乖乖点了点头。 这样乖巧的小孩太久没有见到,骆星宿不由自主的心底柔软的一塌糊涂,站起身揉了揉他毛茸茸的小脑袋,骆星宿掀开被子扶着他躺下,然后抬袖挥灭伫立在四周灯架上的烛火,合衣躺了进去。 材质细腻的外衣在温暖的被窝里显得有点轻微的冰凉,江湛指尖触碰了下他绣满卷云暗纹的袖角,在黑夜中敛了敛眼眸,翻身蜷缩进了骆星宿怀里,像小时候一般缩起四肢紧紧的依偎着他,闭上眼睛,软软糯糯的吐出了一个字,“凉......” 小孩身上带着沐浴后的清香,小小的,软软的,蜷缩在他怀里。 心跳漏掉一拍,骆星宿缓缓弯起眼眸在他背后拍了拍,“我去脱掉外袍。” 小孩迷迷糊糊的嘟囔了声,翻了个身,抱着被角滚进了床铺里,骆星宿眼底晃动着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柔意,轻轻掀开被子踩着温暖的地板出去,打开门交代了几句,回屋脱掉外衣在小孩身边躺了下来...... 漆黑的黑暗中熟悉的温度从背后传来,江湛安静的望了望眼前无尽的黑暗,轻轻闭上了眼睛。 ...... 大雪封疆,熟悉起来变活泼了的小侍女说,后山有百求百灵的神庙。 骆星宿不相信神灵,但却捕捉到了小孩眼底转瞬即逝的亮光,他在殿内待了太久想出去看看,骆星宿自然不愿让他失望。 差人准备了马车,骆星宿带着两个小厮侍女,拿出厚重的大氅将小孩裹得严严实实便启程出发了。 殿外的空气很冷,呼出口气立马变成了腾腾白气。 马车内生着火炉,隔层里还放了不少精致的绵_软糕点,骆星宿摸了摸小孩握着茶杯的手背,不太凉,但也不够热。 拉开软塌下的暗屉抽_出条毛毯,骆星宿将人连带着厚重的外袍一起裹了起来。 “想去后山转转?” 骆星宿拨了拨他散落下来的额发,心情莫名的柔软。 “嗯。” 江湛指尖握着温暖的茶盏转了转,轻轻点了点头。 马车外的雪花簌簌落下,轱辘碾在落满积雪的山道上发出‘嘎吱嘎吱’的细响。 苍老的古树被沉重的积雪压断的树枝,大刺刺的横倒在崎岖的山道上挡住了马车去路。 骆星宿掀开车帘,看了眼苍老茂盛枝叶凌_乱的地面,抬手刚准备将它击散,就被江湛挡了下来。 “走过去吧,应该也不远了。” 小侍女怯怯的站在马车旁,低垂着眼眸双手慌乱的交错揉_捏。 小厮将马车停到路边,骆星宿拿过旁边搭在软榻上的黑色大氅重新将小孩裹了起来。 小孩抬起脸淡淡的笑了下,苍白尖细的下巴在黑色大氅的掩映下显得更为脆弱白_皙,骆星宿屈指在他精致的脸颊轻轻摩挲了下,弯起眼角温柔的仿佛不再是他,“要受寒了,下次就别想再出来了。” “......再也,没有下次了。” 江湛望着他弥漫温柔的眼睛,轻轻笑了笑。 第42章 淡漠主角是人渣(二十七) 骆星宿心底骤然一沉!还没来得及看明白江湛眼底的深意,一股凌厉的剑气就穿透落满雪的古树从背后带着万钧之势袭来!!! 一把将小孩推进马车里!骆星宿挡在车厢前快速招出一道透明结界,堪堪挡下迎面而来的剑气!然后释放出扭曲狰狞的黑气,穿透结界瞬间将它吞噬殆尽!! “竟然还活着。” 骆星宿瞥了眼古树下的楚光霁和他身后站了一排的高阶修士,冷笑一声。 “在九炎魔气的围剿下还没死成,真是让您失望了呢。”楚光霁懒懒散散的斜倚在干枯的古树上,笑着抱臂歪了歪脑袋,想象着即将出现的场面眼底一片兴致盎然。 寒冷空气里紧张的气息一触即发!马车边上的男人周身威压太过强大,强大到即使他们将剑气提到最高还是感觉被压的喘不过起来!站在楚光霁身后的高阶修士们顶住迎面压下的巨大威压,强撑着一口气,暗中与之较力! 楚光霁漫不经心的瞥了眼车厢,望着骆星宿慵懒的笑道,“最后再问骆公子一句,可愿交出两件上古神器,或是投靠京中为我王效力?” 楚光霁瞥向车厢的眼神太明显,明显到让骆星宿瞬间冰冷了眼眸! 狰狞的黑气从背后源源不断的冒出,骆星宿挡在马车前盯着楚光霁,眼底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意! 当初在塍崖上,他全部的心思都被掉下悬崖的骆言景打乱了! 杀了多少人他不知道,吞噬了多少灵魂他也不知道!当时的他满眼满眼,都被鲜红的血色染红了,唯一知道的就是杀死他们!杀死这些道貌岸然虚伪狡诈的家伙为小孩报仇!!! 明明他杀了很多人!明明将小孩打落悬崖的云鼓掌门已经被他用狰狞的黑气亲手绞碎!!一片一片的血肉!混进泥土里!染红了大片大片的土地! 可是,为什么还是那么痛...... 整颗心脏像是被绞碎了一般,颤巍巍的,连着浑身上下,就连指端都在痛的颤抖...... 眼前的人影一个个倒下,骆星宿眼底铺满了浓重到能滴出来的血红!!尸山血海不够!血流漂橹不够!他埋藏在内心深处最最宝贵着的珍宝被人硬生生剜走了,就算他倾尽全力将整个世界颠倒过来,碾碎毁灭!都远远不够!!! 骆星宿血红着双眼,像丧失了理智的野兽般只知道杀戮!一双看不见的手伸着凌厉的长指甲在他胸前硬生生剜了个洞!滴滴答答的鲜血淌了一地......惊慌失措,失魂落魄,就连呼吸都一刀一刀,凌迟般,疼痛的厉害...... 放出叫嚣的魔气,看着它欢快的扭曲着将整个云鼓山吞噬殆尽!骆星宿赤红着双眼一步步走到悬崖边,纵然一跃,倾身跳了下去...... ...... 骆星宿没想过楚光霁竟然还活着,也没有想过就这么让他活着,之前不知道的时候没关系,但现在知道了,自然要将他送到该去的地方去...... 伤害过小孩的人他都不会放过,更何况,还是一开始就想着挑拨离间从他身边将小孩抢走的人! 骆星宿深沉着眼眸眼底杀意大盛!楚光霁皮笑肉不笑的靠在古树上,抬臂虚晃了下手指,背后的几十个高阶修士万丈剑气!一瞬齐发! 两股震撼山河的威压剧烈碰撞!骤然天地变色!万山同哭!浓厚的乌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遮住天色!然后凝成一片黑压压的压了下来!! 寒风卷着呼啸的剑气,扬叶扫雪摧林毁木而来! 小厮吓软了腿,整个儿瘫软在马车旁边瞪大了眼睛站不起来!小侍女哆哆嗦嗦的后退一步跌倒在了雪地里,被震慑山河的威压压得‘噗!’的一下直接吐了口血! 骆星宿冷眼扫了眼她,心底的不安在隐隐扩大!只有修习剑气的人才会感受到彼此释放出的威压...... 她在他身边待了多久?在小孩身边又待了多久?!是原本云鼓山上的人,还是眼前这个六皇子楚光霁的人......?! 骆星宿心底疑云密布,但现实却没有给他抽丝剥茧梳理清楚头绪的时间!! 凛冽的剑气不断加重剑压一阵阵迎面袭来!骆星宿身上的旧伤崩开,鲜血一滴滴顺着手腕坠落下来,但他却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一般面不变色的伫立在马车前,仿佛一道巍峨的山脉,挡住风雪!挡住攻击!为身后他想了很久才想明白自己是有多么在乎的人,遮风挡雨撑起一片安全天地! 他不能离开,因为他此生最最重要的珍宝就在身后...... 看着坠落在地上被厚重积雪吸收的殷红鲜血,楚光霁勾了勾嘴角,做了个手势后退几步。 几十个高阶修士凝气纵身飞掠到几十米开外,将冰冷着眼眸的骆星宿连同马车一起团团包围在了中央! 骆星宿是很厉害没错,但他再厉害也只是一个在云鼓山塍崖上刚经历过恶战不久并且身负重伤的青年! 而他们足足有四五十个人!并且每人也都是在修真界数一数二少有的高阶修士!就算单打独斗战不过他,骤然同时一起发出的剑压也足以将他绞碎千遍万遍了!! 在这个阴暗的世界里,从来都没有什么公正仗义! 说他们恃强凌弱也好,所他们以众欺寡也好,只要能打败凌驾在他们之上的强者夺取属于他的强大力量!那么无论过程有多么不堪都无所谓!!!能力至上!力量至上!只要能站在战争的最后,所有的一切都值得被原谅!!! 几十个高阶修士放出凌厉的剑气倾身而上!骆星宿双眸一沉,放出结界将马车包围在里面,提气纵身迎了上去! 殷红的鲜血顺着他的动作在雪地上绽放出点点梅花,凌厉的剑气从四面八方迎头劈下! 骆星宿撑起一道剑气挡住寒光凛冽的剑气!一脚踹飞迎面扑来的修士,借力翻身跃上了所有剑气之上!千万狰狞黑气扭曲着从身体里蹿出,疯狂的扭曲着,叫嚣着,然后像是饥饿千万年的恶鬼发现食物一般!停顿一瞬!骤然从空中俯冲直下!带着万钧雷霆之势袭卷着凌厉剑光贪婪的扑袭向下方的所有修士头顶之上!! “噗————!!” “啊啊啊————!!!” 尖叫声!撞击声!狰狞黑气欢快吞噬血肉声! 浓重的血腥气带着阴沉灰暗的血雾在寂静的雪地上滕然升起,骆星宿冰冷着眼眸,转身向着站在古树旁边的楚光霁一步步走去...... “当初捡了条小命你就该乖乖躲在黑暗的角落里苟延残喘的活着,既然你自己都这么不珍惜的话,我也不介意再出手帮你一次把它拿下来。” 骆星宿带着一身凌冽寒意走向楚光霁,浑身衣袖无风自舞,强大的威压震慑而又深厚。 楚光霁放佛没有感受到他浑身散发出来的凛冽杀意般,弯起眼眸毫不在意的笑了笑,勾起嘴角轻佻道,“那也要你有这个本事才可以呀......” 骆星宿漆黑的眸色里绽放出浓重的杀意!周身狰狞扭曲的黑气拔地而起凝成一股锋利的利剑!袭卷着毁天灭地的气势向着楚光霁胸口骤然袭去!!! 强烈的剑气相互碰撞!巨大的爆破声中天裂地崩山河动荡!!! 骆星宿察觉到对方剑气中熟悉的气息,眼底凝重的寒冰骤然破碎掉,藏在袖中的指尖不敢置信的微微颤抖...... “看来有人舍不得让我死掉呢~” 楚光霁弯起眉眼挑衅的望着骆星宿眼底的脆弱笑的分外好看,“是不是呀......言景弟弟?” 是不是呀......言景弟弟......? 一把寒光闪闪的利刀狠狠扎进骆星宿心口里,眼眸微微颤了颤,骆星宿浑身的血液都像是被冻僵了般,站在一片寂静狼藉的雪地里一动不动。 身后黑气吞噬血肉的声音散去,有人掀开车帘下车,一步步踩着积雪走来的声音分外明显...... 骆星宿一颗心骤然沉入深海里,暗无天日,越沉越深,越深越寒冷...... 垂在身侧的指尖在颤抖...紧绷的背影在颤抖...被狠狠插了一刀鲜血淋漓的心尖也在止不住的颤抖...... 骆星宿颤动着眼眸,听着瘫软卧床了许久的小孩一步步踩在他心尖上,缓缓踏雪而来...... ‘啪嗒’一声,有什么东西在一望无尽的黑暗中悄然破碎掉了。 有点疼,撕心裂肺,却又发不出一丝一毫声音...... “言言......” 骆星宿看着他穿过自己身边,缓缓向着楚光霁走去,只留给他一个淡然孱弱的背影,一步一步,头都没回...... “言言,回来......” 骆星宿漆黑的眸底颤动着铺天盖地的深深脆弱,干涩着嗓子轻轻开口,轻轻的,柔柔的,带着他自己都难以察觉的哀声祈求...... 强大的剑气铸成一套盔甲将他禁锢在雪地里,江湛敛下眼眸心尖颤了颤,克制住脚底的跄踉,一步一步沉静而又缓慢的走向绽开笑意的楚光霁身边。 骆星宿从来不在他面前设防,他却利用了他的信任,所以,从此以后是敌非友,再也没有了回头的机会...... 言言...回来...... 回来...... 声音轻轻的,放佛一片雪花,一片羽毛,落入心底泛起微微颤抖的灰色浅浅涟漪...... 江湛心如刀割般鲜血淋漓的一塌糊涂,但开弓没有回头箭,已经到了这里就再也回不去了...再也再也回不去了...... “骆言景!!!” 一向冰冷淡然的人在背后发出失态慌乱的怒吼,江湛浑身像是被千万把尖刀扎中,鲜血滴滴答答淌了一地,疼痛的厉害......却还是闭了闭眼眸,躬身踏上了古树后的马车脚踏上。 瘫软在地上的小侍女强撑着一口气哆哆嗦嗦的爬起来,低着头飞快的跑向楚光霁身后,扶着江湛掀开车帘踩了上去。 崩溃阴冷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恨意在身后响起,一字一字,一声一声,落地铿锵,断骨碎心。 “骆言景,你要是胆敢离开云鼓山一步,我就敲碎你一块骨头......” “从脚趾,到大腿,直到你哪里也去不了,只能乖乖待在我身边......” “恶心也好,怨恨也好,我不会放过你的......你逃吧...最好逃到我再也找不到的地方......” ————“否则,生生世世!至死不休!!!” ...... 厚重的车帘落下来,挡住了那人带着无尽黑暗颤抖恨意的眼神和声音,江湛手脚冰冷的坐在车厢,强忍着心底的刀割般的疼痛颤抖,轻轻闭上了眼睛...... 第43章 淡漠主角是人渣(二十八) 马车碾过厚厚积雪将古树林丢在身后,楚光霁掀开车帘进来,看到江湛半敛着眼眸安静坐在软榻上,笑了笑,弯腰踩着绣满复杂暗金花纹的厚重地毯走了进来在他身边坐下。 “恭喜言景弟弟成功逃离魔爪。” 楚光霁翻起小桌上的茶盏斟了一杯,转头递到江湛手中。 江湛握着透过茶盏传过来的温热气息,透过厚重的车帘缝隙望着渐去渐远的古林雪道没有说话。 楚光霁垂眸笑了笑,从旁边软塌上拿过条毯子轻轻盖在他腿上,“你跟他不是一路人,总有一天是要一拍两散分道扬镳的......” 江湛依旧没有说话,楚光霁也不在意,伸手拎起小桌上的茶壶,一边斟茶,一边轻轻缓缓道,“你是将军府百年神威庇护下的唯一传人,是照云贵族从小接受万人仰慕的王孙公子,花团锦簇,锦衣玉食,才是你应该有的生活......” 江湛转头望向楚光霁的眼眸,嘲讽的勾了勾嘴角,“可是这样的生活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被你最最敬重的父王亲手打碎了,不是吗?” 楚光霁像是知道他会这样说般,毫不在意的笑了笑,道,“打碎了,还可以在铸起来......就算骆将军不在了,但将军府还在...就算将军府不在了,言景你还在......这样不就可以了吗?” 青底白釉的精致茶壶在半空微微倾斜,一股清冽的水流从细长的壶嘴里倾泻下来,‘哗啦啦’落入小桌上同样精致细腻的青底白釉茶盏里,溅起细小的水花。 楚光霁微微弯起细长的狐狸眼,还准备再说点什么的时候,一暗卫打扮的人落在行驶中的车辕上敲了敲车厢走了进来。 “六殿下......” 暗卫走进马车,低头弯腰在楚光霁耳边低语几句,楚光霁抬眸意味不明的看了江湛一眼,笑了笑抬手挥退了他。 “言景弟弟果然心思细腻,做事滴水不漏......” 楚光霁一双狐狸眼微微弯着,像是含着几分赞叹,却更像是直白的讽刺。 从后山雪林出来,楚光霁原本想派暗卫去刺杀了骆星宿,却没想到江湛不仅用剑气困住了骆星宿,还给他加了一道透明结界,让他派去的暗卫丝毫连碰都碰不到骆星宿一下...... 江湛抬眸瞥了他一眼,扬了扬唇角道,“你不去趁机对付骆星宿,又怎么知道我做事滴水不漏?” 楚光霁弯起嘴角,脸上丝毫没有被揭穿后的窘迫或尴尬,“留下他你我都明白对将来会意味着什么,不过,骆公子刚才在雪林里的话你也都听到了......” “这不就是你要的吗?”江湛打断他,无所谓的笑了笑,“各取所需而已。” 真的只是各取所需吗? 江湛不会回答,楚光霁也不会开口问,反正人已经到他手里了,有些东西也都只是迟早的事...... 楚光霁晃晃茶盏,看着别开脑袋望向窗外的江湛笑了笑没再说话,好不容易才把人拐到手,再惹急了可就不好了...... 马车日夜兼程的赶到云鼓山下的小镇,骆星宿有江湛亲手布下的结界挡着,也不怕他突然冲下来,所以楚光霁等人很放心的就在山下的小镇上停顿了下来。 江湛之前卧床大半月,在雪林中又催动那么多剑气困住骆星宿,这一路奔波下来早已经疲惫不堪了,刚刚在小侍女的服侍下收拾妥当,楚光霁就端着一个细腻精致的小瓷碗推开门进来了。 “跑了一路了,吃点东西在睡觉吧。” 楚光霁端着小碗在江湛床边坐下,笑着捏起勺子搅了搅道,“听说你晚上不吃东西睡不好,我特意让厨房熬了点粥。” 熟悉的药粥香味从楚光霁搅着的小碗里散发出来,江湛抬眸看了眼正在收拾东西的小侍女,扭头避开楚光霁递到了嘴边的药粥,“我自己来。” 楚光霁看着他刻意躲避的样子,笑了笑松开手将小瓷碗放进他手里,“明天就要进入京都了,今晚好好休息。” “嗯。” 江湛淡淡应了一声,在被子里面屈起腿将小碗放在膝盖上,用小勺搅着药粥慢吞吞的吃着。 楚光霁看了他一眼在床边坐下,停顿了许久道,“骆星宿将整个云鼓山都收入了囊中......” 江湛捏着小勺的手指僵硬了一下,楚光霁伸手拨了拨他遮住眼睛的额发,笑道,“我还以为他冲破结界后第一个就是要来追杀我们呢,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江湛打断他,将药粥还剩下一大半儿的小瓷碗塞回他手里,“这样不是很好吗?” 楚光霁看着他状若平淡的反应,笑了笑伸手摸上他柔软的额发,“可如果我是骆言景的话,就不会让你......” “但你并不是他。” 江湛伸手拨开楚光霁快要落到他头发上的手指,望着进他细细长长狐狸般的眼眸,笑了笑,一字一顿道,“你不是他,现在不是,以后不是,永远也不会是。所以,就不要再收集那些小道消息去模仿他了。” 楚光霁放下被他挡开的胳膊,勾了勾唇角笑道,“怎么样就是模仿他呢?” 江湛没有说话,楚光霁笑着在他床边坐下,“如果当初你没有被他带走的话,那么这么多年陪在你身边人会一直是我......” 微微歪了歪脑袋,楚光霁嘴角含着笑意,轻轻缓缓的音调里充满了温柔与眷恋。 “陪着你长大的人是我,帮你熬药粥的人是我,摸着你柔软额发叫言言的人...也会是我......” 楚光霁捞起江湛垂下来的一缕黑发,绕在指尖轻轻缠了缠,弯起细长的眼眸带着轻轻浅浅的笑意,道,“......这样的话,又应该是算做谁模仿谁呢?” 江湛嗤笑一声,从他手里抽回头发丢到肩后,“只是相互利用而已,就不要假惺惺的编感情戏了,更何况我们之间根本就没有什么感情。” 手中黑亮光滑的长发被滑落抽走,楚光霁低头失笑了下,伸手帮他掖了掖被角,“你对京都,对帝王阁里的偏见太深,深到遮住了你的眼睛,很多事情以后你就会慢慢知道了......” ...... 用百年神威庇佑了照云帝国千百年的将军府在十几年前骤然焚于一旦,上百条鲜活的生命在一夕之间全部变为了烧焦的干尸。 曾经有一度时间所有百姓都以为天降大祸,故意灭掉庇佑着他们照云帝国的将军府,好让他们流离失所家破人亡...... 在流言四起人心惶惶的时候,端坐在照云帝王阁里的那位发话了,说会平安带回将军府的传人,让将军府的百年神威继续庇佑着整个照云大地! 而现在!过了整整二十多年!将军府唯一的小少爷终于回来了!!! 在别人看来这可能不算什么,但在对整个将军府敬重到近乎膜拜的照云百姓来说!这就去他们的整个精神寄托!! 将军府里的骆大将军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将军府里的百年神威更是庇佑着他们风调雨顺国运昌盛!! 即使在将军府被焚毁的这二十多年里,照云的皇帝夜以继日想方设法的给照云百姓们洗脑。 将军府不是万能的!将军府的百年神威也不是无所不能的!!你们的衣食住行是我给的!你们的安居乐业也都是我给的! 我才是掌握着这个国家生死存亡的绝对主宰!我才是掌握整个照云繁荣昌盛的唯一帝王!!! ...... 但,在整个照云百姓心中,依旧将军府的神威才是唯一真正的信仰...... 楚云澜坐在京都最最高贵的帝王阁里想了很久很久。 一个骆将军他可以杀掉,那全城千千万万手无寸铁的百姓呢?! 楚云澜愤恨他们的愚昧!却又不能真的去做一个血腥镇压充满残暴的暴君!所以只能忍着...... 直到他暗中派去云鼓山上修习剑气的六皇子传来将军府那位仅剩下的小少爷的消息时,楚云澜淡然了...... 就像被关在瓶子中横冲直撞努力想要飞出禁锢的飞蛾,在心灰意冷最后一秒却发现出口就在它脚下一般,楚云澜看到了一个他之前从来没有看到过的方向...... 置之死地而后生...... 有人在黑暗中对他这样说。 楚云澜冷笑一声,缓缓闭上了眼睛...... 你们不是最信赖所谓的百年神威将军府吗? 那就让你们最崇敬的将军府后人,来亲手摧毁他祖祖辈辈所积累下来的神威好了...... 一个本应坐拥天下的帝王做成他这个样子还真是可笑呢。 然而,那又怎样...... 第44章 淡漠主角是人渣(二十九) 一片狼藉废墟的将军府开始重新翻建了!!消失了十几年的将军府小少爷终于重新出现在帝都了!!整个照云帝国都笼罩在一片爆竹烟火喜气洋洋之中!! 江湛坐在照云帝王楚云澜亲自赐给他的临时府邸中,听着宫中侍卫带来的口信,托起茶盏盖了盖浮叶。 “祭祀?” “是的。” 一身深色侍卫服的侍卫挎刀站在屋内,脸上没什么表情,回答的更是言简意赅。 江湛笑了笑,抬手示意了下旁边的椅子,让侍女又奉了杯茶,“看座。” “小人不敢。” 侍卫低头拱了拱手,婉拒了,江湛笑着晃了晃茶盏,也没强求,只是抿了口茶水,便将底座描绘着青花的精致茶盏,低头放在旁边的小桌上,抬了抬唇角,道,“回去告诉你主子,我想要的东西六皇子很清楚,什么时候东西送过来了,什么时候再去开口指派我做事。” 侍卫皱起眉,“这个......” “这个可就不是他敢带的话了。”一声慢悠悠的腔调从门口传来,然后楚光霁一身紫色华贵长袍,在两个侍女的躬身引路下翩然踏进了屋门。 “这么好的天气,言景弟弟不想去京都转一圈吗?” 楚光霁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端起侍女刚刚奉上的茶,笑眯眯的抿了口。 江湛瞥了眼门外檐下积雪未消,甚至还有点阴沉的天空,勾起唇角,毫不拖泥带水的吐出两个字,“不想。” 楚光霁毫不在意的笑了笑,抬手挥退了一屋子的侍女仆人跟那个帝王阁里派来的侍卫,笑道,“言景弟弟不想随我一起去看看京都,但京都里的百姓可都想远远地瞻仰瞻仰骆公子的风采呢~” 江湛似笑非笑的静静看着他没有说话,楚光霁笑嘻嘻的跟他对视了一会儿,放下茶盏松松肩膀向椅子背上靠了靠,道,“答应你的事情我自然会做到,不过我父王那个脾气你应该也能猜到点儿......在帝王之位上坐久了的人,或多或少都会有些不容敷衍懈怠的坏脾气,所以,我们暂时还是先顺着他吧......” “你觉得你跟我说这些有用吗?” “没用。” 楚光霁带着笑大大方方的摊开手,“但事已至此,你也不得不去了不是吗?” ...... 将军府小少爷重回京都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整个照云帝国的大街小巷,人人都听说了皇帝陛下将亲自去请骆言景出席祭祀的消息。千万百姓的期待,尊贵帝王的折腰,楚光霁以为骆言景就算要耍小孩子脾气,但为了将军府的百年威严,也不会在举国欢庆的隆重祭祀上出差错。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江湛并不是骆言景,骆言景会在乎的家族声望对江湛来说却就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重要了...... 所以,在举国欢庆的祭祀典礼开始前两时辰还没见到骆言景出现的时候,楚光霁心底这才狠狠的开始发慌了! “骆言景呢?!!” 跳下马车,一把推开前来迎接的骆府仆人,楚光霁满脸阴沉的大步向着府内走去! “骆少爷下午就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以贴身照顾为名安插在骆言景身边的精干中年仆人,快步跟在楚光霁身边,忧心忡忡的快速道。 楚光霁猛然停下脚步,回头满眼阴鸷的盯着他,寒声道,“出去了?” “是......” 仆人连忙跟着他停下,低头在暗中捏紧手指心底充满了阴冷的恐慌。 “下午出去到现在还没回来......?我有没有告诉你们时时刻刻跟着他寸步不离?有没有说过今晚的祭祀他必须按时出席?!!” “殿...殿下......” 手中的黑色长鞭狠狠摔在地上,楚光霁阴寒着眼眸,冷声道,“去找,两个时辰后我要看到他盛装出现在祭祀台上!” “是!!” 整个六皇子府底下能调动的人全被楚光霁派去暗中寻找江湛了,然而正逢照云帝国每年一度的祭祀大典,整个京都都笼罩在一片喜气洋洋的氛围之中! 大街小巷都熙熙攘攘的被盛装出游的百姓占满了,红红火火的大灯笼宛若长龙一般从街头蔓延至巷尾,烟花声,叫卖声,人们拿着面具花灯熙熙攘攘行过街道时的嬉笑声,整条长街,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江湛坐在茶铺二楼,悠哉悠哉的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景象静坐抿茶。 “少爷...我们该回去了......” 小侍女站在他身后,听着街上越来越热闹的声音额角已经紧张地挂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隆重盛大的祭祀庆典不仅关乎小老百姓的来年生活,更关乎整个照云帝国的重大国运!好不容易按照六皇子的意思将人从云鼓山上带下来了,要是在祭祀庆典上出错的话,她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让人砍的! 小侍女将心提到了嗓子眼儿,颤颤兢兢的觉得脑袋都快要不是自己的了,但江湛却依旧很优哉游哉的云淡风轻。 “不急。”江湛盖了盖茶盏如是道。 小侍女焦急的透过护栏望了望熙熙攘攘充满欢声笑语长街,绞尽心思的想要再说点什么劝他尽早回府!没等她开口,二楼雅间门外的走廊上就传来一阵嘈杂的走动声! “客官,外面有位爷......” 薄木雕花的木门被敲了两下,然后跑堂小二的话还没喊完雅间门就被人一把推开了! “殿......” “你先下去吧。” 小侍女惊恐的话语还没出口,跟在楚光霁身后的侍卫就已经先行一步挥退了站在旁边的跑堂小二。 “殿下......” 楚光霁弯着细长的狐狸眼似笑非笑的走近,小侍女连忙躬身作礼,楚光霁没有理她,直接望着还在优哉游哉观赏街景品着茶的江湛道,“街上那么热闹,言景弟弟只坐在这里看恐怕还感受不到其中的乐趣。” 江湛弹了弹茶盏边缘,听着清脆的声响笑道,“怎么,六皇子要带我下去转转吗?” 楚光霁眯起的眼底笑意更深,“如果言景弟弟肯赏脸的话。” 江湛望着楼下街边,被层层看热闹的百姓围在中间表演喷火的杂耍人,静静坐在那里,勾起唇角没有说话。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过去,楼下长街上的火树银花,绚丽非常,分外漂亮。楚光霁眼底的暗色缠缠绕绕的浮现上来,然后又被他用轻佻的笑意压了下去...... “言景弟弟可是不相信我?” 江湛安静的笑了笑,“从小在荒郊野外颠沛流离惯了,早就不知道相信两字是什么意思了。” 楚光霁挑了挑眉,“就算对骆星宿,也是如此?” 江湛指尖捏着青瓷茶盏转了转,回过头看向他,毫不在意的笑着点了点头,“对。” 楚光霁藏在袖中手指按按捏成拳,僵硬的抬了抬嘴角笑道,“看来我对你了解的还是太少了......” 江湛笑了笑并不作答,只是慢悠悠的垂眸抿了口茶。 绚丽的烟火在窗外深蓝色的夜空中炸开了花,五颜六色,炫彩纷呈。街上熙熙攘攘的叫卖声欢笑声暂停一瞬,然后,爆发出更为盛大的欢呼声! 一簇簇绚烂的烟火紧接着冲上了夜空,盛放出最绚丽的花朵然后带着璀璨的细碎星火滑落下来...... 楚光霁眼底的笑意一点一点被冰冻千年的霜雪冰封住,丝丝缕缕的寒意透过眸光缓缓渗透出来...... 江湛毫不在意的笑了笑端起茶盏等着他爆发,但楚光霁却沉默了许久硬是强忍了下去。 “碧霄果是吗?” 楚光霁眯起细长的眼梢,从怀中拿出一枚青青小小的果子,“要给你也不是不可以......” 江湛冰冷着眼眸望向他,楚光霁笑了笑,指尖施力一捏。 ‘咔嚓————’ 小小的果子顷刻间从中间整齐的裂成了两半...... “按我说的去做,剩下的果子祭祀过后给你!” 半颗果子随着楚光霁的扬手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然后稳稳落在了江湛手中。楚光霁冷冷看了他一眼,带着侍卫转身直接出门下楼。 冰凉的汁液渗透断裂面沾在江湛手中,江湛垂眸看了看安静躺在掌心的半颗小小果子,勾起唇角,慢慢合拢五指将它握了起来...... ...... 祭祀对于照云帝国来说是一件很庄重的事情,在江湛换好衣服正准备站上充满神秘色彩的祭祀台的时候,那个一身深色华服站在旁边的花白胡子瞎眼老头就厉声打断了奏乐,闭着眼睛一脸严肃站了出来。 “不行!此子身上有巨大的阴秽之气,若由他进行祭祀典礼将会影响到未来的整个国运!” 祭祀台设在京都后山,所有的百姓都可以在百米之外隔着重重御林军围观祈福。骆星宿是承载着将军府百年神威的骆家后人,他们很崇敬!但花白胡子的瞎眼老头是他们通今晓古的唯一国师,他们也很崇敬!! 瞎眼国师话音落地,所有围观百姓都陷入了深深的沉默矛盾之中! 寂静许久,坐在上首的黄袍皇帝开口了,他笑了笑温声道,“景儿是我骆大爱卿的骨肉,体中流淌着将军府千百先烈遗传下来的鲜血,怎么会有阴秽之气呢?更何况让他进行祭祀是我照云千千万万百姓的期望,就算这么多年的颠沛流浪让景儿与我们心底产生了一点隔阂,但朕相信!无论如何景儿是不会伤害到爱戴他的百姓们的!” 楚云澜回头望着祭祀台旁边的江湛,温和的笑道,“朕说的没错吧,景儿?” 江湛看着他们君臣做戏,一唱一和,勾起唇角点了点头,“嗯。” 花白胡子的瞎眼老头仰天哀叹一声,“照云之难啊————!!”然后在道童的搀扶下摔袖离去。 最终,江湛还是在楚家父子意味深长的笑容中,踏上了那方古朴神秘的祭祀台...... 至于祭祀当晚刚修建好的将军府骤然坍塌,临近它的房屋半夜莫名火起,噼里啪啦连绵足足烧出了十里!漫漫黑夜,近百户人家全在一夜之间化为了焦土...... 有人想起了国师的那两句话,带着刺的流言也野草一般的疯长而起! 江湛坐骆府里充耳不闻,静默喝茶。 从他答应跟着楚光霁一起下山开始,他们就早已经在京都为他织下了铺天大网,而这...即便有着鲜血淋淋的几百条人命,但顶多也只能算做是一个开始而已。 江湛相信,对想要通过打垮他来将将军府的百年神威彻底拔起的楚家父子来说,后面因他而起的各种天灾*恐怕将会接踵而来...... 呵...... 江湛垂眸轻笑一声,扣上茶盏,靠在椅背上轻轻闭上了眼睛。 ————所有人都想要他死...... *** 祭祀庆典过去,就在江湛的威望在照云百姓心中遽然直下的时候,消失许久的楚光霁终于派人给江湛送了请柬。 艳红的请柬上,‘繁花楼’三个大字风情万种的放在了最中央,江湛沉眸捏着请柬在掌心敲了敲。 去吗? 当然要去! 他还有半颗碧霄果在楚光霁那里没拿回来呢! ...... 跟着带路的小厮坐上马车一路哒哒哒到繁花楼门口,江湛踩着摆放好的脚凳躬身下车。 将军府的威望在百姓心中直线下降没错,但花街老鸨对银子的渴望却不会,所以在一眼就认出了那张在祭祀大典上出尽了风头的脸后,浓妆艳抹的老鸨还是扭_腰挥着撒满香粉的丝帕将人迎进了红袖飘飘的楼里...... 楚光霁点的房间在二楼拐角处,偏僻且又安静。 屋里头点了香炉,不刺鼻,甚至还有点温馨。 老鸨扭着腰,花枝招展的走到楚光霁跟前,接过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后喜笑颜开的说了几句吉祥话,就带着小厮侍女们一起退了出去。 江湛瞥了眼摆在桌上的那个香炉,绕过圆桌,在靠墙摆放着的软塌上坐下。 “东西呢?” “什么东西?” 楚光霁含笑望着江湛瞬间冰冷下来的眼眸,笑道,“到了这里,我们就不能只是单纯的喝喝花酒赏赏姑娘吗?答应给你的,到时候自然会给你,何必急于这一时。” 江湛望着他勾了勾唇角,“你耍我?” “当然不会,”楚光霁笑了笑,执起酒壶倒了两杯酒端起来走到江湛身边,“茶妈妈已经去叫人了,陪我赏完姑娘就给你。” 伸出手臂将一杯酒递给江湛,楚光霁轻佻的笑道,“前面那么多事都过去了,为兄的最后这一点点小要求言景弟弟不会拒绝吧?” 江湛看了他一眼,推开酒杯望向门口没有说话,楚光霁笑了笑也不在意,转身坐回自己的座位上抬手将酒杯凑到唇边轻轻抿了几口。 时间仿佛沙漏般一点一点流走,江湛回想着从进门到现在楚光霁的每一个动作表情...... 楚光霁专门选在这种地方,肯定不会是像他说的那般只为了跟他喝杯花酒...... 香炉没有问题...... 酒水没有问题...... 那么...... 江湛心底猛的一沉!下意识的拍了下软塌就想要站起来!!然后眼前一黑!一阵天旋地转又重新重重跌进了软塌上!! 楚光霁带着轻佻笑意的声音在身边响起,“言景弟弟怎么了?没喝酒就已经开始醉了么......” 江湛闭着眼睛努力催动剑气调整内息,香炉没有问题,酒水也没有问题,那就是他之前在楚云澜临时赏给他的府邸里吃喝的东西有问题!! 楚光霁在软塌边坐下,看着他瞬间布满细碎冷汗的额角笑着帮他拨了拨头发,“你在奇怪吗?奇怪为什么处处留意却还是中了药?” 江湛咬紧牙关没有说话,楚光霁更是心情大好的轻笑了两声,“这个屋子里的所有东西都没有问题,但你来之前喝下的茶水有问题呀~加过药性的茶水碰到香炉里的香气,自然就催发了一些平时难以催发的东西......” 楚光霁拿着江湛细瘦的手腕笑着捏了捏,“世间的所有事情都要讲究公平,既然你想从我这里拿走碧霄果去讨好骆星宿,那么是不是也应该那点其他的东西来换呢?” 江湛咬紧牙关紧闭着眼眸,浑身轻轻_颤抖。 楚光霁撩起他的长发随手把_玩,然后笑着倾身在他耳边轻声道,“比如说...通过双修便能得到的魔兽剑气......” ‘唰!’江湛的双眼骤然睁开,漆黑的瞳孔中蕴藏着令人心惊的冷静! 楚光霁心底遽然一沉!下意识的就要侧身逃开却还是没有躲过江湛手掌抬起的速度! ‘噗————!!!’ 苍白修长的五指化作爪的模样狠狠穿透了楚光霁的胸膛!鲜血一滴一滴沿着指尖落下,摔在地上,碎成了四分五裂的艳_丽血花...... 骤然释放出来的巨大剑气压得整个房屋都在哀鸣颤动!就连楼下隐隐约约的嬉闹声似乎都被压粉碎在了巨大的剑气里...... 江湛弯起眼眸望进楚光霁充满惊恐的瞳孔,声音轻缓而又清澈,“你是不是忘了,我从来都不是可以任人打压的那一个......” 从楚光霁怀中摸出那半颗碧霄果,江湛释放出千万剑气从被捅破的胸膛刺入他五脏六腑,“我没想过杀人,但也从不畏惧杀人......” 因为,早在我六岁那年就已经双手沾染上鲜血了...... 也是这样的一个房间,有人从身后抱着我...牵着我的手...将匕首刺进了一个沉睡着人的胸膛...... ...... 温热的鲜血争先恐后的从他指尖坠下,楚光霁的瞳孔涣散开来,有恐惧,也有不甘......但所有的一切已经结束了,即使他愤恨怨恨,也只能带着这一笔旧账去阎王殿里找阎王老爷说了...... 从鲜血淋漓的胸膛中抽_出手指,江湛甩了甩指尖的鲜血松了口气,然后一直被他强制压抑着的郁气剧烈翻腾着涌了上来! “噗————!!” 一口殷_红的鲜血喷出,江湛身子晃了晃抬手撑住软塌! 然后,不知何时打开的房门后,一双墨色靴子安静的映入他眼底...... “记得我说过什么吗?” 淸泠的音调在充满血腥味的房间中响起,不悲不怒,不欢不喜...... 江湛背对他撑着软塌,望着绣工精致的缎面,笑了笑,突然有点不知道那些,缠缠绕绕在他心底的东西是什么了...... 第45章 淡漠主角是人渣(三十) “记得我说过什么吗?” 背后传来的声音,轻轻缓缓,不喜不怒,像一柄阴寒的匕首般,带着冰凉的温度,缓缓刺透进了江湛一片黑暗冰凉的心底...... 抬手一点点擦掉嘴角殷红的血迹,江湛努力压制住心底剧烈的颤动,想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的狼狈,但刚刚调动过剑气的身体还是不由自主的晃了晃,然后跌坐在了边角染血的软塌上。 桌上的酒盏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翻了,清冽的水滴顺着桌沿滴滴答答掉落下来。 骆星宿踩过水渍,一步一步,踏在他空落落的心尖上,缓步而来...... ...... “我会敲碎你的骨头,从脚趾,到大腿,直到你哪里也去不了......” 骆星宿单手撑软榻边,弯下腰,清骨修长的指尖沿着江湛袍角缓缓划上来,在膝盖弯处打了个转儿,然后轻轻敲了敲。 江湛闭上眼睛,等待着即将到来的疼痛。 寂静许久,一片冰凉的温度仿佛雪花般落在了唇畔,冰冰的,凉凉的,透过唇角直接流窜进了心底...... “我在雪林中等了许久......” 骆星宿的声音在耳畔轻轻缓缓的响起,江湛心底狠狠抽痛了下,骤然睁开双眼望进他的眼睛。然后,猝然跌了入一副蕴满阴寒的眼眸里...... 没有光亮,没有笑意,甚至连一丝丝温度都没有...... 有的只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只一眼,便会溺死人的浓浓黑暗...... ...... “我以为你会回来......” “可是,并没有......” “我舍不得敲断你的腿,也舍不得放手让你离开......” “......那么你呢?” “为什么要走,为什么要离开......” ...... 鲜血淋漓的心脏被人攥在了掌心里,任凭修长的手指曲曲合合随意把玩,鲜血一丝一丝沿着指缝渗透出来,在精致突起的关节处汇成一滴,鲜红鲜红的,漂亮的厉害...... 然后滴滴答答的坠落下来,砸在他漆黑的内心深处,四分五裂的飞溅开来,碎成了一地艳丽血花...... 心脏被紧紧揪成一团,似乎连呼吸都带着被冰碴割裂般的疼痛,江湛闭了闭眼眸,敛去眼底的颤动,不想被骆星宿看透自己眼底的脆弱,也不想再看到骆星宿眼底幽深的嘲弄...... ...... 冰凉的指腹触上脸颊,沿着他下颌收起的弧度轻轻刮了刮,明明很亲昵的举动,却处处带着让人难以忽视的阴寒...... “你呢?为什么要走,为什么要离开?” 骆星宿指尖摩挲着他苍白的脸颊,声音轻缓而又危险。江湛敛下眼眸笑了笑,纤长的睫毛也跟着微微颤动,像蝴蝶张开的骨翼般,脆弱而又惊艳。 “为什么不能离开?” 江湛抬头望进他一片深沉的眼眸里,弯起嘴角笑了笑,嗓子眼里却干涩的发紧。 “楚光霁说的没错,这世上的所有事都是公平的,你带我离开京都,躲避暗卫,击杀魔兽,护着我平安长大......” “只要你想要......” 嗓子眼里干哑的厉害,江湛顿了顿,接着道,“甚至连我的生命都可以还给你......” 骆星宿阴沉着眼眸望着他,江湛却像没有察觉到一般,敛起眼眸轻轻笑了笑,“本来就是我们骆家欠你的,我没有怨恨,也没有不甘心......但是......” 但是...... ——“在他眼里,你连最下贱的女修都不如!” ——“最下贱的女修至少还有一条命在,而你...却是连最后的苟且偷生都不得选择......” ...... 塍崖上,楚光霁带着恶意嘲弄的声音在漫天剑气中传来,模糊而又清晰,像一把把利剑毫不含糊的□□江湛心底。 抿了抿嘴唇,江湛努力忽视掉心底刀割般的疼痛,别开脑袋,望向侧倒在血泊中的楚光霁,弯起唇角轻轻笑了笑。 “欠你的我会一样一样还给你,被我母亲毁掉的筋脉也好,放在我胸腹中的魔兽内丹也好......” “甚至...我被你挽救回来的生命......” “如果你想要,也都可以统统拿回去......” “所有欠你的东西都还完了的话,我们之间是不是...是不是就平等了......” “我是不是,就可以自由了......” ...... 江湛抬手,摸了摸从楚光霁那里拿到的两颗碧霄果残粒,刚准备从怀里将它拿出来就被骆星宿狠狠擒住了手腕! “你觉得我会想让你死?” 骆星宿用力捏着江湛细瘦的手腕,手背上的青筋一根根暴起,恨不得就这么一下将他捏碎在自己手中! “你宁愿去相信一个外人,也不愿来开口问问我,对吗?” 骆星宿紧紧擎着江湛手腕,压下身子,逼近他,眼底有江湛看不清的浓重情绪在剧烈翻涌! 萦萦绕绕的黑气从他背后扩散出来,张牙舞爪的汇成了一片巨大的鬼影,狰狞的扭曲着,叫嚣着,充满了整个儿房间。 “骆星宿!!!” 江湛望着他被黑气包围的身影,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骆星宿浑不在意的笑了笑,一手捏着他细瘦的手腕将人禁锢在软榻与自己中间,一手抬起,对着倒在地上的楚光霁身影轻轻一挥。 瞬间!成千上万的黑气从他身体里扭曲挣扎着疯狂涌出!然后争先恐后的扑在楚光霁身上贪婪吞噬! 一团团黑气转瞬之间就将楚光霁的尸体整个儿围在了最里面,尖厉的吞噬叫嚣声让人不寒而战。 江湛瞪大眼睛,眼睁睁看着那些狰狞的诡异黑气,片刻之间将一个人吞噬殆尽...... ...... 地板上恢复了原本的干净整洁,甚至连之前他手指穿透楚光霁胸膛所飞溅出来的那些血渍都消失的干干净净...... 江湛心底狠狠抽痛了下,眼底眸光轻轻晃动,转头望向骆星宿,干涩着嗓子开口,“你......” “对,”骆星宿擒着他手腕,撑着软榻压下来,凝望着他漆黑聚缩紧的眼眸,一字一顿,道。 “我是怪物。” ...... 江湛不知道他是怎么把手放在骆星宿胸前的,修长苍白的五指化爪张开,带着寒光凛凛的剑气,就这么直接抵在了他心脏跳动着的胸膛前...... 骆星宿弯腰倾身半揽着他,一手绕过腰侧撑在软榻上,一手抓着他手腕,将人牢牢禁锢在了自己怀里。 脑袋抵在他白皙的脖颈旁,骆星宿收回牙齿,轻轻舔了舔被咬破渗出血迹的伤口。 “带着剑气穿过去...像对楚光霁那般轻轻抬一下手,你就可以自由了......” 骆星宿轻缓甚至还带着些许安慰的声音,贴着耳畔轻轻响起,却像火苗般落在了江湛手背上,带着能灼伤人般的温度,烫的他抵在他胸膛前的指尖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下。 “还不动手吗?”骆星宿弯起眼眸笑了笑,伸手搭上他微微颤抖的手腕轻轻捏了捏,“机会只有一次......” 冰凉的音调落入耳朵里,江湛心底一沉,骤然回神!然而,不等他调出体内的剑气,千万条丝丝缕缕的黑气就像遽然爆发般,急剧反压了进来! “呃嗯!!” 狰狞的黑气源源不断的通过手腕接触的皮肤冲挤进江湛身体里!像成千上万条冰冷贪婪的毒蛇般疯狂的涌像他丹田深处!! 江湛咬牙痛哼一声,瞬间脸色惨白的仿佛张脆弱的白纸一般...... 豆大的冷汗从额角,背后,接连滚下!腹部千万尖刀割绞一般的疼痛!仿佛连五脏六腑都在瞬间被尖利的刀剑绞成了一片碎渣血污! 江湛浑身颤抖得失去力气,手指发白得紧攥着骆星宿衣袖跌进了他怀里...... 痛...... 粉身碎骨般的疼痛...... 眼前似乎漆黑一片...又似乎白茫茫的一片...... 江湛疼痛的浑身打着颤,脸色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第46章 淡漠主角是人渣(三十一) 修长的指尖挑开腰带探了进来,沿着他劲瘦的腰身缓缓细细摩挲,骆星宿低下头,缠绵的轻吻如同云鼓后山的雪花一般落在了江湛嘴角,然后一路缠缠绵绵的蔓延到他小巧冰凉的耳垂边。 “从眼睁睁看着你从我身边离开的那刻起,我就在期待着这一天的到来......那么言言你呢?跟着楚光霁离开后可有想过我?” 湿润的温度划过耳朵尖,将耳垂叼在了嘴里轻轻磕磨,骆星宿揽着浑身失力的江湛,像是情人之间的呢喃一般,将绵软的话语吹进他耳朵孔里去。 搁在腰间摩挲的指尖带着电流,细碎的,麻酥的,从亲密相接的皮肤上一阵阵传递至江湛封闭已久的内心深处...... 掩藏在重重心湖下的心尖颤了颤,有点难堪,但更多的却是连江湛自己也没察觉到的绝望...... 一层层,一叠叠,汇聚成黑压压的一片劈天盖地而来,顷刻间便吞噬尽了其他所有的一切情绪...... 吻了吻那人依旧冰凉的耳垂,骆星宿拨开碍事的衣襟沿着江湛白皙的脖颈向着更深处吻去。 ...... 缠缠绵绵的香气从桌角香炉中袅袅升起,甜甜的,腻腻的,像刚满月的小猫爪子一般在江湛心底留下一道道撩人的划痕,有缠缠绵绵的烟雾卷着细长的丝儿从划痕处升起,带着难忍的痒意融化进骨血里,然后不动声色的流传至江湛浑身的每个角落。 带有强大剑气的魔兽内丹被强行封印,被它压制着的东西立刻叫嚣着反扑了上来,感受着体内一阵紧接着一阵疯狂涌起的□□,江湛难堪的闭上了眼睛。 他从来都不是他的对手....... 无论是在感情上,还是手段上...... 输的那个人,一直都只是他...... 骆星宿轻轻缓缓的执着刀,谈笑间风轻云淡的在他心底划过一下又一下,鲜血滴滴答答的掉落了下来,淌成了一地鲜红夺目的色彩...... ...... 江湛隔着衣服按住他越来越下的手指,抬头,“所以,你跟楚光霁又有什么区别......?” 江湛不喜欢软弱的自己,但却总控制不住得在骆星宿面前输得一败涂地...... 浑不在意的勾起唇角,但眼角却止不住的开始泛红,连嗓音都带着微微颤抖。 “楚光霁说,你会抛开我的胸腹取走魔兽内丹......” “......” “说...在你眼里我连最下贱的□□都不如......” “......” “那么哥哥你呢?” “......” “今天将我压在这软塌之上...是为了我体内魔兽内丹之中的渊洪剑气?......还是为了,你心底也不知道是否存在的缥缈感情?” ...... 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的手指,带着微不可查的颤动抠进软塌下的锦褥里,江湛漆黑纤长的睫毛掩映在眼底浓郁的情绪下微微颤抖,像受伤的蝶翼,美丽而又脆弱。 骆星宿望进他氤氲着水汽的漆黑眼眸深处,心底仿佛被狠狠捅了一刀,然后有刺目的鲜血争先恐后的涌了出来....... “楚光霁的话就那么值得你相信?” 骆星宿克制着眼底疯狂流窜的杀意,出口的音调很轻缓,但拨动那人柔软额发的指尖却都在止不住的轻轻颤抖...... 垂眸敛去眼底浓重的暗意,骆星宿克制着指尖的颤抖,一下一下,轻轻拨动怀中人漆黑的额发。 “你问我与楚光霁有什么区别,区别就是...你不会为了他只身入京都......” 低下头吻了吻他泛红的眼稍,骆星宿声音轻柔而又绻缱,“不会为了他...费尽心机,以身犯险,只去是为了拿这么一个东西......” 清骨修长的指尖捏着两半碧霄果从衣襟中抽了出来,万丈狰狞黑气从骆星宿背后骤然而起!扭曲着!叫嚣着!争先恐后的向他手中两半小小的碧霄果扑去!!! 然后,在触及碧霄果的瞬间! 修长的指尖轻轻交错,转瞬之间,碧青碧青的两半碧霄果,化做了白齑从指缝间缓缓滑落...... “飒!!――――――” 上古难求的碧霄果就这么在顷刻间化为了纷纷白齑,屈居在骆星宿体内的狰狞黑气立刻失控般冲体而出,发出尖利的刺耳戾鸣!!! 癫狂的黑气席卷着屋内的一切尽数摧毁撕裂,骆星宿在漫天狰狞黑气伸出手指,贴着江湛下颌轻轻缓缓的摩挲...... “我不需要用这东西去修复尽数断裂的筋脉,也不需要你体内的魔兽剑气......” 江湛不敢置信的看着他,骆星宿弯下腰,闭上眼睛亲昵的蹭了蹭他额角,“如果,一定要选一个东西来作为补偿的话......” ————“那就用你自己吧......” ...... “啊嗯!” 撕裂般的疼痛从身下骤然传来,江湛发软的身体狠狠颤抖了下,白皙的额头瞬间挂满了冷汗。 细瘦的手指隔着衣服掐进骆星宿胳膊里,江湛苍白着脸色浑身止不住的轻轻颤栗...... 豆大的汗滴沿着下颌滑落下来,骆星宿眼底的*一层覆盖过一层...... 他想要他。 想要撕毁他,想要侵犯他,想要他浑身上下沾染满他的东西,然后彻彻底底的只属于他自己! 体内的*在叫嚣,下身也被箍的发疼,可骆星宿却停在了最后一步的突破处,隔着眼底层层浓重的雾霭望向身下人的眼睛...... 他想要他疼,想要他记住,厌恶也好,憎恨也好,他想要就这么将自己牢牢地刻画在他的心底。 即便仇深似海,即便恨入骨髓...他也想要在他心底,亲手镌刻出专属于他永不磨灭的位置! 但最终,他心底所有的一切还是败在了那人苍白着脸色的轻轻颤抖里...... 是的...他舍不得了...... 一点一点退出那人的体内,骆星宿掰开被他紧蹙着眉头咬出血迹的嘴唇,沉默的含着满腔沉重的暗意倾身吻了上去。 即使绝望透顶,他也无法欺骗自己。 在他被浓浓漆黑怨恨包裹着的内心深处...最终他看到的还是...... ————他想要他快乐...... ...... 汗湿的额发一缕一缕的黏在了额角,江湛挺动着劲瘦的腰身,不受控制的随着身下那人的动作一下一下轻轻颤动。 疯狂翻涌的黑气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呼吸间的气息灼热得烫人,江湛想要闭着眼睛撇开头,不想去认清如此不堪的自己,但体内一浪高过一浪的汹涌□□却强逼着他不能逃离...... 缠绵的轻吻落下来,游走的指尖重新在敏感处燃起火点,骆星宿低下头,轻轻吻向他蹙紧的眉眼...... “我不会放手...也不会再眼睁睁看着你离开......” 伸手拨了拨那人汗湿的额发,骆星宿虔诚的闭上眼睛吻了吻他嘴唇。 “即便是相互折磨...也必须是两个人一起走完这一生......” ...... 第47章 淡漠主角是人渣(三十二) □□是最催命而不见形色的毒,一旦沾染,便是不死不休...... 当骆星宿清醒过来的时候,怀中的人早已经安安静静的没有了挣扎...... 如墨般漆黑的长发披散下来,缠缠绕绕的铺满了整个软塌,那人瘫软着腰肢躺在他身下,一身深深浅浅的青紫吻痕触目惊心。 握在他腰侧的指尖颤了颤,骆星宿心底像是被烈火灼伤了般狠狠抽痛了下。 一点一点退出他紧致的体内,刚刚释放过的白浊立即随着他的动作从那狭小的穴口涌淌了出来,骆星宿敛了敛眉眼,遮去眼底剧烈翻腾的情绪,重新整理好彼此的衣物,扯过软塌旁边的锦绣软毯将人严严实实的包裹起来,沉眸抱起,转身便头也不回的踏出了这个见证过他们重逢的偏僻房间...... 抱着人刚从二楼下来,一暗卫打扮的人就匆匆上前,在骆星宿耳边低语了几句。 骆星宿眼眸暗了暗,抱着人的手指缓缓帮他拉了拉毯子边角,沉眸走出了隐隐传来前院喧闹的繁花楼。 ...... 日夜兼程,一回到长霆殿怀里的人就发起了烧来。 骆星宿阴沉着眼眸站在床边,周身散发出来的阴寒气压,压得云鼓神医常青与周围侍奉的侍女全都绷紧了神经,心底瑟瑟不敢说话。 收回垫在江湛腕下的小软枕,将他手腕放回锦被中,常青擦了擦额角的冷汗,斟酌了下道,“骆小少爷初次...承欢,发热实属正常......待我开副药方,喝上三日便会褪热了。” 常青躬着腰起身,让开床头,骆星宿在他坐过的位置坐下,接过旁边侍女递上来的锦帕轻轻帮床上人拭了拭汗湿的额发,垂眸看着那人苍白的脸颊头也没抬,“他身子骨太虚弱了。” “小的下去便研究调理身子的药物。”常青捏着手中的小软枕低头。 骆星宿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抬头看了看骆星宿低敛着眉眼专注为床上人擦拭鬓角的侧脸,常青轻轻收拾好药箱,挥手带着一旁侍奉的侍女们一起悄悄退了出去...... 京都刚找回来的将军府小少爷莫名失踪,最受陛下宠爱的六皇子也突然凭空消失在了莺歌燕舞的繁花楼里,普通百姓们忙着自己的柴米油盐一日三餐,短时间内没察觉到什么,但久居高位的朝堂重臣们却早已经嗅到了一阵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可怕气息...... 所有的一切都在悄无声息的进行着,但骆星宿却还依然淡定的屈居在云鼓山上,就好像丝毫没有察觉到大战即将来临的危机般,每日安安静静的守在江湛床边,看着他安静沉睡的容颜,只觉得心底那块鲜血淋漓被生生剜去的血肉又被重新填补了回来,捏着那人细瘦温热的指尖,骆星宿心底是从来没有过的惬意满足...... 就这样片刻不离的在床边守了整整两天,江湛终于有了醒来的痕迹。 浓密细长的睫毛颤了颤,那人紧皱着眉头扭头轻哼了一声,缓缓张开了满是迷蒙水汽的眼睛。 骆星宿看着他眼底的迷蒙水汽散尽,换上万里冰封般的淡漠疏离,心底轻轻颤了颤,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帮他掖了掖被角,垂眸温声道,“睡了这么久一定饿了,我让厨房熬了粥一会儿喝点。” 修长的指尖捏着被角在他脖颈旁掖了掖,江湛扭头避开他的指尖,敛下睫毛没有说话。 骆星宿也不在意,帮他调整了下枕头继续道,“常青给你准备了药浴,一会喝完粥......” 刻意遗忘的画面冲破封印骤然而出!江湛狠狠哆嗦了下,猛然握紧手指打断他道,“沐浴!” 骆星宿愣了下,抬起头看向他,江湛却闭上眼睛遮住了眼底骤然崩塌的情绪。 眼底的眸色沉了沉,骆星宿转头对旁边的侍女道,“去准备热汤。” “是。” ...... 两名仆人抬着浴桶进来放下,骆星宿扶着江湛坐起来,从身后拿过一件外袍裹在他身上。 江湛垂下眼眸,藏在被子里的手指骤然用力攥得指尖发白,骆星宿感受到从他身上传来的阴暗气息,顿了顿,挥退还站在内殿中的仆人,站起身掀开被子准备将他从床_上打横抱起来。 “放开......” 江湛双手摁住他的手臂,缓慢而又坚定的一点点推开,垂下眼眸道,“我自己来。” “你走得过去?” 骆星宿的声音轻轻的,江湛却执拗的没有抬起头看他,拿掉肩上披着的外袍,两条细瘦的手臂颤颤巍巍的撑着身体挪到了床边,强撑着浑身肌肉的酸涩,将两条几乎使不上一点力气的双_腿一点一点挪到了床外。 骆星宿站在一边满眼冰冷的看着他,江湛额角挂上了细碎的冷汗,脸色苍白的咬着嘴唇不肯认输,掩藏在袖子下的两条手臂忍不住的剧烈颤抖,放佛下一秒就会体力不支的摔倒在地,但他却还是倔强的双手扶着木质的床头方柱站了起来。 内殿很大,两位仆人刚抬进来的浴桶放在几步外的屏风后面,江湛细长的手指紧紧攥着床头撑住身体,顶着一头细碎的冷汗缓了缓,执拗的咬着牙向屏风后面的浴桶一步步挪去...... 骆星宿沉眸看着他缓慢而又执着的瘦弱背影,心底各种情绪剧烈翻涌,时而像是压了一座山,沉甸甸的压得他喘不过气,时而又像是被人硬生生剜去了一块鲜血淋漓的肉,空落落得疼的厉害...... 那人整个孱弱的背影都在微微打着颤,却还是倔强的攀着旁边的桌凳不肯回头,骆星宿眼底混着冰冷寒气剧烈翻涌的情绪像是骤然爆发了般,大步上前弯腰一把将他打横抱了起来! 身体突然失重悬空!眼前一花,江湛条件反射般连忙抓紧骆星宿的衣襟,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直接放在了屏风后面的浴桶里! 哗啦的水声响起,骆星宿的声音在水声中显得格外淡然沉静。 “你到底在别扭什么?” 第48章 淡漠主角是人渣(三十三) 清骨修长的手指撩起他滑落下来的额发别到耳后,骆星宿的声音轻轻的,柔柔的,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淡淡宠溺,“如果是因为楚光霁那些话的话,现在碧霄果毁了,我断尽的筋脉也不可能再连起来,不能修炼剑气,我要你的魔兽内丹做什么?” 江湛半敛着眼眸没有说话,骆星宿默默叹了口气,轻轻拉过他隔着浴桶圈在了怀里,“是我乘人之危,但我并不后悔......” 漆黑的发丝触在耳畔,凉凉的,柔柔的,江湛越过骆星宿肩头望着素净雅致的窗花,嘲讽的勾了勾唇角,“你到底想要什么?” 骆星宿环抱着他的胳膊僵硬了下,收紧了手臂,沉缓而又坚定道,“你。” 江湛闭上眼睛,嗤笑了一声没再说话...... 不对。 你想要的从来都不是我...... 就算江湛想要欺骗自己去相信,可骆星宿头顶越来越接近满格的黑化条却在明晃晃的杵立在那里,仿佛一道无声的嘲笑,让他连自欺欺人都做不到...... 骆星宿想要的不是自己,骆星宿想要的也不是能颠覆这个世界的恢弘剑气,可能连骆星宿自己都不知道他自己心底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江湛清晰的感觉到了一股深深的无力与挫败。 剧情跑偏了,他不再是他自己...... 失踪的斩夜,崩坏的骆星宿,还有越陷越深的自己...... 江湛看到了一大团漆黑缠绕的迷雾飘散向自己,想要逃脱,却无能为力...... 从这一天之后,江湛就再也没有见过骆星宿了,殿内两个侍女一直安静的侍奉在旁,江湛心底压抑的郁气从沉沉郁郁到随着时间逐渐消散压制了下去,骆星宿都没有再在他的面前出现过了...... 进进出出的侍女仆人,对他的态度都十分恭敬谨慎,但江湛却像是被软禁在了这个长霄殿中一般,除了日常三餐,沐浴休憩,那些侍女仆人们不会跟他讲一句关于云鼓山外的事。 楚光霁死了,他也在同一天消失,无论是作为一名父亲,还是作为原本就一直对骆家忌惮深厚的帝王,楚云澜都不会放过他...... 而这么久了,他住的院子里还依旧是一片落雪寂静岁月安好的样子,江湛不相信这会跟骆星宿最近的奔波没有一点关系,而就算他想知道,却没有一个人肯告诉他...... 殿外明明暗暗五六位高级修士把守,江湛一身剑气被强行封印,赤手空拳就算能从他们手下逃脱,恐怕也走不出这对普通人来说处处迷雾陷阱的云鼓山。殿内江湛能接触到的,最多就是那两位贴身侍奉他的侍女了,不过对着两个小姑娘,就算江湛心底有再多的烦躁怨气,也是不好意思去为难她们的......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殿外的雪花消了又落落了又消,江湛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已经变成了什么样子,只知道他心底的耐性是越来的越差了...... 烦躁的郁气凝结在心头,像一块沉甸甸的巨石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侍女从梨木托盘里,将各种各样的米粥小菜一样一样端出来,整齐的放在床边的小矮桌上摆好,抬头看向靠坐在床边的瘦弱人影,“少爷,吃点东西吧......” 江湛苍白着脸色靠坐在床榻,淸泠的声音带着些隐隐约约的沙哑,“骆星宿呢?” 侍女脸上的神情僵硬了下,连忙低下头道,“公子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一口郁气从胸口剧烈反涌了上来,江湛压抑着嗓子眼里有点干涩的痒意,冷笑一声道,“那我等他回来。” 话音未落,厚重的殿门被人‘吱呀’一声推开,骆星宿披着件雪色大氅,带着一身寒意从外面走了进来。 “公子!” “公子!” 殿内的两位侍女连忙站起来,向着骆星宿恭敬扶身作礼,像是终于找到主心骨解脱了一般,在心底悄悄松了口气...... 跟在身后的侍仆回身将殿门合上,骆星宿脱下雪色大氅递给迎上来的侍女,拍了拍袖口不小心沾染的雪花,抬脚向着江湛走去。 另一个侍女垂首恭敬站在床榻边,手中端着一小碗常青特意为江湛配来调理身子的药粥。 骆星宿在床榻边沿坐下,伸手接过侍女手中的药粥,垂眸捏着勺子搅了搅,沿着边沿舀起一勺,刮了刮勺底,喂到江湛嘴边,“常青说你这两天的药粥都没有吃完?” 江湛偏头避开他的喂食,刚想说话一股压抑许久的郁气冲上来,虚弱的身子忍不住晃了晃,捂着嘴巴咳了个昏天黑地。 一把将粥碗塞进侍女手中,骆星宿连忙揽住江湛摇摇欲坠的身子,圈在怀里一下一下拍抚。 “叫常青过来!” 骆星宿深沉着眼眸,声音不大,却让殿内的侍女仆人心头齐齐颤抖了下。 “不,不用...咳咳!咳咳咳!” 听到他声音,江湛连忙伸手去阻止,却因为身子的动作引发了更大一串接连不断的剧烈咳嗽。 骆星宿连忙伸手扶着他向上坐了坐,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让他靠在自己怀里。 接连不断的咳嗽缓过去,江湛抬手抹了抹咳出眼泪的眼睛,嗓音还带着丝丝颤抖道,“不用咳咳...就是突然有点呛到了......” 骆星宿垂眸看他没有说话,江湛一手拉着他手臂,一手按在胸前轻轻缓气。 大把大把黑亮水滑的头发顺着他肩头滑下,遮住了他大半张脸颊,骆星宿透过那隐隐约约的头发缝隙,看向他想念了很久很久的脸颊...... 许久不见,这人原本就没有几丝血色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怀中的身子也跟着清瘦了几分...... 下巴尖尖细细的,仿佛一柄上好的精致白玉锥,手骨细瘦而又修长,突出处能看清细致的紫青色鲜血脉络...... 骆星宿心底被轻轻触碰了下,然后骤然升起了一阵清晰彻骨的心疼...... 敛了敛眼眸遮去眼底的情绪,骆星宿半揽着怀中分外清瘦的人,帮他拍抚着后背轻轻顺气。 “把自己搞成这幅样子,就是为了让我回来见你?” 骆星宿冷着眼眸,声音冰冷而又生硬,但落在江湛背后拍抚的手掌却一下比一下轻柔。 江湛捂着胸口坐起来,推开他圈着自己的手臂,靠在床上浑不在意的笑了笑道,“至少证明,还是有用的。” 骆星宿眼底的怒气在聚集,但看着他苍白消瘦的脸颊,那些剧烈翻涌的怒气却像泄了气的气球一般,在骤然间就已经飞快的消散了下去...... 他是他的至宝,也是他的软肋...... 他舍不得对他发脾气,哪怕只是一点点的怒气...... ...... 极其浅淡的熏香从他身上传来,江湛放下手臂抬起头看他,“你去京都了?” “嗯。”骆星宿毫不在意的应答了一声,从侍女手中重新接过小巧精细的青瓷粥碗,垂眸捏着小勺轻轻搅拌。 带着药香的小粥舀在漂亮的小勺子里被递了上来,江湛偏了偏脑袋推开它,抬眸看向骆星宿,眼睛里充满了浅淡的暗色。 骆星宿笑了笑,将没动多少的药粥交给侍女带下去,抬手帮他掖了掖被角,道,“有句话楚光霁说的没错,你本就该是王孙公子,锦衣玉食......” 江湛沉下眼眸,放在身侧的细瘦手指缓缓捏紧...... 骆星宿笑着抬手轻轻摸了摸他额发,声音温柔而又缱绻,“家破人亡不适合你,颠沛流离也不适合你......” “......” “我会亲手将你被人夺去的东西...一样一样再重新找回来......” 侍女们端起未动过的饭菜消无声息的退了出去,整个内殿里空空荡荡一片寂静。 江湛望着那片漆黑眼底蕴藏着的淡然情绪,心头堵了堵。 漆黑的眼眸里蕴满了星星,温柔而又璀璨,江湛却只觉得这样的骆星宿陌生得厉害...... 压下心底莫名的恐慌,江湛皱了皱眉头,“我不想与楚家为敌......” “可楚家却会以你为敌。” 骆星宿打断江湛想要出口的话语,拿起他细瘦的手掌放回被子里,岔开话题道,“我带了京都那家你最喜欢的粥铺咸粥回来,不喜欢喝常青的药粥,一会儿等厨房热好了喝点这个。” 抬手按住骆星宿的手臂,江湛抬起头深沉着眼眸,执着的望进他眼底,“你到底想要什么?” 捏着被角的手指颤了颤,骆星宿眼底的笑意渐渐淡去。 “重要吗?” “重要。” ...... 沉默了许久,骆星宿望着他眼睛,一字一句郑重道,“我想要的一直都只有一个......” 江湛静静看着他,漆黑的瞳孔里没有骆星宿想要捕捉到的光彩。 有点失落,也有点无奈,骆星宿在心底叹了口气,抬眸轻轻弯起眉眼,温声道,“想要你喜欢我,想要你信赖我...想要你像小时候一般真真正正,全心全意,打心底里的和我在一起......” 第49章 淡漠主角是人渣(三十四) 江湛沉默着看了他许久,突然眼眸一沉,拉着他的衣襟倾身吻了上去。 骆星宿眼底水墨色的眸子骤然波动了下,手掌下意识的扶住他孱弱的腰_肢...... 江湛闭上眼睛,心底浓烈的情绪剧烈翻涌着,浓烈好像一把冲云直上的滔天大火,瞬间便袭卷了他的整个世界...... 殿内的侍女早在之前就已经退了出去,骆星宿顺着江湛的力道躺了下去,一边扶在他瘦弱的腰侧,一边抬臂按住江湛拉扯他衣带的手指,骆星宿静静望着他的眼眸道,“不要勉强自己。” “我从来都没有勉强过自己!” 撑着手臂骑在骆星宿腰间,江湛倔强的看着他,勾起唇角想要微笑,眼睛里却不由自主的泛起了一股涩意,“我从来都没有勉强过我自己......” 骆星宿抬手摸了摸_他脸颊,眼睛里缓缓漾起了温柔的笑意。 久违的温度,让江湛眼底的景物变得破碎而又模糊,连声音都带上了颤颤巍巍的哽咽,“你明明知道我......” 骆星宿眼底含笑温柔的看着他,水墨色的眸底仿佛融化了一池春水,鳞光滟滟,暖色袭人。 江湛咬了咬嘴唇,大滴大滴的眼泪掉落了下来,心底的委屈倾巢而出...... “你一直什么都不说,看笑话似得看着我......” 骆星宿轻轻抚摸着他颤抖的肩膀给予安慰,江湛丢开了所有的自尊与颜面,眼泪吧嚓的哽咽着控诉,“你明明知道我在意的是什么...明明知道我为什么会跟着楚光霁回京都......可你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说......” “对不起......” 抬手拭去他滑出眼眶的泪渍,骆星宿双手绕过背后将人缓缓压进了自己怀里,心底掺杂着阵阵心疼柔软的一塌糊涂...... 当初在塍崖上的时候,楚光霁的一句句,一声声,不止是像尖锐的刀子一样戳在了江湛身上,更像是带着万钧雷霆的闪电般狠狠劈在了他的心尖...... 他永远也忘不掉那个充满浓重血腥的小院...... 冰冷的月光,刺目的鲜血,还有横七竖八满身刀痕的刺客尸首...... 熟悉的小院充满了不熟悉的血腥味,晾在木架上的草药乱糟糟的撒了一地,墙角树下纳凉的小桌凳也被剑气掀翻,沾染上了殷_红刺目的血迹......父母指尖相叠着躺在冰冷的石阶前,身下是大_片大_片晕开凉却的浓重暗红...... 小小的孩子站在一片浓重鲜红的血泊中央......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入目的只有那鲜红鲜红的刺目血色...... 环抱着那人的手臂缓缓收紧,骆星宿感受着怀中人瘦弱颤抖的肩膀,在他耳边带着宽慰与满足轻轻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言言,对不起...... 当时你一定很孤独吧...... 就像小时候站在满是鲜血尸体小院中的我一样...... 孤独......而又绝望...... 温热的体温通过相拥的姿势传递给彼此,像在冰冷黑暗中游走了许久的心灵,终于找到了方向,再也不用去畏惧前路未知的危险与黑暗...... 江湛越过骆星宿肩头,将不断有热流_溢出的眼睛深深埋进枕头里。 他不喜欢那种漆黑世界中只剩下自己一个人时的孤寂,也不想再把所有的情绪感情都藏着憋着任由它自己发酵...... 他喜欢身下的这个人...喜欢到失去自我,不可自拔...... 坠崖是为了他,离山是为了他,深入京都还是为了他...... 所有的借口,所有的结缔,都抵不过他一句简简单单的话...... 他喜欢他,所以将自己矮入了尘埃里......明明卑微而又渺小的仰慕着他,却还虚伪的搭建出一个叫做自尊的空架子,披上了鲜艳华丽的外衣,妄想着有一天也可以拥有强大的力量,与他比肩,或是...与他为敌...... 而现在...所有的不堪,所有的结缔,都仿佛一层隔着茫茫雾气的镜花水月般被打散了...... 他还是那个只会叫着哥哥的江湛...... 不用再去一个人,坐在寂静的茶楼里,看着楼下街上的热闹繁华火树银花...... 不用再去一个人,站在漆黑的府邸里,想着下次不知道会出现在哪里的明枪暗箭尔虞我诈...... 他所有的一切都是骆星宿给予的,他也做好了将一切全部还给他的准备,但却万万没有想到在最后暴雨来临万山崩殂的时候迷雾散尽,突然看到了心底最想看到的旭日清风似锦繁花...... 江湛深深埋着脑袋,浑身颤抖的哭出打嗝,骆星宿温柔的环抱着他,像小时候一般拍打着后背轻轻安抚...... 是他当初太过执拗,被仇恨蒙蔽住了眼睛...... 不过还好...... 你还是你,我还是我......就算重新开始,时间也是刚刚好...... ...... 怀中人哭着哭着睡着了,骆星宿望着床顶雪色的缦纱床帐,墨色的眸底晕满了深深浅浅看不到底的温柔。 白_皙修长的手掌一下下拍在那人还带着隐隐轻_颤的后背,骆星宿残缺许久的内心终于填补上了最最让他心疼的那一块...... 将军府里,美丽高贵的将军夫人那些毒蛇一般的冰冷眼神还历历在目......漆黑书房中,他一直敬重有加视为救命恩人的骆将军的那张写满残忍字句的书信也在脑海中来回飘荡...... 可是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德高望重的骆将军想要从他身上找到通往修仙界的途径,美丽高贵的将军夫人却畏惧自己的能力带来灾难,不惜亲自命令人摧毁尽他的全身所有筋脉...... 在将军府的那段童年里,充满了无尽的黑暗煎熬与痛苦折磨,他仇恨过,嫉妒过,无数次的暗想过学成剑气后将那些人一个个全部斩尽筋脉踩在他脚下...... 可惜没等到他长大,那个不可一世的将军府便自己倾然倒塌在了那片映亮了半片京都的滔天火海里...... 骆星宿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一刻,他会为了那个站在漫天火海中哇哇哭泣的孩子回头...... 那么悲伤...那么无助...... 像极了那时候站在一片血泊中的自己...... 因为弱小,所以显得格外可悲...... 最后他带了他出来,然后两条同样孤独的生命就此相互缠绕依偎...... 轻轻拍哄着他陷入沉睡,骆星宿抱着他换了个姿势,拉过被子盖在两人身上也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曾经有过无数次的机会与他抵足而眠,却从来没有过像此刻般的安心与满足。 那些充满黑暗的日子已经过去,他也早已经逐渐认清了自己的感情...... 想要利用他的骆将军也好,毁尽他全身筋脉的将军夫人也罢,统统烧毁在了那一片倾天火海里...... 恩怨情仇一笔勾销,然后他与骆言景,就简简单单的只是他们自己...... 待除掉京都那位妄想着伤害骆言景的人后,他们会在一起很长很长的时间,长到星移山河,长到时间永驻...... ...... 骆星宿在云鼓山上陪了江湛许久,像是要把之前漏掉的时光补回来一般,几乎是时时刻刻都陪在他身边,片刻不离。 江湛的身体在常青的精心调理下逐渐也好了起来,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可是江湛还是敏感的察觉到了隐藏在暗处的紧张气息...... 长驻京都的暗探每回来一回,骆星宿眼底的暗色就越深一层,江湛想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却常常被那藏在不知道哪处黑暗里的紧张气压压得喘不过气来...... 告别了调养初期的清粥小菜,小侍女将各种各样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肴端上来放在圆桌中间,骆星宿看了眼捏着筷子数米粒的江湛,夹了块鲜嫩的鱼肉挑去鱼刺放进了他碗里。 “刚不还喊着饿,现在饭菜上来了又不好好吃了......” 江湛趴在碗里抬起头看他,纠结了许久才有点颤颤巍巍的问他,“我们不跟楚云澜斗了好吗?” 骆星宿夹着第二块挑净鱼刺的肉块放进他碗里,笑了笑头也没抬道,“你是因为这个才这么蔫蔫的吗?” 江湛尴尬的坐起身子,戳了戳碗里的鱼肉,“我们现在在这里也挺好的,山下结界关闭他又打不上来,为什么要......” “言言,” 骆星宿抬起头打断他,“有些事情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江湛沉默了一下,骆星宿在心底轻轻叹了口气...原本不想告诉他的...... “楚云澜将其他散修都揽入了他的旗下......” “其他散修......?” “嗯,除开云鼓山外的全部。” ......